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山河 第15章 将计就计

两人走到石阶旁，苏漓坐下来，风澜也跟着坐下来。

此刻风澜还如先前一般，发丝凌乱，手上嘴角都是干了的血迹。

苏漓自从认识风澜，风澜就一直是衣衫整洁，态度从容的样子，此刻模样，另有一番战损之美。

“此番多谢你跟洛大夫了。”

苏漓脸上还满是泪痕，眼眶通红。

风澜愧声道：“让你母亲身陷危局，惭愧。”

“第一次见面那天，十方楼附近与离霜动手的那个蒙面人，是你吧？”

未料苏漓突然问这个，风澜没否认，也没必要否认。

苏漓看着地上如霜的月光，缓缓说道：“刚开始我就觉得你跟那个蒙面人眼睛很像，经过今晚，我另知道了一些事，才确定是你。”

她是越国公主，离霜与那天追风澜的人认识，那人的身份就最有可能是皇宫里的人。

天佑据传在越国，风澜的任务目标是天佑，那么潜入皇宫打探，被发现，也很合理。互相印证，那蒙面人就是风澜。

“你很聪明。”

苏漓张张口，想说什么，又未说出。

“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是，有一些疑问。”

“关于我和洛琳为什么会及时出现？”

“不仅是这个，还有……他们。”苏漓指了指外面驻守的兵士，说道，“你质问他们为什么来晚了，好像是提前通知过的一样。”

风澜没说话。

“还有……”苏漓语气微颤，伸手，掌心出现一只发钗，“这是你与百晓楼的人争斗时掉下的。”

风澜心停了一拍。

“回去后，你没有上床歇息吗？”

苏漓手里的发钗，正是逛灯会时，苏漓为风澜挑的那只。

“你……”苏漓埋着头，终于泣不成声，“为什么要那么做，我娘要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是朋友还是敌人……”

风澜目光凝在那发钗上，她亦想不通，为何会留下这样的破绽。

苏漓发现了，那虹夜等人肯定也发现了。

原来刚刚虹夜的话指向是这样，她以为虹夜的意思是，她为何会及时出现以及这些兵士。

听见苏漓的啜泣声，风澜的心紧了一下。

她当然可以编造一个合理的借口欺瞒过去，但她不想。

“对不起……”风澜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我可以从头解释，你愿意听吗？”

苏漓点点头。

“天佑的事，君山的事，你知道吗？”

“虹夜姐姐跟我说了，但她说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襄国也绝不会承认。”苏漓又点点头。

“我可以告诉你，是真的。”

苏漓转头怔怔地看着风澜，事关襄国命运的事，风澜就这样告诉她了。

“华胥国末年，世间突然出现了一种妖兽，华胥国奋力抵挡仍是不敌，于是华胥国主才在君山铸剑，最终神剑虽成，君山之下，却地脉紊乱。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华胥国主只是暂时设下封印，稳住君山地脉。她留下了一个法阵，旁边有碑文，告知后人将来封印失效后，可以用天佑平息地火。天佑对襄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便不为襄国，为万千百姓，我也一定要拿到天佑。

“天佑最有可能在越国，你的父亲，也就是越皇肯定知道它的下落，但他服毒自尽了，关于天佑的线索一下断了，我让人秘密在越国皇宫搜查，始终一无所获。这时候，我突然得到情报，关于你娘的。当年你父亲还不是皇帝的时候，有一位皇子妃，后来这位皇子妃因病去世，你父亲又娶了当时丞相的女儿，并借助丞相的力量，最终登基。而事实上，那位皇子妃并没有死，只是因为你父亲想要借助丞相的力量与丞相联姻，才谎称原配病故。

“情报还说，这位皇子妃手背上有一道疤。这些情报不用猜，是百晓楼故意给我的，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拿到情报后大肆搜查，走到三皇子妃的对立面，届时他们出手相助，那么三皇子妃就会倒向他们，他们就有极大可能在我前面得到天佑。的确是个好阳谋，但他们没想到三皇子妃就是你娘，你娘手背上的疤，洛琳是知道的。

“于是我将计就计，反将你娘就是三皇子妃的情报扔给百晓楼，以你们为饵，诱百晓楼入瓮。

“结果你也见到了。”

苏漓费力消化了一下风澜的话。

“如果一切顺利，你也成了我们的恩人，我娘会将天佑交给你吧。”

“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我没料到百晓楼的少主白?会亲至，也没料到你娘会……百晓楼正常来说不会加害她的，是个意外，但责任人还是在我，是我将你们置于险境。”

“百晓楼的人坐着大鸟飞走了。”苏漓冒出一句。

“是的，逍遥山庄与百晓楼走到了一起。百晓楼既然能安排逍遥山庄接应，也许从一开始也知道这是一个局，所以才战力尽出，少主亲临。”

“为何知道是个陷阱，还要来。”

“因为我与百晓楼的第一目的都不是得到天佑，而是先找出天佑。你父亲把天佑捂着，谁也不给，只能先逼着你们在我与百晓楼之间选一个，百晓楼此举，是将你们推向我这边。虽与他们最初的目的相反，但结果是一样的。”

苏漓咬咬唇，不愿意接受地：“那逛灯会是……”

“直接将你们的情报给百晓楼的话，百晓楼肯定知道其中有诈。正好他们在我周围安排了一些眼线，索性就借这次灯会……”

买发钗的时候，老板将她的发钗塞给风澜，风澜不好意思亲手给她戴，离霜襄代劳，却又被风澜拒绝，提议让苏流玉来戴，现在想想，就是为了让苏流玉更好地露出手背。

原来她满心欢喜的灯会，只是别人的算计。

心里乱得不行，眼泪又簌簌而下。

忽然听洛琳在屋里喊：“风澜！进来我帮你处理一下手。”

听到喊声，风澜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你娘若醒不过来，我愿以命相抵，但是得在解决了君山的事之后。”

母亲大人，你一定醒来啊。

苏漓在心中祈祷。

跟着风澜进到屋里，苏漓第一句话就是：“洛大夫，我娘她怎么样了？”

“有惊无险，明天或许能醒来。”

苏漓胸口的大石头一下落地，合掌：“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洛琳亦何尝不是大松一口气，这次将苏流玉置于险境，她也有份，好在她竭尽所能，终于是救下苏流玉一命。

风澜将手伸到洛琳面前，整只左手手掌血肉模糊，苏漓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虽然是风澜的算计，但后来白?的出现、襄军行动太慢都不是她所预料的，她对此也是竭尽了全力。

百晓楼既然能查到三皇子妃没死，且还能查到三皇子妃手背上有疤，那么查到苏流玉身上，也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不是风澜，百晓楼早晚也会对她们下手，并且从百晓楼的战力来看，她们根本没有能力抵挡。

眼下既然母亲没事，那么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将天佑交给风澜，她回她的襄国，她们还在他们的越地。

亦或是，与风澜一起，共同对付百晓楼，为离魂剑主、为母亲报仇。

不管如何，天佑，肯定是要给风澜了，知道这是风澜的算计，却不得不如风澜的意，苏漓感到憋屈。

具体怎么做，还是等母亲大人醒过来再说吧。

“几年未见，没想到白?的功力涨了那么多，她那一掌你内伤不轻，要好好调养一阵了。”洛琳给风澜清洗了创面，上了药，缠上纱布。

“嗯。”

“你上去一挑三的时候确实挺帅的，虽然飞出去的时候确实也很狼狈。”

“……”风澜一副“你可以闭嘴”的样子。

离霜为风澜抱不平：“你还不是被那个女的出来一掌就……”

“哎！忘了是谁救了你了？”

“略~”离霜吐舌。

苏漓道：“多亏洛大夫给那个女人下了毒，多拖延了一些时间，不然最后还不知如何收场。”

“嘿嘿！”洛琳隐形的尾巴便又翘起来。

苏漓环顾在场的众人，逛灯会结束时本来就已经很晚，回来没睡上多久就遭到百晓楼袭击，接着一番苦战，现在个个脸上都疲惫不堪。

“今晚大家都累了，早点去休息吧，我娘这里交给我就好了。”苏漓对洛琳跟风澜说道，“洛大夫，风澜，不嫌弃的话就先睡在这边吧，当然若是要回百草居，也自便。”

“不回去了不回去了，我已经要散架了。”洛琳伸个懒腰。

“离霜，你带她们去休息吧。”

“嗯。”离霜点头，对洛琳风澜道，“跟我来。”

洛琳风澜没有再多停留，跟着离霜离开，其他人也陆续回自己屋。

虹夜没有走：“阿漓，你去睡吧，夫人这里交给我。”

苏漓倔强地摇头。

虹夜停伫片刻，最终没有强求，也自回自己屋了。

苏漓伏在床边闭上眼，想着吐血的郁儿，奋战的大家，胸口插着剑的母亲，泪水又簌簌落下。

离魂剑主，若你在天有灵，就助我早一点掌握你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