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黛不后悔那天把话说绝,甚至觉得不够绝。
她是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且崇尚利己,她讨厌婚姻,厌恶婚姻,觉得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非常痛快,她可以接受一个日常寻欢作乐的搭档,但拒绝一段所谓崇高的长远关系。
她不信任这种法律意义上的伴侣身份,在她看来,这跟多一个人来抢她财产没有区别。
即便这个人相貌、身份甚至品味都完美符合她的审美区间,也不行。
她永远,且坚定地将取悦自己为首要任务。
过去没两天,褚黛看着日历上标出来的重点,知道母亲的忌日到了。
会议行程是在傍晚五点结束,她急匆匆驱车前往墓地,副驾驶上摆着的是特地挑选的红玫瑰。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据说,临死前她的手里扔拿着一束。
至于为什么是据说,是因为她没有亲眼看到。
母亲是跳楼自杀,在双腿终身残疾的情况下仍拼尽全力从轮椅上趴下了,一点一点地爬到窗边,然后以一个凄凉的姿势结束了荒谬的一生。
母亲出身在魔都屈指一算的豪门世家,和父亲是联姻结婚,看似门当户对的爱情在十几年前出了意外,一场大火不仅导致母亲全身80%的大面积烧伤,腿也废了。
而就是这个时候,父亲提出了离婚。母亲以一个“弃妇”的身份回到黎家,终身残疾是她没得选的选择。毫无体面的半年光阴消磨掉她所有的尊严,最后亲手葬送自己。
那年,褚黛八岁。
因为法院将她判给父亲,当时她正在上千公里之外参加夏令营活动,接到表哥黎晏洲电话时,整个人都是傻掉的状态。
停下没有意义的回忆,隔着前玻璃看到墓园的字样,停下车,她抱着花进去。
远远的,她注意到站在母亲墓前的另一道修长身形。
一身清贵的黑,不用看脸都能认出是黎晏洲。
男人一回头,果然是他。
“来了。”黎晏洲淡淡地打声招呼,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墓碑上的照片。
将花放好,正好与他带来的那束摆在一起,褚黛扭头:“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你指什么?”
“有关盛淮聿。”
“我没有和他细说过关于你的任何事,只是那天正好见到了,他随口一问你有没有发展中的对象,我如实说,没见过。”
褚黛当然知道黎晏洲不会乱说什么,论人际交往的尺度,后者比她强很多。
她只是心情不美好,想找个“倒霉鬼”数落两句出出气。
从墓园离开后,褚黛心里堵的难受,心一狠,回到家时手里提着各色酒类。
正值浓夜,为时尚早。
盛淮聿接到酒店前台打来房间的电话时,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
他揉着眉心,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听电话里酒店工作人员交代的信息。
而上上级的源头,是褚黛。
“盛先生,以上就是褚总让我们转告的内容,她还说,如果您不愿意的话可以给她回电话,号码是188xxxxxxxx。”
“我知道了。”
通话结束,他望着手机屏幕里已经输出来的号码,陷入沉思。
她发烧了,家里阿姨不在,想让他送药过去,至于为什么是他,因为顺路捎带的东西里面,还包括一盒计生用品。
呼出一口浊气,理智告诉他应该现在立刻回电话表示拒绝,但血液里的冲动却说,他应该放下所有的脸面和尊严,去当随叫随到的小狗。
她一贯会折腾人。
也擅长折磨人。
刚从酒店出来,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有些后悔穿浅色衣服出来,沾了雨珠,洇湿得太过明显,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狼狈。
抵达她的住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偌大的别墅没开灯,门是虚掩着的,邀请之意十足。
盛淮聿推门而入,一瞬间,客厅的灯也随之亮起,他扫视着眼前的一片狼藉,恍然刹那。
碎掉的玻璃杯,被扯烂的花色桌布,斑驳残缺的枝叶与花瓣,以及——歪倒在桌上、地上,甚至是沙发柔软处的酒杯。
不是,哪家的病人发烧后,是要砸东西的?
他皱着眉头越过沙发,意识到被骗了,却在对上那双清透的黑色瞳孔的刹那,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沉哑着嗓音,他将人从羊绒毯子里捞出来,用自己的手臂支撑着她的坐姿:“喝这么多酒,发生什么事了?”
褚黛的情绪很复杂,其实也没多醉,就是疯狂过后的后遗症,心脏乱跳,头皮发麻,四肢百骸都在狂热地躁动。
她半眯着眼,仰头看着面前,距离自己不过三尺的人。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不是男士香水,而是更清新淡雅的乌木沉香,感觉是洗衣服用的,后来就一直停在皮肤上,成了他整个人的一部分。
“什么都没发生。”她磕巴地说着。
“所以,为什么骗我?不是说发烧了吗?”
褚黛乐了:“那我不是怕你不来嘛,你可是我目前唯一能找的人了,谁让阿姨不在,我又不好意思喊朋友。”
盛淮聿:“那你助理呢?”
“拜托,我可是个好老板,人家要给家里人过生日的!你以为谁都是你啊,臭资本家!”
“……”
将那盒计生用品从便利店包装袋里取出来,他看着她,神色颇为严厉:“那请褚小姐给臭资本家解释一下,让我买的这个,是打算给谁用?”
没想到这人居然真的买了,褚黛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今晚的心血来潮是不能善了了:“我自己用不行啊?”
“那你可真是相当有本事,”被气得都没脾气了,盛淮聿胸腔微动,溢出笑声:“说实话,不然我现在立刻就走。”
“那你走吧。”
褚黛歪头,唇角勾着弧度,是有恃无恐的淡定。
她承认自己在生意场上可能不如这样的老狐狸,但论男女关系里的推拉劲扯,她高中时候就是老炮儿了。
而他盛淮聿,甚至连恋爱都没谈过。
连第一次都给了她。
能拿捏他这件事不能怪她,是他自己先交出了名为“喜欢”的底牌,再多的筹码又如何,命脉被捏在手里,上了谈判桌就是死路一条。
月光透过不远处的落地窗洒进来,与室内的灯光浑然一体。
指尖微微用力,手里的包装盒怎么看怎么碍眼。
他松开手,任由小盒子摔落在地毯上,甚至连响声都没有。
这个吻来得突然。
却没人想要终止。
离得近了,盛淮聿这才看到她眼眶红得可怖,眼尾的泪痕还没擦眼角,眼皮也微微红肿,可见他抵达之前,她哭得惊天动地。
“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别人。”
唇齿分开的时机,这句话几乎是从男人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刻,已经是理智、尊严与羞耻心的极致碰撞。
好像只要她一个答案,其中一样东西就会噼里啪啦碎个满地,捡都捡不起来。
褚黛笑着,偏不回答。
“盛淮聿,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需要的是一段各取所需的当下,我欣然接受;但代表开花结果的婚姻,没有。”
“我从来没有说过,开的花结的果就是婚姻。”
清楚听到每一个字,褚黛一愣。
男人单手捧着她的下颌,细密的吻铺天盖地,落在她额头,落在她鼻梁,也落在她唇角。
是轻柔的,没有力道,好似视如珍宝。
“小孩子才讲究是非曲直,成年人哪有那么多黑白道理。”
“想要,就要得到。”
“哪怕是丧权辱尊的条约,我也心甘情愿签。”
“今晚这夜,就当我纠缠到底了。”
“盛淮聿,欢迎来到疯子的世界。”
太久不写车,业务都不熟练了[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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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取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