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福星君整顿凡间职场 第10章 首次生离死别

翌日，四人来到蒸汽作坊，沿着运煤轨道的方向飞往山阳炭山。职福第一次自己腾云驾雾，很是兴奋，不禁在粉色祥云上剁了两脚。祥云颠簸两下，职福险些没站稳。

职福玩得倒是不亦乐乎，旁边的明月吓得不轻，赶忙扶了扶。职福一只手捂着笑疼了的肚子，一只手拍在明月的肩上：“明月，哈哈哈，这可太好玩了。”

武曲星君双手交叉于胸前，摇了摇头：没出息！

嬉戏打闹间，炭山到了。与别处干净整洁的地面不同，这里到处是细碎的黑褐色煤块，力夫们拉着木车踩在上面，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

空气中弥漫着煤尘的味道，力夫们时不时咳嗽一下。整个炭山死气沉沉，唯有百米开外有几棵零星小树，树叶也都被煤尘染成了黑色。

力夫们用铁锹将井口的煤堆装入木车中，随后拉到蒸汽机车厢门口，卸入蒸汽机车厢中。待车厢满了，三四个力夫随着蒸汽机一道往临城送货。

职福四人隐身来到井口，往下看里面似无边黑洞，深不见底。突然，下方传来了刺耳的摩擦声，半炷香后一平台容器出现在井口，陆续有四到十岁的孩童有序进入。

职福这才注意到这些孩童，他们脚下动作很轻，以至于职福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到来。他们脸颊凹陷，肤色惨白，眉头紧锁，眼神麻木，在进入平台后惯性地紧紧抱住了内里的抓手。

刺耳的摩擦声又响起来了，平台容器正慢慢往下降，四人隐身跟上去。不知是否是错觉，职福总感觉平台下降的速度变快了。突然，平台骤停，有孩童撞上铁壁，当下便出了血，可周边甚至孩童本身也对此视而不见，甚至连额头渗下来的血都懒得擦。

职福和明月都未见过如此场景，心下有些害怕，两人便半抱着往下落。

过了一会，平台降到底，孩童们陆续从平台上下来。里面漆黑一片，靠着孩童头顶的油灯才能看清楚前方约六尺的地方。

往前走一小段，来到岔路口，只见前面约莫七八个狭窄低矮的巷道，高度尚不足三尺，孩童们只能四肢着地爬行。职福四人跟着额头受伤的孩童进入其中一个巷道，走到一半，好似听到门吱呀的声音。

孩童继续拖着矿车往里走，前方有声响，借着微弱的油灯发现了正在挖煤的另一孩童。两人见面后甚至没有简单的寒暄，拿起小铲子就往矿车里装煤。装满后，两人一前一后地拉着矿车往前走。

职福这下明白他们为什么胳膊肘和膝盖都裹了一层厚厚的破布，原来这么小就需要拖着如此沉重的煤车爬行，肩膀甚至被绳索勒出了一道道血痕。

这一幕看得四人眼眶湿润。

回程至半，又来到了门吱呀的地方，只是这次门并未打开。两个孩童在原地等了会，见仍没动静，便唤了声：“豆子，风门打开。”

门还是一动不动，额头受伤的孩童吼着嗓子喊道：“豆子，别睡了，赶紧开门，慢了监工又要使鞭子了。”

风门那只有微小的声音，孩童只好先解开绳索，顶着油灯上前查看。只见通风口的风门边上，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躺在那里奄奄一息。

额头受伤的孩童用手遮了遮小男孩的眼睛，嘴角微动念念有词。由于未出声音，职福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把风门打开，然后回到原处，继续绑好绳索，拉着矿车往前走。穿过风门后，后面的孩童把风门关上。

职福胸口难受得紧，拉车的两个孩童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好像习以为常。黑暗潮湿的环境，远超他们体力的劳作强度，频发的死亡，都使得这些孩童逐渐麻木。

四人留在原地。司命施法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小男孩躺在炭泥里，呼吸微弱，脸色苍白。

职福上前抱住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舒服点：“豆子，能听到我说话吗？”

回应职福的只有渐弱的气息。

职福转首道：“明月，九转续命丹。”明月从香囊中翻了翻，拿出一粒丹药，职福接过配合仙术让豆子服了下去。

吃了丹药后，豆子恢复了点气力，但仍很虚弱，他咧着嘴冲着职福笑道：“姐姐真……真好看，像年画里的仙女一样。”

职福也回以微笑：“豆子，姐姐先带你出去。”

豆子扯了扯职福的袖子：“姐姐，不必麻烦了……（咳咳……咳）……我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职福摸了摸豆子的额头，轻摇头道：“不会的，豆子，姐姐一定会救你。”

司命看着旁边拿着勾魂索的黑白无常，叹了口气：“两位使者，且给星君一点时间。”

黑白无常拱手作揖：“星君且放心。”心下却暗道：三位星君，还有一位不好惹的武曲星君，他们两个小小阴阳神，断不会没有眼力见。

豆子再扯了扯职福的袖子：“姐姐，帮我转交个东西好不好？”

豆子小手瘦骨嶙峋，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一块油纸包着的糖果：“姐姐，爹娘说我下矿后逢过年便可得一块糖，这是我去岁除夕得的。”

豆子朝着职福一笑，继而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糖：“姐姐，每次下矿时，我都很害怕。油灯太贵了，监工不会配给我们这些管风门的小孩。所以每次一个人的时候，我都摸摸这块糖，有了它我一个人就不害怕了。”

豆子哽咽了一下，双手捧着糖：“姐姐，你把这块糖给我姐姐好不好？她叫大丫，就在隔壁矿井里拉矿车呢。她攒了两颗糖，可是一颗也舍不得吃。”

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豆子擦干眼泪继续道：“你帮我转告她，她把这颗糖吃下，她的豆子就能知道糖果什么味道了。”

职福看着豆子的笑，颇觉讽刺。好在她是一个掌着实权的星君，那便由她来结束这荒唐的一切吧。

“好，姐姐答应你，一定会把这块糖交到大丫的手里。”

豆子摸了摸在光中跳跃的灰尘：“姐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亮的矿井呢。姐姐是神仙吗，可以变出这么漂亮的光？姐姐，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蓝天白云、大树小鸟了，我喜欢漂亮的颜色。等我死了，姐姐可以给我葬在固封北侧的山上吗？听说那里有漂亮的颜色。”

“姐姐是神仙，姐姐救了固封纺织厂的很多孩童。所以好豆子，相信姐姐，姐姐一定能救活你。”

豆子用衣服内侧擦了擦自己的手，随后轻轻拭去职福眼下的泪：“原来那个彩虹神仙是姐姐，我听爹娘说过，原来豆子也有这个福气和姐姐相遇。姐姐不难过，豆子虽然赶不及了，但豆子相信姐姐一定会救更多人的。”

豆子的眼皮渐渐耷拉下去，声音也越来越小：“姐姐，希望大丫姐姐……能……能赶得上。”

话落，豆子的手松开，糖果滑下来落在职福的脚旁。职福捡起糖果放在自己的手心，泪流不止，双眼直直地望向前方。

黑白无常知道星君的目光没落在他们身上，可此刻被这般盯着，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毛骨悚然。只是这亡魂不能停留太久，他们得赶紧带回去交差。

白无常只好硬着头皮上去道：“星君，多有打扰。如今豆子已死，根据地府的规矩，我等二人须立即带其回去复命。”

职福在地上垫了一层衣服，轻轻地把豆子放在上面。放好后她站起身来，转首冲着黑白无常道：“若是本星君不肯呢？”

神仙无情无欲，这星君倒是个有情的。黑无常拱手道：“小神自是不敢得罪星君。只是凡人各有命数，星君若是强扣魂魄，只怕这豆子不能轮回。”

白无常附和：“这豆子今生本本分分，来生大抵能入温饱之家，最终如何尚需阎王定夺。况且这炭山甚是奇怪，前几年明明有不少将死之魂，我与黑无常赶到之时，却找不到魂魄，仅有尸身。”

“想来今日应是星君在侧，护住了豆子的魂魄。不过，凡人的魂魄，不能在阳间太久，不然就永失轮回之机了。”

职福也知自己刚刚的脾气来得没道理，软了语气：“那就有劳两位使者了。使者方才所言，这炭山魂魄多有不见，最后可有下落？”

黑白无常摇摇头：“地府人手亦是不够，索性失踪的魂魄不算多，便暂时搁置了。”

职福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职福拱手作揖：“等到地府，还望两位使者多照看一二。”

黑白无常连连后退：“星君哪里的话！”

黑白无常把豆子的魂魄带走了，职福轻轻抱起豆子的尸身：“豆子，走，姐姐带你去固封北山休息一下。”

四人隐身，带着豆子回到地面。只听得“砰”地一声，地面上的人群开始慌乱起来，一边叫嚷着一边往外跑去：“瓦斯爆炸了，瓦斯爆炸了，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