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为理看着这个癫狂的小女孩陷入平静,仍旧不明所以,于是戳了戳旁边的向导,“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看见兔子。”
向导一下一下轻抚着小女孩的背,“被挟持的这位向导很特殊,他的精神力觉醒太早了。”
前面的队长接话道:“早也不是坏事,向导早点觉醒也能避免掉一些危险,不过这位嘛……S级的精神力,但是他的控制能力太差了,运用不得当就是害人害己。”
“我之前在另一个区的时候有看见过一名S级向导失控的案例——完全失去对精神力的掌控,身体已经陷入了昏迷,但是精神力却穿透了墙壁让看守的哨兵自相残杀,结局也是迅速安乐注销档案——挺可惜的,他活着的时候还算个不错的人。”
向导看向前窗一个个荒废的店铺:“这位向导因为觉醒的太早,精神力又太强,还没来得及学会控制,对身边的人造成了不小的影响,靠近过他的人,轻则神色癫狂,重则陷入永眠。所以在他觉醒能力不久后,就已经被深层管辖,平时只能通过监控和屏幕对话。但奇怪的是,挟持者今天怎么偏偏把他带了出来。”
坐在后座的技术员答道:“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精神力鉴定日,被挟持者于昨晚八点收到通知,今早十一点已经拿到了坚定结论,鉴定结果合格,已经可以初步确定对自己的精神力有一定的控制权。”
他叹了口气,“既然有了控制权,那这个女孩看见的幻觉就是他有意为之。他大概想借这个女孩的口给我们带路——先是让这个女孩接触了他的精神体,又以此为媒介让女孩告诉了我们绑架者的方向。这女孩只是普通人,长期接触他过高的精神力可能会影响大脑发育,所以他的精神体在遇到我们之后主动换了跟随者,不过他到底有没有挖掉芯片?这个女孩身上一点血迹都没有,而且在被挟持的时候主动提出要挖掉芯片,太可疑了。”
队长用手指一捏,碾灭了还未燃尽的烟头。“系统上不是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吗?应该是挖掉了,在这个女孩走后挖的。仔细查一下这个雨述安的背景。”
技术员很快调出了资料,陈为理凑到他的屏幕前看。
“儿时被一个极端末世论组织抚养,最终被012的搜救队在废墟中救出,根据基因库的信息比对……奇怪,找不到亲缘信息。”
队长内心了然,“涉密被隐藏了,继续说。”
“被收归中央后因为精神力强大加上攻击力强,伤害了数名为其安抚的向导,收归禁闭室长期监控。”
队内的向导问道:“多次出现伤人的情况,应该不只是紧闭这么轻的处罚,还有其他相关的信息吗?”
技术员摇头,“什么都查不到了,本来就一直在地下,没有什么活动的痕迹,身份也不明。没有加重惩罚或许是因为他的精神力比较稀有吧,系统里给到了S级,可以大范围的无差别施加幻觉,和一些虫族的精神毒素临床表现相似,所以一直都是留待查看的状态。”
队长继续问道:“那个黑暗哨兵呢?他训练有素,目的明确,应该是谋划已久。小陈你保持精神集中,关注一下路边是否有兔子出现,把那个哨兵的资料给我。”
后排递上了一个平板,那名哨兵照片里的眼神如同死水一般望向镜头。
“吕阳夏,25年前在004攻击了为其疏导的向导,初步觉醒黑暗哨兵机能,被判除15个月的监禁,同时期有部分哨兵对他的评价是他疯了,不过后来经过精神鉴定发现没问题后正常服役。哨兵能力等级测定所留存的记录显示,他最后一次更新等级评定在23年前,是为了一次特殊的地面作战申报。然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消息,被断定为失踪人口……好奇怪,基地怎么会派黑暗哨兵出去做任务,风险太大了。”
技术员探出脑袋:“暂时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基地刚成立那会儿信息系统还不是很完善,不是所有信息都有及时更新的。”
“社会关系如何?”
“跟他一个班的哨兵在最后的那次地面作战中几乎都牺牲了,是个别幸存者指明他是站着离开战场的,最后才断定的失踪人口。至于家属嘛——他是在社会抚养院长大的,那个抚养院已经被注销了,暂且无从考证。”
陈为理问道:“那场战役发生了什么?会不会是他受到了什么心理创伤所以演变出这样反社会的行为?”
技术员又拿回了平板,单手在上面打下文字,“‘亚拿’战役,为了驱散扎驻在我们地面交通线路上的虫族,001、002、004基地指派了共约300名哨兵和75名向导进行联和清剿行动。算是比较有名的败仗。”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单片式护目镜,“有大量哨兵在战斗过程中突然失去控制,陷入了精神狂化状态,不分敌我地开始攻击。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现了虫族的新分支——智虫。”
“一种能够控制人类精神的虫子,我们这边不多见,南边比较密集。”队长用手指捏灭了烟头,但嘴里仍旧叼着那指节大小的烟屁股,“那时候还没发现它们有智慧,天/杀的玩意儿,回来后大家还以为是星球磁场出了问题,所有在档哨兵每天写报告上报自己的精神状况,整整写了半年。”
技术员继续陈述道:“智虫的存在使大量的哨兵脱离的向导的控制,在战场上同时能看见人杀人和虫吃人两种情况,部分的幸存者在事后的回访中表示确实留下了心理创伤。在剿灭战场上的大多数人后,智虫在地表扎驻筑巢,将人类驱赶回地下……”
“等等!”向导突然敏锐的抬头,“我突然想起来,当时好像接过那批幸存者的团体义诊,我想想……战后创伤……智虫……好像当时有部分人声称看见了流星群和支援的星际舰队,更夸张的还说自己听到了上帝的声音,上帝命他铲除眼前的恶魔。当时有一名向导在诊疗结束后问我‘向导有没有可能出现精神迷失的情况’,因为他当时恍惚间看见了一位哨兵在和一只虫子交谈。”
怀里的荆上霖睡的并不安稳,向导安抚似的摸了摸她的手背,“这个‘哨兵和虫子交谈’当时困扰了我很久,我一开始只是当做这是病人的幻觉,后来在智虫的资料更加完善后,基本确定了,部分与智虫精神共鸣的哨兵能够短暂获得与它们母虫沟通的能力。母虫可以短暂的为人类赋予工虫意识,进而影响人类的生理行为。这种影响方式有点像哨兵和向导的连结,区别是向导无法获得哨兵百分百的控制权,但母虫可以。”
队长摸了摸下巴,“你的意思是……”
“当时或许真的有一名不受精神力影响的黑暗哨兵在和母虫交谈,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不过目前我们暂时还没看见其他在编的黑暗哨兵。”
陈为理的脑子有点乱,他回忆着刚刚的信息,这两个离开的人,背景都有很多疑点,为什么,偏偏带走了这个向导?
他突然想到:“那个向导的能力是不是和智虫很像?”
车内安静了下来,队长问:“你是想说,吕阳夏带走他是需要他的能力?”
陈为理回忆着他们遇见的第一个人,臧山杭的尸体,“我不清楚智虫的具体影响是怎样的,但刚才在信息里说,第一位死者近期有发热的症状,正准备回家修养。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确实被扭断了,可是刚才正在破坏他尸体的那只肉食性等翅目虫类,应该还处于若虫状态,翅膀和口器均没有发育完全,并不像能从体外撕裂人体肌肤的样子。”
“寄生吗?”向导问道。
技术员回答道:“少数Ⅱ型虫类在寄生初期会使被寄生者出现发烧的情况,”他手指快速搜索着信息,“按刚才的虫类形态推测,若虫头部呈现红色,复眼红褐色,齿尖斜向前,头、胸、腹背面黑褐色,初步断定为土栖性白蚁Ⅱ型食肉种,生长程度在2-3龄之间。”
陈为理问道:“也就这只虫子至少已经在死者身体里寄生了两年对吧。”
车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一位久居基地的向导,居然身体已经被一只虫子寄生了两年,这个消息如果散布到了基地,不亚于一个惊天霹雳。
向导担忧的看着自己怀里还在熟睡的小女孩。
陈为理继续说道:“按最坏的打算,这个黑暗哨兵或许曾经在那次战役里有过和母虫沟通,根据这个女孩的回忆,刚才在绑匪挟持的过程中,第三位被挟持者……”
“他曾经和那名黑暗哨兵有过交涉,刚才我一直很在意,他说‘你一开始就没想带走那个男孩’,还有那句‘你认识我?’肯定有问题,”,陈为理说道,“第一位死者五个月前来到中央,那么在更久之前就已经被虫类寄生,先调查他的出入情况吧,我们还需要知道这位失踪已久的黑暗哨兵到底是从哪来的,还有这位雨述安向导为什么这么配合这场绑架……”
他一晃神怀里突然多了个白色的东西,他虎躯一震,差点在座位上跳起来。
“这玩意什么时候出现的!”
众人沉默地看向他,向导率先发问,“是兔子来了吗?”
陈为理看着眼前的那个拿屁股对着他的生物,“应……该吧。”
“看来我们的距离更近了,他在附近。关注一下精神体的状态。”
队长打开了车窗,“盯好红外。”
地面的建筑只留下一些残缺风化的遗迹,在无人的道路上,周边的一切都好像是来来回回的胶卷重复放映,在荆上霖睡睡醒醒的过程中,天色骤暗,又开始下起了大雨,仿佛在这一路的逃亡与追踪中,已经经历的几个晨昏。
窗外的雨声隔绝了危险的窸窣声,队长看着车前徒劳的雨刷,眉头深深的夹了起来。
还是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在场的几人,都没有接触过所谓的‘智虫’,如果有一只虫子可以直接和人类交流,甚至可以操控人类,这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更何况人类对此一无所知。
技术员探头发问:“这都过去多久了,小陈,精神体还是没有反应吗。”
陈为理看着怀里专注盯着前方的“屁股”,“没,还是看着前面。”
队长说道:“这快开了三十公里了吧,还没见到人。”
向导答道:“嫌犯的劫持的那辆油车应该撑不了多久了,不过也确实可能是我们和那位雨向导还有很长的距离,S级是评定规则的上限,可不是向导的上限。不过这个三十公里的链接范围是在是太夸张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对于这位向导的探究尚未结束,陈为理怀里的那只精神体突然抖动前肢尖锐地叫了起来。
这下子一车的人都看见了这只乱扑腾的白色精神体在前后左右四面车窗上乱撞着想要跑出车内。
陈为理手忙脚乱地想要摁住那只躁动不安的精神体,却听见一声枪响,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向左倒去。
车辆在高速行驶的过程中因为轮胎泄气直直冲向了右侧,队长右手拔出枪变换了姿态朝雨幕中开了两枪,没有任何回响。
这突如其来的一枪将一车人打醒了。
周围是一片没有光线的灰,一个红色的加油站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那辆绑匪的车现在正大开着车门等待问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