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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所有的物品都静止不动。
寂静的实验室里，降谷零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大的惊人。
他冒出一身冷汗，盯着停在空中距离自己心口不到三十公分的子弹，不敢呼吸。
顺着枪口看去，执枪的女人面无表情，棕红色的头发还保持着飞扬的角度。
几小时前，朗姆发短信，任务紧急，让自己协助这位只在传闻中听过的组织成员撤离。
眼前的女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代号杜本内，深受boss的信赖，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她。
深呼吸，降谷零恢复冷静，他动了动僵硬的四肢，让自己远离子弹的轨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
打翻的文件还飘在空中，射击的火光也冻结在枪口。
杜本内一共开了三枪，第一枪打空了，第二枪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腹部，但他现在感觉不到疼痛，血液也不再涌出。
想起杜本内最后说的话，他握紧拳头双眼通红。
【去和苏格兰团聚吧，降谷君。】
【不过……竟然会让幼驯染一起来卧底，日本警方还真是笨蛋啊。】
扼死她的念头一瞬而过，没有犹豫，他伸手按向对方的脖颈。
就在这时，一个扭曲的电子音打断了他。
‘没用的，不管是扭断她的脖子还是把她大卸八块，过一会都会恢复原状的哦。’
降谷零浑身肌肉骤然缩紧，迅速后退望向四周。
没人。
明亮的实验室，目光所及之处依旧只有他和杜本内两个活人。
那声音像不通过任何途径直接降临在脑中一样。
电子音继续播报，里面夹杂着多种语言，中途还有不稳定的噪音：‘██系统加载成功，剩余能量█，请在██内完成量子转移。’
空气波动泛起涟漪，一块悬浮的操作面板展现在他眼前。
几秒过去进度条走满，像vr游戏一样，面板上播放着一个主观镜头：明亮得晃眼的实验室里，自己倒在血鄱中，墙壁的反光上映照着杜本内的脸。
这是杜本内的视角吗？
屏幕随着视线而移动，找不到地方关闭，他被迫看起了自己死后，杜本内的人生浓缩版。
她的世界分成了两部分，作为组织成员的杜本内——帮琴酒清理卧底、研制药物。
而另一部分，作为当代最杰出的生物学家久保田明音——积极活跃于学术界，获奖无数。
她偶尔会和boss用电话联络，唯一的娱乐项目是爬山，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清理卧底似乎只是她机械生活的消遣。
她的日子在做实验、拿奖和清理卧底中交替度过。
大概三十年后的某天，百来人的实验室里众人欢呼，大家神态癫狂，死死盯着养殖箱里死而复生的小白鼠。
这之后的发展像三流编剧嗑了药神志不清写下的剧情。
二十年后，杜本内的团队公开了研究成果，顺利拿下次年的诺○尔奖，随后一种通俗名为“拉萨路血清”的药物在异国发售，堪比三次宇宙旅行的价格也没能阻挡富商政要竞相购买。
三十年后，所有人奋斗的目标变成了购买一支血清，阶级分化严重，经济崩盘。
五十年后，组织突然被各国警方联合剿灭，杜本内在国际刑警的保护下全身而退。
六十年后，科技树光速发展，“拉萨路血清plus版”上市，局部冲突频发。
一百年后，血清的副作用显现，人类丧失了繁衍的能力，伦理破坏，神学取代了科学，在逐渐崩坏的社会制度中，最后一次世界战争爆发，只有少部分人乘坐宇宙飞船逃离了满目疮痍的地球。
降谷零：……
有点像好莱坞烂片……
画面停止在连天的炮火中，对于百年后可能到来的世界末日，他没有一点真实感。
‘这就是你没能拯救久保田明音所带来的后果。’
脑中传来系统的电子音。
降谷零皱眉：“我早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视频关闭，系统继续说道：‘当然有。经过超级ai的计算，如果久保田明音没有研制出血清，人类不会那么早崩坏。’
‘而你，降谷先生。’
‘则是久保田明音一生中，最有可能让她不要犯下这个错误的人。’
降谷零扭头看着持枪的杜本内，嘲讽道：“你神志清醒吗？那家伙第一次见面就想杀了我，一个死人怎么去阻止她。”
降谷零觉得有些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还有很多事没完成，身份暴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受到牵连，其他同事还好吗。
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处于深海中透不过气。
‘可你现在还活着不是吗？’系统继续，‘就像我可以跨越时空阻止久保田明音对你下手，你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回到过去，阻止久保田明音加入组织。’
系统循循善诱：‘想想你的好友，一年前牺牲的景光君。如果久保田明音只是个普通人，景光君的卧底身份就不会被发现了。’
‘而且……’系统停顿了一会，机械的声音在寂静中回响，像天堂福音，也像伊甸园里的苹果充满诱惑，‘你难道不想知道组织的boss是谁吗？’
“什么意思。”降谷零表情严肃正色道。
电子屏上开始播放新画面，车窗外是一片白雪，装饰豪华的车内，红棕色头发的小女孩蜷缩着，枕着一条包裹在精致西裤里的腿，安然入睡。
‘公元19xx年，五岁的久保田明音被boss收养。 ’
画面转换，小女孩靠坐在红色的建筑旁，翘首望着远方。
‘你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回到过去，阻止组织的人发现、收养久保田明音。’系统顿了顿，‘组织的人那天一定会现身，但怎么接触到boss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你觉得怎么样？’
降谷零的心怦怦直跳。
系统继续画饼，展示出这条if线上每个人的未来：喜欢的医生没有和丈夫离开，两人重新开了一家医药公司，和两个女儿平静地生活在一起；好友没有去卧底，和哥哥一起在搜查一课发光发热；自己成了名侦探，帮日本警方破获了多起疑案……
许多逝去的人在模拟中继续生活。
是平凡，又不会达成的未来。
如果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系统没有骗自己的话。
他沉默一了会，扬起一抹笑。
“我答应你，但我有一个问题。”
他走到杜本内面前，盯着她的脸，灰紫色的眼眸泛着蓝色的光，“只要阻止她被boss收养就可以了吗。”
‘……是的。’系统紧接着说，‘时间不多了，那我们开始咯？’
没等降谷零反应过来，身旁的场景瞬间泛起白光。
‘执行量子意识重编与反时间投射协议——
‘同步神经映射，锁定对象【Rei Furuya#2371】。
‘时间坐标锁定：公元19xx年，1月1日，8时16分。
‘地点坐标锁定：36°15′N，138°02′。
‘限制时间：120分钟。
‘跃迁倒计时——59、58、57……’
倒计时中，电子音补充道：‘为了防止精神混乱，我们会在离久保田明音最近的无人处重构，届时我会指引你找到她。’
‘限制时间结束后我们就会传送回来，到时候请也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先预祝我们一切顺利。’
四周的景色开始急速后退，杜本内放下举着枪的手，飞出的子弹自动回到腔内，他倒退着走出实验室，世界开始倒带。
他看到自己从好友死亡的楼顶离开，炸死同僚的炸弹计时器数字增加，最喜欢的医生向他挥手，冬秋夏春，时光更替。
很多遗忘的记忆也一并闪过，大脑超负荷的工作让他头晕目眩，忍不住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是身体腾空的失重感。
不知过去多久，回忆停止，强忍着反胃感，他感觉自己又站在了地面上。
身体最先做出反应，寒意刺骨。
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刺眼的白。
寒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发出呜咽。
上山的参道只有一行细小又零碎，快要被大雪掩埋的脚印。
视线的左上角，倒计时开始。
‘请随着参道上山，久保田明音在随神门附近。’
‘有问题就在心里默念，我能感受到。’
跟随电子音的指引，降谷零呼出一口寒气，系好围巾裹紧外套，一刻也不敢停留，沿着地上的痕迹艰难前行。
系统还算有人性，在重构身体的时候为他创建了一身很有年代感的棉衣，否则穿着他之前那套灰西装，恐怕没找到杜本内就先失温冻晕过去了。
伤口依旧存在，不过似乎做过简单的处理，周围的皮肤发麻，有轻微的疼痛感，但不再流血了。
很快，他的睫毛上就结满了雪霜。
重组的地点离随神门很近，奇怪的是走了很久都没看到一个人影，大概十多分钟后，他看到了那标志性建筑。
茅草的屋顶上压满了积雪，注连绳上的纸垂互相磨擦，沙沙作响。
被风雪模糊的视线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红色的柱子中间。
脚步声靠近，察觉到有人，她抬头看向降谷零。
女孩有一头凌乱的红棕色短发，随着寒风舞动，皱着眉，警惕地看着他。
她的四肢很细，降谷零不知道正常的小孩会不会这么瘦，不合身的羽绒服像被子一样包裹着她。
看上去似乎和普通小孩没什么两样，四目相对间，降谷零很难把她和未来那个充满压迫感的杜本内联系在一起。
“明音酱？”
女孩没有回答。
降谷零揉了揉被冻僵的脸，努力调整出一个和善的表情，一步步靠近。
不要跑……
不要想那么多……
下一秒，像察觉到大人微妙的恶意一般，女孩飞快地爬起来，抱着衣服。
转身向参天的杉树林中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