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齐国公府的书房内烛火摇曳。齐衡跪在青石地面上已有两个时辰,膝盖处传来的刺痛感早已麻木,可他依然挺直着脊梁,目光坚定地望着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的平宁郡主。
“母亲,儿子心意已决,此生非盛明兰不娶。”
平宁郡主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她保养得宜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寒霜,眼角细密的纹路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衡儿,你真是被那盛家姑娘迷了心窍!”郡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我为你精心挑选了多少名门贵女,你偏偏要娶一个五品官家的庶女!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让齐国公府的脸往哪儿搁?”
齐衡抬起头,烛光在他清俊的面容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今日穿着一件月白色直裰,领口绣着精致的竹叶纹,更衬得他气质清贵。可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眸子此刻却燃烧着执着的火焰。
“母亲,明兰虽是庶出,可她的品性才情,丝毫不输任何世家千金。儿子在汴京这些年,见过的闺秀不少,可唯有明兰,让儿子懂得了什么是真心倾慕。”
他的声音清朗而坚定,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她聪慧却不张扬,坚韧而不失温柔,在盛家老太太的教导下,知书达理,持重守礼。儿子与她几次相遇,都被她的睿智和善良所打动。”
平宁郡主冷哼一声,佛珠在她手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些都是表象!庶出的女儿,最擅长的就是装模作样!她若不是费尽心机,怎会让你如此痴迷?”
“母亲!”齐衡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几分痛楚,“请您不要如此诋毁明兰。她从未对儿子有过任何算计,相反,正是因为她的避让和守礼,才让儿子更加敬重她。”
他向前膝行一步,目光恳切:“母亲可还记得,去年冬天,儿子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是明兰得知后,悄悄让丫鬟送来她亲手调制的药膏?那时她甚至不愿留下姓名,还是儿子多方打听才知是她。”
平宁郡主眼神微动,却仍紧绷着脸:“那又如何?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的魂勾走了?”
“不是小恩小惠,”齐衡摇头,眼中浮现温柔之色,“是她的真心。她明明可以借此邀功,却选择默默相助。这样的品性,难道不值得儿子倾心吗?”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推开,齐国公齐炜大步走了进来。他刚下朝回来,身上还穿着朝服,威严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疲惫。
“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你们母子争执。”齐国公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齐衡身上,眉头微皱,“衡儿,起来说话。”
齐衡却不肯起身:“父亲,儿子在请求母亲同意儿子的婚事。”
齐国公在另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接过丫鬟奉上的茶,轻轻吹了吹浮沫:“又是为了盛家那位六姑娘?”
平宁郡主立刻接话:“公爷,您快劝劝衡儿吧!他真是鬼迷心窍了,非要娶那盛明兰不可!我们齐国公府是什么门第,怎能娶一个五品官的庶女做嫡媳?”
齐国公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方才看向齐衡:“衡儿,你为何非她不可?”
齐衡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关键的时刻。他抬起头,目光澄澈而坚定:“父亲,儿子选择明兰,并非一时冲动。这些年来,儿子见过不少闺秀,可唯有明兰,让儿子感受到了心灵的契合。”
他顿了顿,继续道:“她通晓诗书却不卖弄,处事圆融却不失原则,在盛家那样复杂的环境里,她始终保持着内心的纯净和善良。儿子记得有一次在玉清观偶遇,她为了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丫鬟,宁可自己受委屈。这样的胸襟,许多男子都未必能有。”
齐国公的眼神微微变化,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继续说。”
“更重要的是,”齐衡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明兰懂得儿子的抱负。她支持儿子在朝堂上有所作为,而不是沉溺于富贵安逸。她说,男儿立于世,当以家国为重。这样的见识,难道不比门第更加珍贵吗?”
平宁郡主急急插话:“公爷,您别听他的!那盛明兰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郡主,”齐国公抬手制止了她,目光仍停留在齐衡身上,“你可知,若是娶了盛家姑娘,朝中同僚会如何议论?那些原本看好与我们联姻的世家,又会如何反应?”
齐衡迎上父亲的目光,毫不退缩:“父亲教导过儿子,真正的世家风骨,不在于门第高低,而在于家风清正,子弟有为。盛家虽非高门,但家学渊源,盛大人为官清正,海家更是书香门第。明兰自幼受盛老太太教养,品性才学都是有口皆碑的。若因门第之见错过良缘,才是真正令人惋惜。”
齐国公久久不语,书房内只剩下烛火噼啪作响的声音。平宁郡主紧张地看着丈夫,手中的佛珠越捻越快。
终于,齐国公缓缓开口:“前几日,我偶遇翰林院学士庄学究,他无意中提起盛家六姑娘,赞她‘慧质兰心,见识不凡’。我当时并未在意,如今想来,庄学究从不轻易夸人,能得他如此评价,想必这位盛姑娘确有不凡之处。”
齐衡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父亲...”
齐国公抬手制止他,转向平宁郡主:“郡主,我知道你一心为衡儿着想。但婚姻之事,终究要两情相悦。既然衡儿如此坚持,那盛家姑娘又确实品性出众,我们何不成全他们?”
平宁郡主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公爷!您怎么也...”
“郡主,”齐国公的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你可还记得,当年我执意要娶你时,我母亲也曾因你是宗室女,担心你骄纵任性而反对?若不是我坚持,我们又怎会有这三十年的美满姻缘?”
平宁郡主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春花烂漫的午后。那时的齐炜也是如此执着地站在她面前,对抗着全世界的反对。
齐国公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孩子们自己选择吧。我相信衡儿的眼光,也相信庄学究的评价。门第之见,不该成为真爱的阻碍。”
平宁郡主的目光渐渐软化,她望向仍跪在地上的齐衡,儿子眼中那熟悉的执着,与当年的齐炜如出一辙。她长叹一声,佛珠从手中滑落。
“罢了,罢了,你们父子一条心,我还能说什么?”她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却也有一丝释然,“只是,我要亲自见见这位盛六姑娘,若她果真如你们所说,我便不再反对。”
齐衡喜出望外,连忙叩首:“谢母亲!明兰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三日后,平宁郡主亲自登门盛府。
盛府上下顿时忙作一团。王大娘子紧张得手足无措,连连吩咐丫鬟们打扫厅堂,准备茶点。盛紘也早早从衙门赶回,换上见客的礼服。
明兰坐在暮苍斋内,心中忐忑不安。她知道今日平宁郡主前来,必定是为了考察她的品性。小桃和丹橘为她精心梳妆,选了一件淡雅的浅碧色衣裙,发髻上只簪一支素银簪子,既不失礼数,也不显招摇。
“姑娘,郡主会不会故意刁难您啊?”小桃担忧地问。
明兰对着铜镜微微一笑:“该来的总会来。只要我守礼守份,不出差错,她便寻不到错处。”
话虽如此,当她走进厅堂时,手心还是微微出汗。平宁郡主端坐在上首,身着绛紫色缠枝牡丹纹褙子,头戴赤金点翠头面,通身的气派令人不敢直视。
明兰稳步上前,依礼叩拜:“小女明兰,拜见郡主娘娘。”
她的声音清亮悦耳,举止从容得体,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显然是经过严格教导的。
平宁郡主淡淡应了一声:“起来吧。”
明兰起身,垂首而立,姿态恭谨却不卑微。平宁郡主仔细打量着她,这姑娘确实生得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最难得的是那一身气度,沉静如水,完全不像个小门小户的庶女。
“听说你自幼在老太太身边长大?”郡主端起茶盏,轻轻拨动浮沫。
明兰恭声回答:“回郡主,小女六岁起便由祖母教养。”
“都读了什么书?”
“《女则》《女训》是必读的,此外也略读过《论语》《诗经》,祖母说,女子虽不必科举,却不可不读书明理。”
平宁郡主点点头,语气依然平淡:“可会持家?”
明兰谦逊地回答:“祖母教导过中馈之事,小女曾协助管理过家中庶务,略知一二。”
郡主又问了几个问题,明兰都对答如流,言辞得体,既不过分谦卑,也不显得张扬。平宁郡主的脸色渐渐缓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王大娘子的幼子年幼顽皮,在园中玩耍时不慎落水,已被救起,但受了惊吓,哭闹不止。
王大娘子顿时慌了神,正要告退前去查看,平宁郡主却忽然开口:“盛六姑娘,你可懂得如何安抚受惊的孩子?”
明兰微微一怔,随即镇定回答:“小女略知一些安神之法。”
“那你去看看吧。”平宁郡主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明兰行礼告退,快步走向园中。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浑身湿透,哭得声嘶力竭,乳母和丫鬟们围在一旁,手足无措。
明兰没有立即上前,而是先吩咐小桃:“去我房里取安神香来,再让厨房准备一碗姜汤。”
她然后才走近孩子,蹲下身,声音温柔似水:“弟弟别怕,已经没事了。”
小男孩仍在哭闹,挥舞着小手不让任何人靠近。明兰不急不躁,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为他擦拭脸上的水渍,口中哼起一支轻柔的小调。那调子平和舒缓,像是春夜里微风拂过竹林的声音。
渐渐地,孩子的哭声小了,抽抽搭搭地看着明兰。这时小桃取来了安神香,明兰接过,在香炉中点燃,一股清雅的香气弥漫开来。
“这是安神香,闻着它就不怕了。”明兰柔声说,又接过姜汤,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给孩子喝下。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孩子终于平静下来,依偎在明兰怀中睡着了。整个过程,明兰都表现得沉稳从容,处置得当,让在场的众人都暗暗称赞。
当明兰回到厅堂时,平宁郡主看她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目光中不再有审视和怀疑,而是带着真心的欣赏。
“你做得很好。”郡主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那安神香,是你自己调制的?”
明兰恭谨回答:“回郡主,是小女根据古方调配的,祖母夜间偶有失眠,用之颇有安神之效。”
平宁郡主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但眼中的满意之色已经十分明显。
送走平宁郡主后,盛紘和王大娘子都松了一口气。王大娘子难得地拉着明兰的手,感慨道:“六姑娘今日真是给盛家长脸了!”
当晚,平宁郡主回到齐国公府,对等候已久的齐衡和齐国公说道:“那盛六姑娘,确实是个好的。举止得体,处事沉稳,更难得的是心地善良。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齐衡欣喜若狂,连日来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日子,两府开始正式议亲。齐国公府请了德高望重的保山,郑重上门提亲。盛家自是满口答应,婚期定在次年春天。
消息传出,汴京城的世家圈子里掀起不小波澜。谁都没想到,齐国公府那样的门第,竟会娶一个五品官的庶女做嫡媳。但得知是平宁郡主亲自相看同意后,那些闲言碎语也就渐渐平息了。
暮苍斋内,明兰听着外头的议论,心中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能够得嫁齐衡,除了齐衡的坚持和齐国公的开明外,最该感谢的就是祖母多年的悉心教导。
盛老太太得知婚事已定,既为明兰高兴,又难免担忧。她将明兰叫到跟前,抚着她的头发,语重心长地说:“明儿,齐国公府门第高贵,你嫁过去后,切记要谨言慎行,守礼守份。郡主虽然同意了这门亲事,但你毕竟是高嫁,日后难免要受些委屈。”
明兰跪在老太太膝前,眼中含泪:“祖母的教诲,明兰时刻铭记在心。定不会辜负祖母多年的教养之恩。”
老太太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这里头是我为你准备的嫁妆,虽不丰厚,却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有这个,”她取下腕上一只通透的翡翠镯子,为明兰戴上,“这是我出嫁时,我母亲给我的,如今传给你,愿它保佑你婚姻美满,夫妻和睦。”
明兰抚着那温润的玉镯,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伏在老太太膝上,哽咽道:“祖母,明兰舍不得您...”
老太太也红了眼眶,却强忍着泪水,轻拍明兰的背:“傻孩子,女孩家长大了总要出嫁的。只要你能幸福,祖母就放心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盛府上下都为明兰的婚事忙碌着。王大娘子虽然平日里对明兰不算特别疼爱,但在这大事上却也尽心尽力,为她置办嫁妆,准备婚仪。
齐衡时常差人送来各种礼物,有时是几本难得的古籍,有时是精致的点心,每一样都透着他对明兰的用心。明兰则按照礼数,回赠一些自己绣的帕子、做的针线,既不逾矩,也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次年春天。婚期前夜,盛老太太将明兰叫到自己房中,亲自为她梳头。
烛光下,老太太的手微微颤抖,却依然仔细地为明兰梳理着长发。
“明儿,明日你就要出嫁了,祖母还有几句话要嘱咐你。”老太太的声音带着不舍,“夫妻相处,贵在相互尊重,相互体谅。齐衡那孩子品性纯良,待你真心,你也要以真心相待。但切记,无论多么恩爱,也要保持自己的分寸和尊严。”
明兰透过铜镜看着祖母慈祥的面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祖母请讲,明兰谨记。”
“齐国公府门第高,规矩大,你初入府,要多听少说,谦逊学习。对待公婆要恭敬,对待下人要宽厚,但也不能过于软弱,失了主子的威严。”
老太太放下梳子,从妆匣中取出一支金簪,为明兰簪上:“这支簪子,是你外祖母留给我的,如今我传给你。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都要守住自己的本心。”
明兰转身扑进祖母怀中,泣不成声:“祖母,明兰会想您的,明兰一定会常常回来看您...”
老太太紧紧抱着明兰,老泪纵横:“好孩子,祖母也会想你的。只要你过得好,祖母就安心了。”
这一夜,祖孙二人相拥而眠,说了许多贴心话,直到天明。
次日清晨,盛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明兰早早起身,沐浴更衣,在全福夫人的帮助下穿上大红的嫁衣。那嫁衣是江南最好的绣娘耗时半年绣制而成,金线绣成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华美非常。
小桃和丹橘为明兰梳妆,戴上凤冠。那凤冠是齐衡特意请宫中匠人打造的,上面镶嵌着无数珍珠宝石,华贵却不显俗气。
“姑娘真美...”小桃看着装扮好的明兰,忍不住赞叹。
明兰望着镜中的自己,面若桃花,眉目如画,一身的红更衬得她肤白似雪。她轻轻抚摸着头上的凤冠,心中百感交集。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盛家的六姑娘,而是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了。
吉时将至,明兰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正厅,向盛紘和王大娘子行拜别礼。
盛紘看着即将出嫁的女儿,眼中也泛起泪光:“明儿,到了齐家,要孝顺公婆,和睦妯娌,谨守妇道。”
王大娘子也难得地和颜悦色:“六姑娘,日后若有空,常回来看看。”
明兰一一应下,行了大礼。然后,她转向坐在上首的盛老太太,缓缓跪下,郑重地磕了三个头。
“祖母养育之恩,明兰永生难忘。”她声音哽咽,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以免弄花了妆容。
老太太颤抖着手扶起明兰,为她整理了一下衣领,眼中满是慈爱和不舍:“好孩子,去吧,别误了吉时。”
这时,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明兰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厅堂,盖上了大红盖头。
在丫鬟的搀扶下,她一步步走向大门。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过往的记忆里——那个在海棠树下偶遇的青涩少年,那个在汴京初雪中为她撑伞的温柔公子,那个在雨夜里执着等待的痴情男子...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重叠,化作眼前的一片鲜红。
花轿停在盛府大门外,齐衡身着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俊朗非凡。见明兰出来,他立即下马,快步上前。
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明兰看见一双绣着祥云纹的靴子停在自己面前,然后,一只骨节分明、温暖有力的手伸到了她眼前。
“明兰。”齐衡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
明兰微微犹豫,然后将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的手立刻收紧,牢牢握住她,仿佛这一生都不会放开。
在众人的祝福声中,齐衡亲自扶着明兰上了花轿。帘子落下的那一刻,明兰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幸福的释放。
花轿起行,锣鼓声、鞭炮声、欢呼声汇成一片。明兰坐在轿中,手中紧紧攥着一个苹果,那是祖母塞给她的,寓意平安吉祥。
轿子稳稳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帘子被掀开,齐衡再次伸出手。明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由他扶着下轿。
齐国公府门前围满了观礼的人群,都在争相一睹这对新人的风采。明兰虽然盖着盖头,但仍能感受到众人投来的目光,不由得紧张起来。
齐衡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明兰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轻轻点头,随着他的引导,迈过火盆,踏过马鞍,一步步走进齐国公府。
礼堂内红烛高照,宾客满堂。平宁郡主和齐国公端坐上首,面带微笑。明兰能感觉到,郡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审视,却也含着接纳。
司仪高喊:“一拜天地!”
齐衡和明兰转身,向着门外跪拜。
“二拜高堂!”
他们转向平宁郡主和齐国公,恭敬行礼。
“夫妻对拜!”
当明兰弯下腰,与齐衡对拜时,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多年的等待与煎熬,无数个日夜的思念与期盼,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从今往后,她便是他的妻,他便是她的夫。
礼成,送入洞房。
新房里,红烛摇曳,满室生辉。齐衡用秤杆轻轻挑开明兰的盖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都怔住了。
齐衡从未见过如此明艳的明兰。大红的嫁衣衬得她肤光如雪,凤冠下的面容娇美不可方物。她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娇羞中带着一丝不安,让人心生怜爱。
明兰抬头,望进齐衡盛满笑意的眼眸。他今日格外俊朗,眉目如画,气质清贵,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明兰,”他轻声唤道,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终于等到你了。”
明兰的脸更红了,她低下头,轻声道:“齐衡,往后余生,请多指教。”
齐衡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该是我请你多指教才是。明兰,我会用一生来呵护你,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他的话语真诚而坚定,每一个字都敲在明兰的心上。她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我信你。”
窗外月光皎洁,轻轻洒在窗棂上,映照着满室的喜庆红色。红烛噼啪作响,跳跃的火焰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墙上,相依相偎,密不可分。
齐衡轻轻抚摸着明兰的脸颊,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还记得那年海棠树下吗?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此生唯一想娶的人。”
明兰微笑点头:“我也记得,汴京的初雪,你为我撑伞;雨夜里,你执着地等在盛府门外...齐衡,我们错过了年少时光,却在历经风雨后找到了彼此。往后的日子,无论顺境逆境,我都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齐衡动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红帐缓缓落下,掩去一室春色。月光依旧皎洁,静静地守护着这对有情人,见证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
长夜漫漫,却因彼此的相伴而变得短暂。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时,明兰在齐衡怀中醒来,看着他安详的睡颜,心中满是宁静和幸福。
她知道,从今往后,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会携手同行,直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