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岩选择另一个方向,并不是因为他与沈钰之间产生的那点矛盾,才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而是因为他完全放心把另一半的搜证交给沈钰,所以没必要跟过去,那反倒降低了效率。
沈钰自然也没有被情绪左右,自从踏进屋内起,那点心悸带来的慌张就全然消失不见,他的目光锐利,神情专注,仿佛要把随手拿起的书盯出个洞来。
一页一页轻轻翻过,接着微弱的烛光,将书里的内容一字不差地记在心里,他读得极快,眨眼间这本书就翻到了最后一页,无字的封页把沈钰打退回现实,可神情并不轻松,眉目间透着思索与警觉。
书的封面并没有写下标题,书中的内容都是徒手记录下的,内容不多,大致介绍了隐曜宗从汲取到运用精气的全部流程,从理论到实践虽然简略,但却一个没落。
江湖之大,隐曜宗自从问世至今约有两年之久,这期间有无数能人义士想找寻到隐曜宗功法的玄妙之处,追本溯源,方能找其破绽,只是从未有人成功过。今日他们算是误打误撞找到隐曜宗的大动脉了,也难为他们能找到这么一个破地方当据点,生怕让别人知道这处的存在。
沈钰看着手中的功法,怔怔出神,虽然隐曜宗的种种作为和行径无不证明他们不是个东西,但他不得不承认,创建这套功法的人,是十分聪慧的。
精气这个新的概念还是隐曜宗问世起才被提及的,他们习武之人一直以来靠的都是体内的内力,可从来没人知道这股力量是由两种气组成的,脉气和精气二者就像是一双筷子,缺一不可。
而每个人体内的精气纯度和浓度是不同的,这才有了参差,发现这一特征的,正是当今隐曜宗的宗主,精气不足,那就补足它,纯度不高,那就提纯精气,之后为我所用。理论非常简单粗暴——从根本上改变命运,一直是隐曜宗广为流传的立派之本。但实践起来属实不易,从确定精气的穴位,到如今的聚气石,隐曜宗一直没放弃这条道路,并且越走越远。
除去立场不谈,这些开宗立派的人,确实是身怀本事,各有手段,皆非凡俗之辈。
他把这本功法放回到檀木的书架上,古朴的木架一层叠一层,上面雕刻的卷云纹若隐若现,沈钰抬头看去,整个书架上密密匝匝地放满了书,而这样的书架不计其数地占满了整间屋子。
“如果抛开你们作恶多端,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作为的话……不行,抛不开。做了就是做了,即使你们才思敏捷,卓有成就,我也不会认同你们的,本少爷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沈钰就这样成功的劝服了自己,方才读的那些内容虽然粗糙简略,他又浏览的极快,自然谈不上完全理解,但至少他已经知道这些功法的难度了,有些敬佩也是人之常情。
“这些书若是都拿回去仔细钻研的话,隐曜宗岂不是就能被我们一锅端了,这样的话,他们嚣张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沈钰在屋内边逛边自言自语地说道。
在这个无比漫长的夜晚,沈钰此刻由衷地感到轻松和愉悦,屋子的角角落落都逛到了之后,赶忙想着出去找周岩,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推开门的手刚抬到半空便停了下来。
沈钰的听力本就很好,尤其是在这寂静的荒山野岭中就更敏锐了,哪怕是有只虫子飞过,他都能察觉到它的方位。
他绝不会听错,确实有人正朝这边赶来,而且不止一个!难道他们发现了计划的破绽,反应过来这是个圈套了吗?他们应该没那个脑子,就算反应过来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赶回来。从洛河到这里的路不算近,就算真的要赶回来也需要些时间。那立风和卓月现在怎么样了?他们遇到危险了吗?如果说回来的是那些细枝末节的守卫,他们尚可周旋,可万一真如周岩所料,赶来的是那个真正镇守这所分门的人,这就麻烦了。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很坏,情急之下,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随便抓了本书,揣进怀里就刻不容缓地推开门,往周岩那里去。
刚推开门,沈钰就迷失了方向,这个小破院落在外看着不大,内里却是五脏俱全,九曲回廊,迷宫似的。他走得比周岩快,根本不知道他走的哪个方向,沈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了分寸,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冷静思考着,随后毅然决然地朝着相反的方向寻去。
——
沈钰一路上跑的极快,这里的门极多,他盯着中间那扇,鬼使神差地推开,可能是苍天有眼,站在他们这一方,看到周岩那一霎,无比地令人安心。
他三步并两步,上去抓住周岩的胳膊,气喘吁吁地说道:“周岩!有……有人正往这边来!快撤!”
周岩二话没说,选择相信沈钰,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要出去放响箭。谁知就在他刚要放出的同一瞬间,一把剑从上方飞来,精准地击在了拉弓的手上上,剑也随之脱手而出,落在地上,飞出了数尺之外。
沈钰的反应速度也不是虚的,即刻就奔着响箭落下的位置冲了出去,在那人过来争夺的前一刻,将箭发了出去。
随着它冲上天际,尖啸声震动山谷,响彻云霄,山谷间回荡着滚滚的回音。
“后生可谓啊。”背对着那支射出的箭,那人的脸被阴影笼罩着,玩味似的说道。
“去你妈的,谁是你的后生……”沈钰站起身,清理着一身的尘土,听到这话,随即脱口而出,毫不留情地回道。
少爷憋了一晚上,终于把心里积攒的怨气宣之于口。
“你们闹这么大动静,肆无忌惮地闯进我们隐曜宗来,打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子,损坏了不计其数的兵器,这就是名门正派的修养吗?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原以为你们只是目中无人,没想到现在竟然也无法无天,横行霸道起来了。”
周岩机敏地捕捉到“也”这个字眼,隐曜宗自立派以来,唯一算得上威胁的,就是江湖上的正道门派了,朝廷虽然对此也有干涉,但若没有命案发生,从不会主动招惹,在隐曜宗问世的前期,二者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最近隐曜宗越界的趋势才逐渐明显。
那这个也,指代的是谁?如果不是当下,那就是昔日,周岩对江湖的事情了解的太少,对此竟然毫无头绪。
夜风轻拂,云开月出,清辉慷慨地洒下,几人勉强能看清楚彼此。
对面那人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不见怒火,也不见狠戾,“既然你们有胆量闯进这里,那就应该做好了死在这里的准备。”
话音刚落,对方已经气势如虹地攻了过来,言出必行,行动力极强。
周岩即刻出剑,身似游龙般硬挡下了对方的攻势,沈钰与他并肩而立,目不斜视地问道:“周岩,告诉我,他们现在已经撤出去了!”
“嗯,他们会的。”
“好,没了后顾之忧,对付他一个,我们还是……”
沈钰刚要冲上去加入斗争,一个森然的声音从对面的屋脊之上传来,月光的照拂下,他那淡然的笑显得更为阴冷,眼里露出了一抹戾气,狞笑着说道:“只素,他们真的以为我们隐曜宗没人了,哈哈。”
沈钰还没来得及与对方“交涉”一番,一阵脚步声跻身进这间狭小的庭院,步履轻柔又若有若无,沈钰心中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的猜测向来很准,坏就坏在,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是准的。当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时,沈钰心如死灰……但好在被抓的只有几个,这算得上是好消息吗?
方才还在屋脊之上的人像是见到肉的狼,脱了缰的马,电光火石间,瞬息即至到来人身旁,方才的凶狠恍如昨日一般消失不见,温和地说道:“尚飘,心肝儿,辛苦了 ……”
在那人即将贴上他的前一刻,他出手一挡,习以为常地平淡着说道:“干正事儿,别腻歪。”
沈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我靠,他是被夺舍了吗?还有……他们这是在**吗?这段位也太低了……”
周岩:“……”
周岩把当前偏离轨道的情况扭转回来,冷静地分析道:“尚飘,只素,还有一人,应该就是长寂了。”
沈钰一只耳朵听八卦,一只耳朵听周岩分析着,然后一心二用地补充道:“这三个人都是隐曜宗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是当年与隐曜宗的宗主一同开山立派的人,据说他们在进入隐曜宗之前都曾在其他门派里修行过,不好对付。”
只素看起来也很习以为常,头都没转过去,只是走到双方对立的中心,替自己那没出息的兄弟说道:“你们的计划骗得过那帮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子弟,可骗不过我们,若是想砸场子,怎么会这般轻描淡写,不痛不痒,上次云林谷的人找到另一处据点,差点把地基都给拆了。”
沈钰:“我以为卓月已经砸的很过分了,没想到真是人外有人啊,还是第一次吃了有素质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