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只半妖鬼 第21章 第 21 章

萦眇能察觉到的，温昼燃不可能察觉不到。

可他的眼前是卫勤氏。

若要去救凡流萤，那么他便会错过这里即将上演的一场大戏。

凡流萤死便死了吧，少年没有动，垂眸平静又冷漠地想着，她今日不死，来日去了妖界也要死，死在别的妖手里，也算她走运。

不远处萦眇颤颤巍巍给他传音，“恩妖，你是要杀了我吗？”

殿内黑雾似的妖气溢散，浓郁到化刃的杀意裹携其中，压制得萦眇本体瑟缩。

温昼燃凉凉往观音座下瞥了一眼。

观音殿入门正中便是一座约莫三丈高的巨型神像，座下一朵同样无比硕大的圣洁白莲，此时花瓣叶微蜷，往里包裹住了散发着淡淡清香的嫩青色莲心。

“别光站着，同阿娘一起上香。”卫勤氏将他拉到莲座前面，语气感叹，“阿娘当初怀上你之前，就是来过这里一次，那会的莲生寺像个破庙，如今再来看简直改头换面，连神像都修得这么逼真。”

温昼燃不知在想什么，竟也没甩开她的手，“只来过一次吗？”

卫勤氏自然听不到他的话，她想同从小到大不怎么亲近她的儿子和缓关系，自顾自接着说：“虽然阿娘觉得凡氏配不上你，但既然你喜欢，只要她日后顺利怀上你的孩子，阿娘也是能勉强接受她的。”

为何说“温溯夜”喜欢，卫勤氏有几分心酸的想：如果只是她来莲生寺，儿子未必愿意陪着她，他顶多用那些修士术法给她加两个护身符，向来如此，温溯夜对她只有尊重礼敬，而无爱昵。

“呵。”温昼燃想笑，凡流萤若听见了心上人的母亲这般话会怎么想？喜悦，还是惊喜？

可惜这话既没让她听见，也没让该听到的温溯夜听见，温昼燃阴着眉眼挑了挑唇，笑意却猛不丁僵在脸上，不知为何，脑子拐了个弯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凡流萤今日死了，相隔不长时间，倘若温溯夜走得墨迹，他俩有没有可能会在黄泉路上碰见？

同一时间，他们的正对面，萦眇有几分出神，其实自卫勤氏进门，她便觉得这个人族似曾相识，只是一开始被温昼燃吸引了注意力，这会他敛了那股无差别攻击的阴煞妖气，她便听见了他旁边女子比面容更让她觉得熟悉的声音。

十几年前，莲生寺确实不是这个样子，不止人烟稀少，因为是座荒庙，连饿到饥肠辘辘的野畜都不愿路过嗅闻两下。

萦眇忽然有些忆起这女子的熟悉之感从何而来了，整朵花骤蜷成苞状，惊恐万分。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卫勤氏不耐地回头看了眼，“凡氏怎么还没来，这么长时间，她爬也该爬上来了。”

温昼燃未言。

他双瞳异色，分明妖异十足的长相，垂下眼皮时看起来却很是乖和，就这么盯着正对面座下的莲花看。

“你方才说，我救了你一命。”

萦眇牢牢包裹着自己，这下说什么也不抬头了，她埋头在自己的花心里，听见她的恩妖顿了下，又说：“去救那个人，我不杀你。”

萦眇只是不敢看卫勤氏，但还是敢与他传音的，“恩妖为何不自己救？”

“她没那么重要。”少年淡淡说。

萦眇偷瞥了眼卫勤氏，想了想，“好吧，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打过那两只妖，而且她是个一点灵力都没有的凡人，我还不能给她传音让她配合我，有点难救。”萦眇咽了口口水，很自然地歪了话题，“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死了的话，我能吃了她吗？”

温昼燃静静盯了她许久，猝尔笑开，“不可以。”少年心里嫉恨，不愿见她有一点顺心的可能，凡流萤就算死，也不能和温溯夜前后脚死。

萦眇遗憾地叹了声，“好吧。”

...

“我躲开游无名后，隐息去了温家，一夜，你知道那只半妖鬼在做什么？”一幽影似的男妖身形遁在暗处，同坐在地上的妖低声交谈。

“能做什么。”悬鱼拖着伤躯，不客气道，“我伤得那般重，他又好到哪里去，肯定逃回去养伤了。”她咬牙切齿，“我在幽冥台底下才三十年，出来后游无名这老东西实力竟涨成这样，人族的天赋真是......太不公平！”

她，加上温昼燃，算得上两妖一人双双混战，尽管前期温昼燃消耗她不少灵气，弄折了她的脖颈，但实际没伤到她的命脉，悬鱼最后拼着同归于尽的打法，结果近乎和温昼燃双双被游无名追着打，温昼燃这个脏东西，见自己打不过游无名，后来便时不时偷袭她，悬鱼又不傻，妖最懂妖，她一眼看出这死妖就是想吞了她升境界后再跟游无名打，这阴暗奸险的心思，她当时没被他俩打死，却差点被活生生气死。

同等境界，妖都未必打得过人，更何况他们和游无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他要是吞了她能杀死游无名也就算了，也是替她报了仇，她死得其所，心满意足，但悬鱼觉得他大概率——不行。

因为来自异性妖之间的敏锐感知，她发现，这只妖甚至没经历过发情期。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年纪也太太太小了！这样小的妖，如果吞了她就能进化神，那也太逆天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悬鱼深深记着当时被温昼燃盯上的齿寒感，她是她们族群最有天赋的妖，从来都是追着别人打，虎落平阳被犬欺，如果却沦落到被一只半妖觊觎血肉。

又逢云贝说见温昼燃跑来了莲生寺，于是伤没好悬鱼便匆匆闪了过来。

云贝说有办法报复他，悬鱼没理由不信他，因为云贝与温昼燃有深仇——在幽冥台里结下的仇。

起初将游无名引去温府，就是他提议的。

“我看见这个人族喊他夫君。”云贝石破天惊地抛下这一句。

悬鱼先是反应了会人族夫君是什么东西，随后双瞳后知后觉地睁大，看向殿内另一边角落。

流萤醒了。

头痛欲裂，胸腔也像是被人两面推压挤到了一起，她艰难呼吸，安静地在地面蜷缩着，小声喘气。

视野朦胧，眼前幻视中有一座铁杆围起的牢笼，“啪嗒”一声，有人踩着轻快的步子迈了进来，“听说这是从小陪你一起长大的丫鬟，叫什么来着，芙蓉？”他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

“你怎么不看她最后一眼呢？她刚才一直在喊小姐，想让我放了你。”

流萤被他从地上提抱了起来，他一只手解开了她脚上沉重的锁链，另一只手支撑着她弯曲的脊背，使得她心脏那处像被挤压着喘不过气，他让流萤正对着那张既眼熟又陌生的脸——芙蓉此时面目全非，旁边有妖在啃噬她残存的肢体。

耳畔是他压低的嗓音，他的身体阴冷，像冰天雪地里凝实的雪块，存纳了许多令人绝望的回声，“凡流萤，下一个是谁呢？”

...

“那个府邸阴气那么重，我还以为是他在里面杀人杀的，当时还说他胆子真大，在游无名眼皮子底下杀人。”另一边俩妖议论不休，好似全当附近没有其他耳朵。

“是跟着他一块来的一个女人，听他们府里人议论，隔三差五有人被她弄死，比咱们妖还像妖，而且我们妖吃人哪会有阴气，我们都吃得一干二净，吃得人族心服口服，”云贝道。

“不提这个，你把这女的带过来，这么长时间了，温昼燃也没出现啊。”悬鱼言归正传，看向角落瘦弱一团。

“确实奇怪。”云贝也皱眉，妖是很难抵抗临近生活着人还不能杀了他的，温昼燃留在温家忍了那么久定有所图。

“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他留那不是为了这个女的？”

妖族生性凉薄，就像云贝对悬鱼，城外事发时能毫不留情将她甩向温昼燃，随后逃走，悬鱼也并不觉得这不正常，他们想法很现实，都是向着最利己的方向，不利己才不正常。

因此云贝考虑到捉流萤回来，也是看见温昼燃同她日常相处，说不上和睦，但人和妖生活在一起，那对他们来说本就很惊悚了，算得上跌破妖观。

“再等会吧。”

又等了近半盏茶的时候，悬鱼面无表情，“杀了她，没用，你这是什么蠢主意，拿人威胁妖。”

云贝现在也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蠢透了，他面色不大好，“不行，我今日一定要他死！当时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妖君赶出深渊谷。”

悬鱼翻了个白眼，“之后妖君不是也拿走了他一条命。”

另一边，流萤静静听着，忽然觉得手心处隐有痒意，她缓缓抬起一点胳膊，看见有朵小小的白莲开在那里，像土里钻出来颗嫩生的幼苗，是很清新脱俗的干净。

萦眇没法给凡人传音，她隔空种的小莲花需要对方拔起来捏在手里，这样对方才能被她传送到莲生寺其他地方。

那香香的少女只是看着她，并不动，然后她刻意摆动莲瓣，幻化成人族的身体就有点像是在扭屁股。

少女将手又盖回去了，似是温柔地轻抚了一下她的瓣肉，“你好漂亮。”

萦眇：“......”

现在情况很危急哎你知道吗，但这么危急的情况下你还夸我，那你说的肯定是实话！

萦眇下一秒出现在了流萤身旁。

与此同时，温昼燃有所察觉地抬起头，灵山高阶修士发来的急讯特殊，能追踪收讯人的气息，非本人不得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