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拯救月光 > 第8章 囚牢

拯救月光 第8章 囚牢

作者:郁浮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22 15:29:58 来源:文学城

出院手续是如何办理的,羌渝毫无印象。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提线的木偶,被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陈家辉,以及两个面无表情、像是随从的人,半搀半架地弄上了一辆黑色轿车的后座。

车门关上的声音沉闷而决绝,隔绝了医院里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也仿佛隔绝了他与过去那个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联系。

车子行驶在陌生的街道上。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是与他生长的小城截然不同的繁华与疏离。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反射着冷冽的阳光,风格各异的建筑,金发碧眼的行人步履匆匆……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扭曲,缺乏真实感。

羌渝靠在椅背上,脸贴着冰凉的车窗,目光涣散地投向窗外。

他没有好奇,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身处异国的茫然。

他的内心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外在的任何刺激,都无法在这片荒原上激起半点回响。

陈家辉坐在他旁边,打着电话,语气时而恭敬,时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似乎是在安排行程和落脚点。

他偶尔会瞥一眼身边这个如同活死人般的儿子,眼神里没有丝毫父子重逢应有的温情,只有一种难以掩饰的烦躁和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品相不佳、却又不得不处理的麻烦资产。

“我跟你说话呢,”挂了电话,陈家辉转过头,声音冷硬地砸向羌渝,“我不管你现在是真傻还是装傻,到了地方,给我安分点。你妈死了,没人再惯着你那些莫名其妙的毛病。以后,得按我的规矩来。”

羌渝没有任何反应,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惯着?毛病?这些词语与他记忆中和母亲相关的任何片段都无法对应。

他只觉得车窗外的光线有些刺眼,于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彻底沉入内部的黑暗。

这样更好,黑暗让人感到安全。

他们最终没有去往某个像家的住所,而是停在了一栋位于市郊、看起来戒备森严、风格冷硬的建筑前。

铁门高耸,墙上围着带刺的铁丝网,窗户窄小,像一只只窥探外界的冷漠眼睛。

门口的牌子上写着一段羌渝看不懂的外文,但那个国际通用的、类似蛇杖的医学标志,隐隐透露出这里的性质。

“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给你‘检查检查’。”陈家辉语气平淡,像是在安排一件物品的寄存,“等你脑子清楚了,再说以后的事。”

羌渝被带下了车。

初春的异国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拂着他单薄的病号服外套(出院时临时换上的),但他感觉不到冷。

他被那两个人架着,步履蹒跚地走进那栋建筑。

内部的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消毒水、漂白剂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类似陈旧药物的气味,比医院的味道更令人窒息。

长长的走廊墙壁被刷成一种毫无生气的淡绿色,天花板上的荧光灯发出嗡嗡的低鸣,光线惨白,照得人脸色发青。

登记、填写表格(全部由陈家辉代劳)、简单的交接……过程机械而冰冷。

工作人员说着他不太能听懂的语言,表情麻木,动作程式化。

羌渝像一件物品一样,被移交了出去。

自始至终,陈家辉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舍或担忧,甚至在离开前,还对接待的人低声交代了几句,眼神意味深长地扫了羌渝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断。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一刻,羌渝恍惚间觉得,被关上的不仅仅是一扇门,而是他整个未来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微小的光亮。

他被带到一个狭小的房间。

四壁空空,只有一张固定在水泥地上的铁床,上面铺着薄薄的、印有编号的床垫和一条看起来并不干净的毯子。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门上方有一个小小的、装着铁丝网的透气窗。

顶灯是彻夜不灭的,发出惨白的光。

这里不像病房,更像牢房。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一段失去时间维度、只有无尽重复的噩梦。

每天,在固定的时间,铁门上的小窗会被打开,递进来寡淡无味、勉强果腹的食物和水。

偶尔,会有穿着白大褂、表情漠然的医生进来,用他听不懂的语言问一些问题,或者进行一些简单的身体检查。

羌渝始终保持着沉默和木僵的状态,对任何外界刺激不予回应。

起初,医生尝试了各种药物治疗。

五颜六色的药片被强行喂下,或者通过注射进入他的身体。

这些药物带来了各种强烈的副作用:有时是昏昏欲睡,头脑像一团浆糊;有时是莫名的焦躁,像有蚂蚁在骨头里爬;有时是手脚不受控制地颤抖。

但他的内心,那片核心的黑暗与麻木,却像被厚厚的冰层包裹着,药物无法穿透。

于是,更“有效”的“治疗”手段被提上了日程。

第一次被带进那间被称为“治疗室”的房间时,羌渝并没有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奇怪的、皮革束缚带突出的床。

几个身材高大的护工站在那里,眼神冰冷。

当那些护工试图将他按到床上时,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束缚和伤害的恐惧,终于冲破了麻木的外壳,让他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像一只陷入绝境的困兽,发出无声的嘶吼(他的声带似乎已经忘记了如何发出声音),用尽全身力气踢打、反抗。

但这反抗是徒劳的。

力量悬殊太大。

他被轻易地制服,冰冷的皮革束缚带牢牢地固定住了他的手腕、脚踝和腰部。

他仰面躺着,眼睁睁看着医生拿起两个连着电线的、湿漉漉的电极片,向他的头部两侧靠近。

那一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明白了将要发生什么。

电击治疗。

他在一些模糊的传闻或阅读碎片中听说过这个词,与之相关的是极致的痛苦和无法控制。

“不……”一个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终于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微弱得如同蚊蚋。

但没有人理会。

电极片带着冰冷的黏腻感,贴上了他的太阳穴。

然后,世界变成了一片纯白。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剧痛,像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大脑,撕裂了他的每一根神经。

他的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剧烈地反张、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前只剩下灼烧般的白光和飞溅的金星。

意识在那一刻被彻底炸碎,变成纷纷扬扬的碎片。

时间感消失了,只剩下永恒的、炼狱般的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电流停止。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束缚床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口水混合着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

大脑里一片空白,连刚才那极致的痛苦都变得模糊,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摧毁后的虚无感。

他被解下束缚,像拖死狗一样拖回那个狭小的房间,扔在冰冷的铁床上。

他蜷缩起来,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那种痛苦,不仅仅是生理上的,更是对意志和人格的彻底摧毁。

它用一种最粗暴的方式,告诉你,你连对自己身体的基本控制权都没有,你只是一块可以随意处置的肉。

这样的“治疗”,每周会进行两到三次。

每次被带往治疗室的路上,羌渝都会产生剧烈的生理性恐惧,呕吐。

但反抗是无效的,只会招致更粗暴的对待和可能加大的电流。

他学会了麻木地接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被安置在治疗床上,承受那一次次足以让灵魂出窍的电击。

电击带来的后遗症是明显的。

他的记忆力变得很差,有时会突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偶尔会模糊掉一些过去的片段,尤其是那些关于温暖和美好的记忆,仿佛被电流特意灼烧过,变得焦黑难辨。

他的反应更加迟钝,眼神更加空洞。

但同时,那种极致的痛苦,也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暂时压制了内心那些关于母亲、关于严衍、关于负罪感的尖锐刺痛。

当□□承受着无法想象的折磨时,精神的痛苦似乎就退居次席了。

他不再试图与外界沟通,甚至不再尝试思考。

他活着,仅仅是因为生理机能还没有停止。

他像一株被遗弃在黑暗角落里的植物,逐渐枯萎,失去所有颜色和生机。

偶尔,在电击后意识模糊的短暂间隙,或者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噩梦的内容通常是母亲在火中扭曲的脸,或者严衍满脸鲜血地看着他)时,他会产生一种幻觉,仿佛能听到一阵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钢琴声,像是那首《月光》。

但那声音太缥缈了,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就会被现实的冰冷和头脑中的嗡鸣所吞没。

他分不清那是记忆的碎片,还是大脑在极度痛苦下产生的错觉。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仅在于走廊里脚步声的频率和送饭间隔的长短。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几个月?还是已经一年?外界发生了什么,严衍是生是死,对他而言,都变成了另一个宇宙的故事。

他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自身存在感的日益稀薄。

他正在变成这间苍白囚室里的一部分,变成墙壁的颜色,变成铁床的冰冷,变成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气味。

他不再是人,只是一个编号,一个需要被“矫正”的病例,一个被世界彻底遗忘的幽灵。

而那个将他送进这里的、名为父亲的男人,在他入院后,只出现过一次。

那次,陈家辉隔着探视间的玻璃(为了防止病人攻击),冷冷地打量了他几分钟,似乎对他的“病情”毫无起色感到不满,对医生说了几句类似“加大治疗力度”的话,便匆匆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希望,早已在第一次电击时就被彻底摧毁。

如今,连绝望本身,也渐渐变得麻木。

他沉没在无光的海底,水压巨大,寂静无声,只有永恒的坠落。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