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回响 第35章 Chapter35

年关将至，城市的节奏仿佛也慢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温馨与松弛。在盛明珠姑姑的再三提议和操持下，这个除夕夜，定下了在盛家老宅团聚，也算是顾昭言第一次正式以盛蓝男朋友的身份会见家中长辈。

电话里，盛明珠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昭言父母那边，我联系过了，他们正好在国外考察一个项目，赶不回来。不过他们说了，非常喜欢蓝蓝，让我们这边多费心。所以今年除夕，昭言你就来家里吃饭，都是一家人，不用拘束。”

顾昭言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甚至隐隐期待。

除夕当天下午，顾昭言亲自驱车，载着精心挑选的礼物，和盛蓝一同前往位于城西、环境清幽的盛家老宅。车子驶入庭院，盛阳已经等在门口，见到他们，脸上露出笑容，帮忙接过礼物。

“爷爷，姑姑，我们回来了。”盛蓝扬声说道，语气里带着回家的松弛。

盛爷爷精神矍铄，坐在客厅的红木椅上，看着并肩走进来的顾昭言和盛蓝，眼中是满意的笑意。盛明珠则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温暖：“昭言来了，快坐快坐，就当自己家，还有两个菜就好。”

顾昭言礼貌地问候了长辈，送上礼物，举止得体，谈吐不凡，很快便赢得了盛爷爷的赞许。盛明珠看着他与盛蓝之间自然流露的默契和温情，心里最后那点担忧也彻底放下。

晚餐丰盛而温馨，席间气氛融洽。盛爷爷关心着“归兰心”项目的进展，顾昭言耐心解答，偶尔盛蓝补充几句，两人配合默契，看得盛爷爷连连点头。盛明珠则不住地给顾昭言夹菜，眼神慈爱。

饭后。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顾昭言和盛阳。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

盛阳挠了挠头，眼神瞟向客厅那台巨大的液晶电视和旁边的游戏主机，试图找个话题打破尴尬：“那个……顾总，会玩《极限竞速》吗？”

顾昭言正端着茶杯，闻言挑眉看向他。他自然也接触过这些，只是后来忙于学业和事业，已经很久没碰了。看着盛阳眼中带着点挑战和期待的光芒，他放下茶杯，唇角微勾：“很久没玩了，不过……可以试试。”

“来来来！”盛阳瞬间来了精神，立刻跑去打开电视和游戏机，熟练地调试着手柄，“我姐老说我这游戏设备买来吃灰，今天正好有人陪练！”

两人各自拿起一个手柄，在沙发上坐下，选择了双人对战模式。引擎的轰鸣声顿时在客厅里响起。

一开始，顾昭言确实有些生疏，几个弯道都出现了失误。盛阳得意地吹了个口哨：“老板，看来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在赛道上还得练练啊！”

顾昭言没说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灵活地在手柄按键上操作。他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极强，几个回合后，便逐渐找回了手感，过弯、漂移、氮气加速，动作越来越流畅精准。

“哟呵！可以啊！”盛阳看着顾昭言的车迅速逼近并反超，忍不住赞叹，“这学习速度，不愧是你。”

顾昭言淡淡回应：“基本功还在而已。”

接下来的比赛变得异常激烈，两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紧张处，甚至不约而同地身体跟着屏幕里的赛车一起倾斜。

“左边！左边有空档！”

“小心弯道！减速！”

“漂亮！这个漂移！”

不知不觉间，那种微妙的距离感在游戏的激烈对抗中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男人之间的、通过竞争建立起来的奇特默契和融洽。

盛蓝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两个大男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操作，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句战术交流或是对对方操作的点评，神情是如出一辙的专注和……幼稚。

她忍不住笑了，将果盘放在茶几上：“两位赛车手，补充点能量再战？”

盛阳头也不回：“姐，等等，这局马上结束！我老板这招太阴了！”

顾昭言则抽空侧头对她笑了一下，眼神明亮，带着点难得的少年气。

最终，在一场极其胶着的冲刺后，顾昭言以微弱的优势率先冲过终点线。

“啊啊啊！就差一点点！”盛阳懊恼地放下手柄，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沮丧，反而充满了畅快，“厉害！下次再战！我必须赢回来！”

顾昭言放松地靠回沙发背，嘴角噙着笑：“随时奉陪。”

她看得出来，顾昭言在用心融入她的家庭，这种无需多言的融洽，比任何刻意的讨好都更令人安心。

游戏结束，气氛已然完全不同。盛蓝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来。

她带着他上了二楼，走进一间充满她个人气息的房间——这是她出国前住的卧室，即使多年未归，也依旧被打理得干净整洁。

“你先在我房间休息一下，我去帮姑姑切点水果。”盛蓝说完，便又转身下了楼。

顾昭言独自留在房间里，目光缓缓扫过这个承载着盛蓝少女时代和过往印记的空间。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从心理学专著到文学作品，琳琅满目。墙上还贴着几张泛黄的奖状，桌面上放着几个相框。

他走过去，拿起相框。其中一张是盛蓝高中毕业时的照片，穿着学士服，笑容灿烂明媚，眼神清澈充满朝气，那是他记忆中最初心动的模样。另一张，是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一片冰天雪地中，身后是异国风情的建筑，笑容依旧，但仔细看去，眼底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坚韧。还有几张是她与同学在图书馆、在校园里的合影，记录着她独自在海外求学的点滴。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她的笑脸，心口泛起阵阵酸软。

这六年，他缺失的时光，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走过的。

他的目光继续逡巡，落在床头柜上。上面除了台灯和几本睡前读物外，还放着一个造型简洁的白色小药瓶，没有标签。

顾昭言有些疑惑，下意识地拿了起来。

药瓶很轻，里面似乎还有少量药片。

他拧开瓶盖，倒出几粒白色的小药片在手心，完全不认识这是什么药。

正当他凝神细看时，盛蓝端着果盘推门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顾昭言手中拿着的药瓶和药片，她的脸色瞬间一变，几乎是冲了过来，一把将药瓶和药片夺了回去，动作快得甚至有些慌乱。

“这是什么？”顾昭言被她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怔，蹙眉问道。

盛蓝将药瓶紧紧攥在手心，背在身后，强自镇定地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以前在国外做学术调研时，接触过一些相关的案例，当时为了方便了解药物作用，备了一些样本。早就没用了，一直忘记扔掉了。”

她的语速比平时快，眼神也有些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顾昭言看着她明显不自然的神情，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他想到她心理咨询师的身份，接触这些药物样本似乎也说得通。

他不想在除夕夜让她不开心，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多疑破坏气氛，于是压下心头的异样，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语气放缓：“原来是样本。没用就丢了吧，放在床头柜也不好。”

感受到他怀抱的温暖和信任，盛蓝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嗯”了一声，手心却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好，我回头就扔掉。”

顾昭言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没有再追问。

深夜，告别了盛家长辈，顾昭言和盛蓝驱车返回越澜湾。车上，盛蓝似乎累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顾昭言看着她，在路灯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柔美，却也有一丝易碎的错觉。

车子平稳地驶入越澜湾的地下停车场，稳稳停住。

引擎声熄灭，周遭陷入一片寂静。顾昭言侧过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盛蓝。

她依旧沉睡着，头微微偏向车窗那边，呼吸清浅均匀。路灯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长睫在眼睑下落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恬静又毫无防备。这几天短暂的同居生活，让他明显察觉到，她是真的很容易在车上睡着，仿佛一旦身处移动的、相对封闭安全的空间，紧绷的神经就会松懈下来，疲惫感也如潮水般涌上。再加上她本身作息就不规律，常常深夜还在处理工作或看书，身体积累的倦意可想而知。

顾昭言没有立刻叫醒她。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描摹着她熟悉的轮廓，心底软成一片。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倾身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她额前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轻柔。

他就这样看了她许久，直到盛蓝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自己悠悠转醒。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适应了一下车内的光线，才发现已经到了，而顾昭言正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

“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

“看你睡得沉，就没喊你。”顾昭言的声音低沉而柔和，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睡得好吗？”

“嗯……”盛蓝点了点头，睡意渐渐散去。

两人下了车，乘坐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公寓里温暖的灯光自动亮起，驱散了冬夜的寒意。

刚踏进家门，关上房门，顾昭言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先去放钥匙或是换鞋。他倏然转身，将盛蓝轻轻抵在玄关的墙壁上，低头便吻住了她的唇。

他吻得急切而深入，仿佛要通过这个吻确认她的存在，汲取她身上令他安心的气息。

盛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懵，但很快便回神，手臂自然地环上他的脖颈，生涩而又努力地回应着。玄关处空间狭小，空气仿佛都因这个吻而升温，弥漫着暧昧又温馨的气息。

良久，顾昭言才微微喘息着放开她，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剧烈的情感。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她微肿的唇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真好……”他低声叹息，带着无尽的感慨，“小骗子，还记得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嘛？那时候你说的话，还记得吗？不过都无所谓了，今年终于不是我一个人过年了。”

他的话语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盛蓝的心尖。她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和那丝隐藏了多年的孤寂，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她当然记得，是自己向他许诺的，但是又亲手推开了他。

“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顾昭言继续说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带着沉重的分量和无比的珍视，“像以前你说的那样。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过。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盛蓝望着他，眼眶微微发热。

她何尝不庆幸呢？庆幸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是找到了彼此，庆幸这个曾经冰冷空荡的公寓，因为他的等待和她的归来，终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家。

“新年快乐。”她踮起脚尖，主动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顾昭言，我爱你。”

窗外，或许有零星的烟花升起，炸开短暂的绚烂。但对于玄关相拥的两人而言，屋内彼此的体温和交织的呼吸，才是这个除夕夜最真实、最温暖的所在。

旧岁已辞，新年已至，而他们，也将在紧密相依中，翻开崭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