指鹿为妻 第1章 初遇

今天是鲁九娘带着两个女儿搬新家的日子。

特地找算命佬算过的，据说今日适宜迁居，还是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好日子，搬了家和万事兴，不搬夜里来小偷。……￥#%￥*%臭神棍，真是晦气话。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鲁九娘在这人间也算是活了半辈子，俩孩子也越来越大了，总得换点好山好水的居住环境，趁机陶冶一下女儿们的情操……

“老叉！见到我家小花花没有！”

鲁九娘声音洪亮，震得门前的柳树抖了几下。

今天尽顾着收拾新家里的零零碎碎了，加上那算命佬还说了什么东西的摆位，想着既然都信一半了不如全信，故而九娘忙活了一上午才弄完。临近晌午，九娘正打算领着两个女儿出门遛弯，顺便认识一下街坊邻居，不料，小女儿天臻却不见踪影。

“那孩子就是个小皮猴，我哪里知道她去哪玩啦？”回答她的是一把略显苍老的男声，真挚诚恳，委屈巴巴。他见九娘满脸生气地回屋，便转过身去自个儿嘀咕：这新邻居怎么那么凶儿吧唧的，刚来的态度就那么恶劣！而且我明明是老柳，咋老是喊我老叉呢？

“说啥呢！”又是一声怒吼。

吓得门前柳枝掉了一根。

在九娘的新家不远处，是一片小丛林。小丛林之后，有一条修葺平整的官道，官道穿过林间田野小溪畔，约摸十里地，便有一城。两地距离不远，故而城中总有人到这河边林间游玩，欣赏雅致山水，品尝自然美味。

晌午时分，附近乡农猎户早已家去，河边一片安静，唯有湍湍水流和那午间微风带来的细微声响。这时，河畔草丛边一阵窸窣，探出来一只神情机警的小鹿。

它左顾右盼，待在草丛边观察许久，才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朝水流处走去。

从没有过猎户会在晌午时来河边埋伏的，但这小鹿仍旧提高警惕，实在难得。这是一名猎户的心理活动。“可惜了，偏偏我就是这第一个人……”守在河岸上埋伏已有大半日的胡须猎户目光冷冽，他从身后箭囊里摸出来一支利箭，趁那小鹿到河边低头喝水之际，拉弓引弦，咻！——

“卟！”

但那小鹿的警惕心实在惊人，这一箭如此隐蔽快速，按理说猎虎都不在话下；可是小鹿在箭放出来的瞬间便反应过来，身子一偏，利箭仅仅是划过它前腿便深深陷在沙石里。

鹿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几天没吃到肉的猎户要疯了。

受惊的小鹿跑得飞快，闪进草丛之后就仿佛没了踪迹，追都追不上。它一路狂奔，听到身后有个老大叔仰天长啸更觉害怕，不自觉便加快了脚步，想尽早回到安全的地方。只是跑久了，前腿的伤口便由小伤撕裂开来，跑急了的时候似乎鲜血涌动，再往深一裂，痛得小鹿前腿无力而失去支撑，摔倒一旁。

它的第一反应，仍是查看四下有无危险。

应该，

不会有危——

“呀，小鹿！”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蹿出来的一个小姑娘，竟在不知不觉间便来到了小鹿的身后，见它卧倒在地觉得可爱，伸手一捞便把小鹿抱在了怀里。

那小鹿惊恐未定，如今莫名其妙被人箍住脖子，便立即前后腿各种挥舞，想要挣脱。

“你怎么受伤啦，小家伙……”

可是抱着它的那个小姑娘声音好温柔，她见小鹿害怕，还不停地摸着它的小脑袋，想要安抚它的情绪。小鹿仍旧戒备，只是这人声似有蛊惑的力量，促使它回头去看。

小姑娘大概十一二岁，稚气未脱，可眼似桃花唇如樱，乖巧可人，身着绫罗大方得体。

鹿看呆了。

也不蹦跶了。

“还好伤口不是很深，你不要乱动哦，不然会疼的。”小姑娘柔声在它耳边说话，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自己絮絮叨叨了很久。荒郊野外，如今又只是一人一鹿，上哪里找东西给这小鹿治伤呢？小姑娘苦思冥想了好久，最后只好从自己身上取出一条方帕，将小鹿抱在怀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方帕绑它受伤的腿上。

小鹿默默地靠在她怀里，眼睛盯着她系帕子的手。

“好啦。”

小姑娘将它放开了，还摸了摸它的头。

“我也要回去啦，不然娘亲会担心。”她对着小鹿笑，说道：“要快点好起来哦。”

那是一个人间极为繁华的时期。

说是什么之什么治，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才子佳人比比皆是，世道开明，鼎盛之极。

而繁华俗世之下，也必然会滋生一些其他的灵物。在这片天地间，除了红尘凡人，还有向往修炼之术的各类灵物，它们吸收日月精华而领悟人性，在这人间鼎盛之期已有了自己的规模。俗世称他们为妖，但他们往往只在书中存在，从来没有人见识过究竟妖为何物。

这日，镇上好生热闹，在这一带住了好几年的鲁九娘领着自己两个女儿到这边闲逛。因为是两个丫头第一次出门，她们少见生人不懂规矩，小姑娘家更不知何为男女大防，九娘怕她们出门被人占便宜，故特意替她们换上男子衣袍，并嘱咐她们不许乱跑紧跟身后，否则晚上回去吊起来打。

九娘是希望她们能够学习学习大家闺秀的礼仪举止，不要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四处蹦跶，见了亲戚朋友都不懂得打招呼。老叉因为被这俩丫头揪胡子已经告状很多次了，虽然九娘觉得这事干得漂亮（不是）这个……姑娘家还是斯文一些好。

她给大女儿取名冰冰，给小女儿取名花花，这样，她们就是鲁冰和鲁花，两姐妹合在一起就是鲁冰花，多有母爱气息。偏生这丫头们不喜欢，打懂事起便嚷嚷着要改名字。

九娘气结，只好说出她那死鬼老伴留下的两个备选名。

此后，大女儿便唤兮雁，小女儿则唤天臻。

兮雁是个乖乖女，一般不会闯祸做坏事——除非被天臻那个鬼灵精怂恿哄骗。九娘是想也想不明白，这老小那么皮是像谁？死鬼老伴明明很温柔娴淑啊，自己也很斯文（嗯），为什么生出来这么个皮猴？九娘这会儿正想着天臻的身世谜题，走着路，也不知道这小皮猴去偷听了人家什么，回来问九娘，说：娘，小娘子是什么意思？是年纪比较小的娘吗？我看见刚才那个大胡子这样跟一个小姐说话呢。

九娘无语。

这个孩子又皮又憨。

她挽起袖子欲作打人状，可天臻满脸期待，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九娘转念一想，何不趁机教育教育这皮猴？

“小娘子——那是夸人的。这个大胡子他喊人家小娘子，其实就是说她很漂亮的意思。”

“啊，那娘亲也是小娘子喽。”

“那不是。”呸呸呸。九娘努力挤出一脸笑容扮演好一位慈母的角色，语重心长道：“花花，娘老了，不是小娘子了。不过……你可以这样去喊那些年轻小姑娘，她们必定会很开心。但你不要逢人就喊哦，喊一个就差不多了。”

“为什么啊？”天臻满脸不解。

因为怕你胡乱调戏姑娘被人乱棍打死。九娘脸带微笑，坑娃这种事真是太快乐了。“因为这是一个特别的夸奖，既然夸奖特别，又怎么可以对所有人这样喊？你若是见到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小姑娘，漂亮得让你想咬她两口，那你就喊她这名儿。”

“哦……”

天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老母亲九娘则对接下来的游历充满了期待。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小皮猴被人追杀然后她英母救女从此感化不孝女儿自己得以安享天伦的画面了。

巧的也是这一日，镇上的大户人家正举办才子书法比赛。

这户人家姓尚，乃是镇上的书香门第，四五代里都出举人，甚至出过状元，风光得很。尚家喜欢儒雅之事，所以时不时都会举办一些才学比赛来吸引年轻风流参加，然后在这些人里挑选能力优秀者成为尚家门客，共同研讨文学，日后创作名著。

九娘带着俩丫头刚走到尚家门前，俩丫头就被里边的热闹劲吸引住了，加上门口有小厮迎宾，见这两姐妹文质彬彬便一直恭请她们进去。九娘没了主意，只好拉着她们进了尚家的门。

算了算了，就当给孩子上上课吧。

九娘只觉头疼。

更头疼的是，小皮猴天臻竟在这个时候自己溜了。

“莫跑远了！待会儿有你好看！”九娘密语她道。

尚家传至这一代，有子女三人。

两位公子为长，一人喜武，一人喜文。

今日的书法比赛便正是二公子尚文亲力操持。

“三妹，外面人多杂乱，你稍微走动走动可就得回去了，别走太远，也不要出门。”这位尚家三小姐自小便养在深宅大院中少有出门的机会，每天面对的都是女红女德等物，枯燥得很；闻说今日有书法比赛，她特意跑到前院来看热闹，结果兄长又这般说教。

“知道了哥哥，我待会儿就回去。”

“好，那我先去忙了。”

“哥哥慢走。”

三小姐是个斯文人，尚家礼教森严，使她对自己的要求也很苛刻。她领着丫鬟小厮们走到前院，远远地便瞧见书法比赛的场子人头涌动，她有点儿想过去，可是人那么多，又有些不知所谓的俗人，她就没了兴致。

恍神间，她突然瞧见这么一个人。

那大概是哪一家的小公子吧，一身白衣，眉清目秀，正踮起脚去看人群堆里的热闹。那小公子还跟着别人摇头晃脑地吟读诗词，旁边的人回过头夸赞，这人还嘻嘻地笑，完全没有架子。有点玩世不恭，但又那般文弱，只是这个清秀模样又让人觉得非常适合……

三小姐忙回过头去，让自己别再看。

所谓非礼勿视，她作为一个女儿家，怎么可以这样去看一个公子？

可是她又有点忍不住。

三小姐悄悄地往刚才的地方看，发现小公子已经不见了。

心里正是莫名感到失落时，一转身，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人手执一串青提，见她回身便抬起了手，对她笑得灿烂。

耳边还响起那人稚气的声音：

“小娘子，要吃葡萄么？”

开文大吉！！！【阅前预警】这篇文的设定来自专栏里短篇的小脑洞（见《独一的十二封信》十二月信），文里很多角色安排也多亏诸位群友天马行空的创造力。架空古代向，妖魔x凡人cp，无明确朝代原型，私设如山，不喜勿入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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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