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异世界从渡灵人开始 第37章 亚当神父

亚当神父距离阁楼门口最近，他挣扎着试图从废墟中爬起来，神职袍子以及身上的圣徽、圣典等作为最后的庇护，闪烁着微弱而不屈的光芒，让他在直面那亵渎的爆炸冲击后没有即刻死亡。

但死亡的阴影已经沉重地笼罩在他身上，阁楼近半坍塌的墙壁和梁柱无情地压在他的下半身，使他根本无法挣脱。腥臭粘稠的暗红粘液几乎将他彻底淹没，整个人仿佛身处一片蠕动**的血海之中。

“亚当神父！”

痛彻心扉的喊叫声唤回了众人最后的理智。

“不不不，不要……”奥菲莉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她从老约翰怀里挣脱开来，不顾自身狼狈，摇摇晃晃地扑到那片废墟前，徒手疯狂地挖掘着压在神父身上的砖石碎木，试图用自己的衣袍擦干那些粘液。

亚当神父的面部被擦出一丝空隙，他艰难地吸入一口混杂着血腥腐臭的空气，眼皮颤动着睁开。

他的神志已已然模糊，不仅仅源于全身多处骨头断裂带来的剧痛，更因为那些粘液血液里携带的黑暗侵蚀力量正在冲击着他的意志，如果说他现在还能留存性命，来交代最后的遗言，那一定是正神托尔冯德对祂虔诚信徒最后的关照了。

艾拉被放下后，连忙和其他人一样，一同奔向了断壁残垣最中心的方位。

她不知怎地，竟能用肉眼看到亚当神父的灵魂正发出微弱不稳定的白光，如同风中之烛摇晃着，几乎要脱离那具破碎的躯体。

然而，亚当神父怀中那本紧握的、染血的圣典正发出神圣光辉，如同最后的锚点，强行拉扯住他即将飘散的灵魂，为他维系着最后一丝清醒的理智。

亚当神父要死了，这个认知沉重地浮在每个人心中。

他们设想过此行的危险，设想过会面对死亡，却从未料到牺牲来得如此突然，更为想过率先离去的会是这位坚毅善良的神父。

“亚当神父……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你要坚持！”

奥菲莉亚不复昔日的冷静自持，甚至没有注意到旁人的靠近与否，她的双手因徒劳的挖掘而血肉模糊，断裂的指甲处渗出的鲜血与那些污秽的粘液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亚当神父对于她而言，意义非比寻常。

在她十岁那年，克莱斯特家族为她请来了这位以学识和虔诚著称的神父作为启蒙老师。他是她真正理解信仰、接触神学的引路人。与其他追逐权位的神职人员不同，亚当神父对托尔冯德的信仰纯粹而绝对，世间财富、地位、情感皆无法动摇其信仰分毫。

他数次拒绝地区主教的晋升，甘愿坚守神父一职，只因他认为唯有此职才能践行神的教诲，触摸信徒的苦难，传递神的秩序与温暖。

亚当神父赋予奥菲莉亚·克莱斯特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有那份贯穿他人生的善良与忠诚。

奥菲莉亚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是她精神世界不可或缺的基石。

瓦肯堡剧变之初，奥菲莉亚第一个想到的求助对象便是他。

但现在……

艾拉放慢脚步，缓缓跪在几乎崩溃的奥菲莉亚身侧，轻轻握住了那双惨不忍睹仍在试图挖掘的双手。

“奥菲莉亚。”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亚当神父，好像有话要说……”

亚当神父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听到艾拉的话，眼睫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用唯一还能勉强动弹的那只手，极为艰难地勾了勾奥菲莉亚沾满污秽的裙摆。

“奥菲莉亚，你很好……”他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费着最后的生命力，“要坚持下去拯救、拯救联邦！托尔冯德没有抛弃我们……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办法……”

一句断断续续的话，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巨大的悲伤冲击着奥菲莉亚，甚至超越了她得知家人陷入沉睡时的痛苦，泪水如同决堤般滚落。

“在哪儿？在哪里……”她泣不成声，绝望中抓住了艾拉的手，“艾拉，救救他好不好！召唤那个位格的存在，祂会帮助我们的对吗？祂一定有办法的！”

艾拉心中一紧，她对灵魂知者的能力仍在探索阶段，逆转死亡？这听起来如同亵渎神明本身。

若真如此，正神信仰体系下的生老病死岂非成了笑话？

但在奥菲莉亚绝望期盼的目光中，她沉重地点了点头，目光巡视，选了一块没被污秽侵袭的地方准备绘制召唤法阵。

就在她起身的霎时，一只冰冷湿润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脚腕。

“不要、不要白费力气……我是托尔冯德座下的神职人员，其他神邸无法插手。你们记住、记住要去找……”

“去找大主教……”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亚当神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那只满是污秽的手想向上抬起，似乎想最后安抚一下他放心不下的学生，但死亡的阴影彻底吞噬了他，手臂无力地垂落，没能触碰到奥菲莉亚分毫。

奥菲利亚颤抖着，连忙握住那只冰冷下去的手，徒劳地呼唤：“亚当神父！你醒醒，看看我！”

然而，再也得不到回应了，只有那双失去了所有神采没能合上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瓦肯堡漆黑的天空。

压抑的、破碎的哭声与爆炸后的死寂形成了令人心碎的对比，眩晕和悲伤让众人几乎无法思考。

这位联邦的天之骄女，未来的执政官，联邦最后的希望之一，终于抛弃了身份责任所带来的枷锁，恐惧和悲伤终于淹没了她。她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兽一样，趴在亚当神父满是血污的身上发出无助痛苦的呜咽。

“怎么、怎么这样，父亲母亲陷入了沉眠，你也先我一步离开了吗？那我该怎么办呢？”她的疑问飘荡着，无人能回答。

正如偌大的瓦肯堡，无人知晓该如何终结这场噩梦，又有多少家庭在昨夜在今早经历了同样的绝望？

按照亚当神父的遗言，去寻找大主教？可是大主教身在何地呢？是否遭遇了同样的不测……

伊丽莎白公主站在原地，神情复杂。

布伦瑞克王室血脉里流淌的傲慢与疏离，让她不善于应对如此汹涌的情感，更让她无从得知此时此刻她该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她感谢亚当神父在最后一刻提醒了他们接下来的道路。

在她的世界里，王储的悲伤是不被允许的弱点，母亲的早逝是不被允许提及的伤痛，她早已习惯了用冰冷的外壳隔绝一切。即便是瓦肯堡的惨状，更多激起的也是责任感，而非情感的冲击。

但此刻，奥菲莉亚彻底崩溃的模样，亚当神父无声的牺牲，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触动了她内心深处，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很遗憾，奥菲莉亚……联邦会铭记亚当神父的贡献与牺牲。”

“我的主神啊……”老约翰蹒跚上前，面色沉重，“老伙计，感谢你为联邦做出的一切。死小子，你就不能多救一个人吗！”

听到这句话，艾拉才猛然想起拉尔夫救了自己，而她当时的位置，距离亚当神父并不远。

拉尔夫靠在一个断裂的墙壁旁，脸色更为苍白，他似乎又吐出了许多血，刚试图开口便咳嗽了许久。

“抱歉祖父，我尝试过了。”他确实曾在爆炸发生的瞬间试图抓住亚当神父，但对方似乎有意松开了手，仿佛接受了某种命运的安排。

但这种感觉太过微妙，他无法确定，更不便在此刻言明。

一切发生得太快，谁也无法真正责怪谁。

老约翰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艾拉的肩膀，将话题拉回紧迫的现实，“孩子们，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我们得尽快净化亚当神父的灵魂，决不能让他死后被这里的邪恶驱使。”

艾拉点头问道：“你也看到了？他的灵魂快要脱离身体了……”

“我看不到！”老约翰火急火燎地叫几人起来，“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看见的，但现在得想办法净化他的灵魂，神职人员的灵魂一旦被污染，后果将不堪设想！它所蕴含的信仰之力若被扭曲，将成为远比普通亡灵更可怕的存在，这里的邪恶气息太浓厚了。”

所以，只有她能看见将死之人的灵魂？

似乎灵魂知者拥有这项技能挺合理的，艾拉很快接受了新发现的技能。

但他们要怎样净化亚当神父的灵魂？

艾拉记得，第一次看见原身父母的尸体时，他们的额头上都有一个清晰可见的三重齿轮烙印，代表着灵魂已被托尔冯德的神圣洗涤。可在此刻，正神的光辉已然隔绝，原来的净化手段还能起效吗？

“我们现在带亚当神父回去圣大教堂还来得及吗？”伊丽莎白问。

“来不及了。”说这话的人是奥菲莉亚，她悲伤地望向了艾拉，“我尝试过念诵净化灵魂的祷文，可惜毫无作用，瓦肯堡无人再能与托尔冯德建立链接。艾拉，只有你能帮助亚当神父的灵魂安息。”

艾拉有些犹豫，由她这个位格疑似邪神的存在，来净化一位正神最虔诚仆人的灵魂？这本身似乎就是一种亵渎。

但看着奥菲莉亚期盼的目光，最终，她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尝试……”

说罢，她再次咬破手指绘制了召唤自身的法阵，疼痛难免让她神情微变，结痂的手指没办法很快好转了，谁叫她总想不起来带个木炭。

弯月五芒星阵绘制成功的瞬时，紫光从法阵中迸发出来，大抵是因为她多次使用，艾拉感受到这份能量比以前更为稳定了，没有了呓语和其他能量的侵蚀，能更轻松的链接。

艾拉先让自己的灵魂脱离躯体，来到了亚当神父的遗体前。

他的灵魂散发着微弱的白光，正在被周遭无处不在、粘稠的黑暗气息侵蚀缠绕，灵魂的光辉愈发暗淡，他的灵魂似乎正沉眠中挣扎，对外界毫无反应。

艾拉先小心翼翼用自己的灵体触碰那团白光。

“迷惘的、受正神庇护的灵魂啊，我是执掌灵魂链接、庇护心神安宁的灵魂知者，请你不要排斥，不要慌张……我会帮助你陷入沉睡，不被邪恶所侵蚀。”

起初，亚当神父身上微弱的白光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排斥，如同抗拒所有异常能量一般。但紧接着，紫光并未强行侵入，反而以一种奇异的包裹姿态缓缓渗透，令人惊奇的是，代表托尔冯德的神圣白光并未激烈对抗，反而在与紫光接触后，开始出现细微的融合迹象。

艾拉心中一动，不再犹豫。

她收敛起属于“艾拉”的情绪，将主导权换为那冰冷的、更高维度的视角，灵魂知者的位格本身。

“我以灵魂知者之命，庇护汝之灵魂，驱散不轨之徒的玷污，安息吧迷惘的灵魂！”

霎时，紫光大盛，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住眼前的灵魂，亚当神父的灵魂在这一刻猛地睁开眼，没有痛苦、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坦然的接纳，他接受了这份来自异神带有善意的净化。

两种光芒飞速交融，变得难分彼此，甚至连无法看见灵魂的其他人也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奇异温暖的能量以亚当神父为中心正在扩散，他们不由得屏息张望。

融合的光辉达到顶点，随后亚当神父的灵魂仿佛终于卸下了重担，面容变得安详平和，陷入了永恒的安眠。

正当艾拉以为一切终结之时，紫白交融的光芒萦绕徘徊，仿佛汲取了亚当神父最后的意志，骤然转化为一种更为磅礴温和的净化能量！

这能量并非来自灵魂知者，也并非完全来自托尔冯德，更像是两者结合，并以亚当神父毕生信仰与最后的牺牲最为燃料，爆发而出。

“嗡——”

一股纯净的、带着微弱秩序的能量，猛地从亚当神父的遗体上迸发出来，如同重现了那颗邪恶心脏的爆炸，性质却截然相反。它温柔却不可阻挡地扩散开来，拂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掠过断壁残垣，扫过污秽粘液，向着整个河湾台地蔓延而去。

这股复苏之风吹散了弥漫的邪恶低语，净化了空中粘稠的恶意，地面上的污秽仿佛失去了活性般迅速干涸，那些隐秘在角落的虫群瞬间消失。仿佛这片被亵渎的土地，短暂地获得了一次神圣的清洗。

拉尔夫茫然地摸向了自己的腹部，之前因吸食污秽之血如同火烧被侵蚀的内脏，在这股能量的抚慰下，竟然被修复了。

艾拉，不。

或者说灵魂知者，祂感受到了这股能量其中蕴含的情绪。

亚当神父作为托尔冯德最忠诚的信徒，死前最后的、最强烈的意愿，并非是对死亡的恐惧，并非是对自身命运的哀叹。

而是以其灵魂为祭，祈求一次微不足道却倾尽所有的净化。

正如他的一生，如同联邦无数齿轮中不起眼却不可或缺的一个，始终以神父之职，卑微而坚定地挨着这片土地和人们，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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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亚当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