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娜总能在楼下的花坛看到三两只流浪猫。
隔壁单元有人借着车库开了家餐馆,偶尔会有人投喂点吃的,小流浪便越聚越多。
虽然吃得毫不客气,但一只只都机灵得紧,人进一步它们就退三步,导致喂食的人都把食物撒到余娜住的这单元来了。
余娜无聊的时候站在远处观察过,里头地位最高的是一只独眼断尾的狸花猫,身上旧伤不少,但气势没输过,敢在人类靠近时上赶着哈气轰人,皮毛也油光水滑的,体型是别的猫的两倍大。
余娜偷偷管人家叫丧彪。
丧彪年纪应该不小,起码发腮了,戴根金链子就能去cos□□。
余娜每次看到丧彪在就会站一边多看几眼。
她喜欢猫,而且审美有些异于常人。
但余娜也怕,丧彪不是那种会围着人喵喵叫的乖猫咪,所以她只敢远远欣赏,偶尔也在戴招兰让她丢垃圾的时候带点厨余下来,单独丢给丧彪吃。
丧彪一开始会对着她炸毛哈气,后面时间久了也随便她了,已经可以在她三步远的地方安心吃饭了。
余娜觉得,丧彪应该把她当变态人类了吧,换成是她,每次都有个大家伙喜欢蹲在边上看自己吃饭,她也得炸毛。
但最近,她有几天没见到丧彪了。
不过也算正常,野猫总是神出鬼没。
只是天气变冷,她有点担心丧彪了,班里有人养猫,她在边上有听到她们讨论的时候说过野猫冬天的生存率很低。
余娜回家的时候习惯性又瞥了一眼花坛,那里安安静静的,一只猫咪也没有。
等篮球赛结束,余娜寻思把晚饭时间拿来做个猫窝。
进屋的时候,余娜特意瞄了瞄402的房门,是紧闭着的,她又站在门口等了等,楼梯下方也没有传来某人上楼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下班。
身为学生的她,一日三餐都有戴招兰负责,不知道……安娜姐每天是怎么解决的呢?
她很难想象戴安娜下厨的样子,总觉得她那样的女性就该每天准时准点地在某家高级餐厅一个人喝着红酒切着牛排,然后在接到工作电话的时候利落地结账走人。
晃了晃脑袋,余娜进了家门。
熟悉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咕噜声,戴招兰总会踩着点在她放学前做好晚饭。
余娜正打算去卫生间洗个手,经过客厅时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戴安娜站在一条猪肝红色带靠背的椅子上,上面还叠了一条塑料板凳,两条叠加才够戴安娜站起来够到天花板。
她只穿了一件黑色背心,手臂随着用力呈现出优美的肌肉线条,有汗水从她鬓角滑落,顺着下颌线滑落在颈间,消失于起伏之中。
余娜似乎能闻见那熟悉的香味,主人因为劳作而加剧的体温使其发酵,味道愈加浓郁起来,熏得余娜有些晕乎——她都快习惯于这种晕乎。
“姐姐!”
余耀祖带着欣喜的呼唤将余娜拉回,她看向椅子边正很努力帮忙按住的弟弟:“这么厉害呢?”
余耀祖得了夸奖,憨笑两声,更加卖力地按紧了,小胳膊都用力到发抖,给余娜看笑了:“我来吧。”
也不知道该说戴安娜心大还是自信,居然让余耀祖来帮忙稳住椅子,这小子能靠什么稳住?靠他的二头身吗?
戴安娜瞥了眼斜下方的余娜,手上没停:“放学了?”
“嗯。”余娜抬头看她,只能看到一个白皙的下巴,“你怎么在这?”
戴安娜说:“回家看到你妈妈在跟人吵架。”
中午余娜去上学后不久,客厅的灯坏了,戴招兰便叫了个师傅上门维修,没想到对方拖拖拉拉五点多才到,还没进门呢,就狮子大开口要加钱。
戴招兰因为这师傅要来修灯泡,都没来得及去接余耀祖,是花钱请人接回来的,早知道这师傅会迟到,她就自己去了。
结果人迟到了还心安理得地抬价,给戴招兰气够呛,掐着腰站门口跟人吵架,骂得那师傅鼻子不是鼻子的,说不修了,但是跑这一趟需要给一百的上门费,戴招兰更气了,言语间带了脏话,那男人差点恼羞成怒动了手。
恰好戴安娜下班回来,冷着脸说要报警才把那人吓跑了。
“兰姐,下次这种□□的还是别招惹了,万一这人记恨,下次专门过来报复你。”戴安娜劝戴招兰。
戴招兰想想也很后怕,她摸着余耀祖的头安慰也吓得不轻的小孩,跟戴安娜说:“我就是气不过。”
戴安娜知道戴招兰的性格,冲动,性急,这种事怕是少不了,她看向自家门口新装的监控摄像头,打算再在戴招兰门口也装一个。
“唉,还得再找个师傅来修灯泡。”戴招兰叹气,家里只有余娜的房间有书桌,余耀祖放学没什么作业,但她也在尽可能地教余耀祖认字,客厅的小茶几就是余耀祖的书桌,这下灯坏了,晚上余耀祖就没办法看书了。
“我来修吧,”戴安娜说,“我会。”
之后便是余娜回来看到的这一幕了。
“安娜姐,你怎么什么都会?”余娜咋舌。
戴安娜笑:“你要是一个人住个十几年,你也什么都会的。”
身为独居女性,比起让陌生的异性维修工人□□,戴安娜宁愿自己花点时间找教程自己动手。
修灯泡并不麻烦,戴安娜趁机还给灯做了个清洁,这才从椅子上跳下来。
站太久了,戴安娜没稳住身形,趔趄了下,余娜忙伸手把人扶住。
和自己软绵绵的胳膊肉不同,安娜姐的手臂劲瘦有力,明明看起来那样白皙滑嫩,余娜忍不住走了神。
“洗手吃饭啊。”戴招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今天因为修灯泡的事导致她上菜慢了点,又因为戴安娜在这吃饭,她连忙临时加了两道,这才做好最后一道菜。
余娜忙带着戴安娜去卫生间,余耀祖则屁颠屁颠去帮妈妈端饭菜了。
狭窄的洗手台前,余娜和戴安娜不得不并肩站着,余娜甚至能清晰看到戴安娜耳后的痣。
“洗手液就是这个吧?”戴安娜问。
“啊?”余娜反应慢了半拍,“哦对。”
余娜看着戴安娜的手,水流带走泡沫,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览无余,只是掌心和指尖还有着明显的硬茧。
余娜也伸出手来洗,对比之下,她的手掌有肉,除了中指侧因为常年写字留下的茧,其余地方都滑嫩嫩的,这是一双更年轻也更未经磨砺的手。
“安娜姐,你的手怎么……?”余娜皱着眉去碰戴安娜的掌心,如同她想象般的粗粝手感。
“年轻的时候打过几份工。”戴安娜轻描淡写,“走吧,你该肚子饿了。”
余娜跟在戴安娜身后,垂在身侧的手旁是戴安娜的手,她指尖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饭很丰盛,平常三个人也就一菜一汤,余耀祖还小,吃不了太多,今天戴招兰做了三菜一汤,还全是肉菜。
余娜吃得肚子溜圆,打了个嗝。
戴招兰生怕不合戴安娜的胃口,一个劲给戴安娜夹菜。
戴安娜笑笑,低头掩去了眼中神色:“倒是好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了。”
戴招兰念叨:“妹啊,你咋不回家呢?国庆七天也没看你回家,不过没事,快过年啦,到时候就能回家跟你爸妈聚一聚了。”
戴安娜点了点头,没有做声。
余娜想,安娜姐很少回家肯定是因为家里人催婚吧。
毕竟已经三十出头,余娜记得戴招兰才二十出头就生了她,戴安娜这个年纪只怕是一回家就得面对狂轰乱炸。
但余娜实在很难想象戴安娜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的样子,这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戴安娜喜欢上?总觉得她就该一个人无所不能地过完这一生。
眼看着就要到晚自习上课时间,余娜忙换鞋准备出门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戴安娜:“安娜姐,这周五是总决赛,我们班进了,你要记得来看嗷。”
戴安娜应了声好。
总决赛啊……
那的确是必须去才行呢。
戴招兰不满地叨叨:“也没见你叫我去看比赛。”
余娜立住不动了:“行啊,你来,我给你留最好的位子。”
戴招兰摇摇头:“不去,我忙着呢。”余娜去看比赛不在家吃饭,她还能偷懒歇会儿。
余娜无语地把门带上了:“那你说啥。”
余娜到班上的时候,到处都还闹哄哄的。
总决赛的对手就是隔壁班,比较特殊。
高一总共十六个班,而在高二的时候会根据文理分科,并且理科这边会单拎出两个理小班,全是学校排名前一百的好苗子,文科那边则是一个文小班,这是八中的老传统了。
毕竟每个人的学习进度不同,八中这样做也是为了多出几个上清北的学生。
隔壁班的班主任姓李,教物理,是个身材瘦小的男人,就是以后理小班的班主任之一。
另一个也姓李,在余娜她们班楼上,教的是数学。
余娜坐在位置上,边上是沈雯雯,她刚从隔壁班打探完军情回来,表情凝重。
“咋了?”余娜掏出一本生物习题册,正打算翻开写写。
沈雯雯叹了口气:“隔壁班有两个大高个,跟王俊楠水平差不多,我好担心啊。”
篮球赛第一还是第二关系其实都不大,除了口头表扬啥也得不到,但余娜逐渐能理解班上人的关注:“应该没事吧,我们班又不是只有王俊楠一个拿得出手。”
不然也不会进入总决赛。
沈雯雯叹气声更大了:“他们班主任也关系大,听说小违规裁判都不管的。”
篮球赛的裁判其实就是在参赛班级外找个第三方班级的老师来当,因为学校体育老师不够。
而那位瘦猴李老师,貌似还是物理组组长,而且挺看重班级这些有的没的奖项,一般的普通老师对他班上的学生违规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惹麻烦。
这中间的弯弯绕绕余娜并不清楚,她迟疑地说:“学校会公平处理的吧?”
沈雯雯:“但愿吧。”
上课铃打响,余娜和沈雯雯都噤了声,认真写起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