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无相看过来,他先是微微一笑,继而歪头看向张相:“张盟主,您还活着呢?”
张相盘腿坐着不去看他:“我身清无垢,心净无业,你就是将我锁个千年,这入魔阵法对我也无用”
柳长风轻轻叹口气,语气不忍,惋惜道:“既然这样,晚辈柳长风恭送张盟主上路”
“借锁链一用”谢无相道了一声,右手作势前伸,地上那原本泛着魔气的锁链似有灵识一般,破空而来缠上谢无相手臂
谢无相将灵力灌入锁链,缠上柳长风的长剑,锁链与剑锋相撞迸出密密麻麻的星火
锁链挥链如疾风,铁环带着破风的锐响撞得对方剑势节节败退。
柳长风招式凌厉、功底不弱,却始终难破谢无相防御。谢无相渐渐卸下防御转为猛烈攻击,他手上动作并不温柔,只想着速战速决
就在锁链即将缠上他剑柄的刹那,侧方一道黑影骤然窜出,寒光一闪,竟直扑张相
谢无相急欲撤链回护,那黑影却反手扣住他的锁链,招式阴狠刁钻,与持剑人一同形成夹击之势。
是灰祥!谢无相眼神一沉,锁链翻飞间时抽向灰祥要害,又横拦柳长风长剑,一打二丝毫不落下风,反倒借着锁链的长度优势,逼得两人步步紧逼却难近身。
“谢时!你在里面吗?”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是江涘。
谢无相轻啧一声,那个麻烦精怎么也跟来了
他趁着灰祥一拳袭来的间隙,故意抬肩撞了上去,硬生生受了一击,身形踉跄着后退半步,锁链也看似失了力道,松垮垮垂在身侧。
两人见状齐齐提招便要趁势猛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剑光破空而至,“铛”的一声脆响挡下双招,江涘一只手持剑,另一只手护着谢无相:“你没事吧?”
本来没事的。谢无相暗自翻了个白眼摇摇头
江涘自然也看到了这山洞的景象,他惊讶的看着张相:“张盟主!”
“又来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柳长风轻轻叹口气:“本来不想杀人的”
两人实力不凡,单个还好,一起的话恐怕江涘吃不消,谢无相皱了皱眉头思考接下来怎么办时
另一道声音在几人中间传来:“江涘!我来了!”
话音落下,一枚巴掌大的青铜令牌“咚”地砸在脚下石板上,瞬间迸发出一圈鎏金光圈,光圈飞速扩张,眨眼间便铺开丈许宽,内里云雾翻涌
慕容玉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这情形心头一凛暗叫不妙!随即又立马扔出与之相同的令牌喊道:“快跑!”
江涘率先反应过来,拉着谢无相就往光圈里跑,谢无相扔出锁链缠上张相的身子往光圈里带。
灰祥正想上前,光圈便迅速消失,“不必追了”柳长风道
灰祥站立一旁,垂着头,柳长风快步走到灰祥身边,见他没有受伤才看向他毫无神采的眸子道:“我可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一直留着张相,可如今他给我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说,该怎么办呢?”
灰祥眼神流露出茫然,像是并未听懂柳长风的话,站到一旁一言不发。
瞧他这幅样子,柳长风眼中的作弄消失:“没关系,再等等,等我找到那人把咒法完善好,就能让你拥有真正的自我意识。到时候,你会想,会念,却只会听懂我的话,只会信我、听我,永远不会反抗我。”
他说着轻轻抚上灰祥的脸庞:“但今天,张相必须死。”
三人从山洞里逃出,慕容玉捂着胸口大喘气:“吓死我了,发生了什么啊?”
江涘扶着谢无相眼神懊恼道:“你怎么样了?都怪我没保护好你,又让你受伤了”
谢无相摆摆手看向一旁的张相:“现在能说了吧”
张相费劲的抬起脑袋,嘴角有血流下,他用尽所有力气道:“我……”话还没说完就垂下了脑袋
“张相!”谢无相大喊
变故来的太快,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张相的胸口骤然炸出一道血花,最后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张盟主!”江涘走到张相身边将人扶起,神色悲痛
犯蠢了,谢无相皱着眉头暗骂自己,当时只想着将人先带出去,全然忘记了张相在那山洞中被锁那么长时间,毒气早已深入肺腑,毒气与魔气相克相生,魔气被打散,毒自然无解。
新土拢起小小的坟包,掩去了最后一点血色,江涘背对着二人,肩膀微微耸动,时不时抬手,显然是在抹眼泪
慕容玉走到谢无相身边低声说道:“张相跟江涘有什么关系吗?他怎么跟死了亲爹一样难过?”
谢无相抱胸站立到一旁淡声说道:“世间人本就有痴傻性情,有人见不得生离,有人容不下死别,无关交情深浅,不过是心还没被世事磨硬罢了”
说罢,他目光落回那方新土,欠你一命,我会救下灰祥。风卷着草屑掠过坟头,将心事也埋进了沉沉的寂静里。
夜晚。三人手中一人拿了两张缉拿令
江涘看着画像中的自己以及戴着面具的谢无相道:“凭什么画像中谢时还带个面具,而且为什么缉拿的没有慕容玉!”
早已将面具扔掉的谢无相摸了摸鼻子没有回话,慕容玉甩开玉扇笑道:“我可是慕容家的,缉拿我?除非是他天武盟不想在这江湖中混下去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天武盟势力盘亘,人脉广布,单凭我们这几张嘴恐怕刚露脸就被灭口了”慕容玉转着玉扇看向谢无相
“那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为非作歹!”江涘跳出来声音急切
“你急什么?”慕容玉看向他,语气颇有些嫌弃:“凭你一人之力对抗天武盟?死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会将这件事禀明我大哥,最起码也要先探探天武盟有没有跟其他仙门勾结”
“我有一个办法!”江涘突然激动,引得二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
江涘声音难掩振奋道:“我们可以找清玄长老啊,这清玄长老心怀苍生、除危济贫!传闻他一人一剑,便能横扫千军、斩尽邪祟,管他什么枝繁叶茂的仙门势力,在清玄长老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咱们就按我说的”江涘越说越激动当即就要拉着谢无相走:“咱们就去找清玄长老,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谢无相甩开他,现在并不是一个暴露身份的好时机,他抱胸语气不急不缓问道:“你有证据吗?”
“什么证据?”江涘不解
慕容玉道:“找清玄长老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你以什么身份去找,逃犯?这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清玄长老又不是傻子,你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再说,我听我大哥说半年前清玄长老下山历练,至今还没有回来”
江涘皱着眉头,慕容玉道:“现如今最主要的是我们一定要赶在天武盟之前拿到万魔归栖冢的逆命珠,防止他们有下一步动作,至于剩下的等拿到逆命珠之后再说”
江涘点头看向谢无相问道:“谢时,你怎么看?”
两人目光落到谢无相身上,谢无相转动眼珠看了看二人道:“走吧。”
“前面有一座破庙,今晚我们就在那里将就一下吧”江涘说道
“你让本公子住破庙?”慕容玉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涘
江涘扬了扬手上的缉拿令道:“这不是特殊情况”
慕容玉手中把玩着玉扇笑道:“这缉拿令上只有你,关我跟谢时什么关系?你自己去破庙住吧,本公子要住天字一号房”
“谢时”江涘看向谢无相一脸期待:“谢时”
谢无相抱胸耸耸肩:“别喊我”
江涘上前揽过谢无相的肩膀将人往外拽,语气半哄半拽:“走吧走吧,客栈不一定安全,你跟我在一起晚上我还能保护你”
谢无相顺着他的力往外走,慕容玉在后面喊道:“唉!等等我!”
“不等”江涘朝身后摆手
三人跟着晚风踩进破庙门槛,慕容玉锦靴底刚沾到地上的灰,就猛地顿住脚,皱着眉往后缩了缩
他望着庙里漏风的屋顶、满是蛛网的梁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摆上沾的草屑,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们……你们不会真要在这种地方过夜吧?”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手帕,嫌恶地捂着鼻子,目光扫过墙角堆着的断木、地上散落的枯叶,嘴角撇得更厉害:“这屋顶都快塌了,夜里漏雨怎么办?地上全是灰,坐都没处坐,还有这股子霉味。”
谢无相也没想到这破庙竟如此破,心中不禁萌生出后悔,江涘似是猜到他们的想法,赶忙拉着谢无相走进去:“你先歇着,我生火”
火生好后江涘道:“我有事儿出去一趟”
谢无相端坐一旁闭眼假寐,慕容玉后背靠在木柱子上,手中把玩着玉扇
玉扇时不时发出的声音引得谢无相看过去,目光在扇面上那枚清隽的“安”字上稍作停留,语气平静无波:“玉质莹润通透,雕工利落,扇面题字笔力遒劲,倒是件难得的佳品”
听到声慕容玉侧头看去,眼神难掩激动:“是吧!我自小便不喜练剑,我大哥便给我寻了这把玉扇,这每片扇叶里都藏着枚薄刃,吹毛可断,比任何利器都要刁钻,世间仅此一个!”
这柄玉扇倒不如说是暗器最为妥帖,全凭那副雅致模样麻痹敌人,等对方放松戒备的瞬间,扇叶里的刀片骤然出鞘,正好能一击封喉。
这个慕容忌对他这幼弟倒还真是上心,不过他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幼弟逢人就毫无保留、连底牌都不留
谢无相缓缓合上眼轻叹,还真是个没什么心眼的。
庙门“吱呀”被撞开,谢无相抬眼看去,江涘带着一身夜雾冲进来,肩头落着星点霜花,手里那件红裘白领却崭新得晃眼
猩红缎面泛着莹润光泽,领口白绒蓬松得像未化的雪,连针脚都细密整齐,半点尘土污渍都无。
江涘兴匆匆的将裘衣递给谢无相:“快点穿上!天冷”
谢无相扬了扬眉毛,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双手道:“你这,哪来的啊?”
“这裘衣看着可是好东西,你还有钱呢?”慕容玉凑过去问道
江涘将裘衣塞进谢无相怀中,往火堆边一坐,随手扯了根干草当剑比划:“我把剑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