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是不是偷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嗯?”
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贴着耳廓钻进脑髓,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寒意和探究。
应嘉呈的呼吸几乎瞬间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心脏,又在那极致的恐惧中冰冷下去。
他死死闭着眼,睫毛剧烈地颤抖,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暴露的危险。
故游屿的手指依旧停留在他太阳穴上,按摩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仿佛那句可怕的耳语只是情人间的呢喃。
〖宿宿宿主,撑住,撑住啊,他没有证据,只是在试探,标准的斯文败类诈唬手段。〗Dome在他脑子里疯狂打气,虽然它自己的数据流也快吓到乱码。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十几秒钟过去。
应嘉臻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刚从梦魇中挣扎出来,缓缓睁开眼,眼底是一片被头痛折磨后的湿润和茫然,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安,“……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声音虚弱又沙哑,表演得无懈可击。
故游屿凝视着他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像是要剥开所有伪装,直抵灵魂深处。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空气凝固得如同实质。
应嘉呈强迫自己不要躲闪,甚至微微蹙起眉,表现出因对方沉默的审视而感到的不解和些许委屈。
终于,故游屿眼底那抹可怕的探究缓缓散去,重新被一种温和的,带着歉意的担忧所取代。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应嘉呈的额头,声音放得轻柔,“没什么,吓到你了?是我不好,胡言乱语。”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责,“你脸色这么差,我还问些莫名其妙的话,肯定是昨晚着凉了,又没休息好。”
他替应嘉呈掖好被角,掌心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黑化值:97.3%。疑虑指数下降,担忧指数上升。〗Dome及时汇报。
应嘉呈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
故游屿的疑虑只是暂时被压下去了,远未消失。
这个男人就像最狡猾的猎手,拥有无穷的耐心,会一直潜伏,直到抓住猎物的任何一丝破绽。
他闭上眼,假装入睡,内心却波涛汹涌。
过去自己留下的信息和精神碎片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故游屿的异常,系统的故障,那个“外来叠加态”……这一切都像一团巨大的迷雾,而他已经深陷其中。
更重要的是,在那些疯狂的精神碎片里,他除了感受到故游屿毁天灭地的执念,还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熟悉感。
不是对这个世界的故游屿的熟悉,而是某种更遥远的,仿佛跨越了无数时空的……共鸣。
这感觉转瞬即逝,快得抓不住,却让他心底莫名地泛起一丝奇异的不安。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故游屿似乎真的相信了他头痛着凉的说法,照顾得愈发无微不至。
饮食、用药、休息时间都被严格规划,精确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他几乎推掉了所有外界事务,全天候地待在别墅里,守着应嘉呈。
这种“守”,是真正意义上的寸步不离。
应嘉呈看书,他就坐在旁边处理文件,偶尔抬头看他一眼,目光温柔。
应嘉呈对着窗外的湖景发呆,他会从身后拥住他,下巴抵在他发顶,陪他一起看。
甚至应嘉呈上厕所,他都会体贴地扶他到门口,然后在外面安静地等待。
他不再有过激的亲密举动,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细腻入微的掌控和陪伴,更像一种无声的渗透,一点点蚕食着应嘉呈的私人空间和精神边界。
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饲养员,同时也是最警惕的狱卒。
而应嘉呈,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逐渐适应囚笼生活,甚至开始产生微弱依赖的金丝雀。
他不再明显抗拒故游屿的触碰,会在对方投喂时乖巧张嘴,会在午后阳光正好时,靠在故游屿身边浅眠。
〖黑化值稳定下降中:96.8%... 96.5%... 96.2%……〗Dome汇报着好消息,但语气却并不轻松,〖宿主,反派的‘满足感’和‘掌控感’指数很高,但‘警惕性’指数并未同步下降。他就像……就像一个抱着失而复得宝藏的巨龙,一边满足地打着呼噜,一边睁着一只眼睛警惕着所有风吹草动。〗
我知道。
应嘉呈在心里回应。
故游屿的温柔之下,是从未放松的审视。
他几次半夜醒来,都发现故游屿并没有睡,而是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清醒而幽深,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比直接的暴力更甚。
这天傍晚,故游屿接了一个电话。
他并没有避开应嘉呈,但通话内容极其简洁,大部分时间只是听着,偶尔回应一两个“嗯”、“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沉默了片刻,周身的气息有些冷冽。
“怎么了?”应嘉呈放下手里的书(故游屿给他挑的,一本关于鸟类饲养的指南),轻声问道。
故游屿走到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他的手握在掌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指节,“没什么,一点琐事。之前清理掉的那些人,有些不长眼的残余势力,还在试图打听消息,垂死挣扎罢了。”
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捏死几只蚂蚁。
应嘉呈的心却微微一沉。
他知道故游屿口中的“清理”意味着什么。
那些因一只野猫而被他迁怒清洗的安保人员,恐怕凶多吉少。
这个男人温柔的表象下,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
“哦。”应嘉呈低下头,没有再问,表现出一种对血腥事务的畏惧和回避。
故游屿似乎很满意他的这种反应,将他揽入怀中,低声道:“别怕,这些脏事都不会碰到你,你只要安心待在这里就好。”
他的怀抱温暖,话语仿佛承诺,却让应嘉呈心底发寒。
晚上,故游屿亲自下厨做了晚餐。
他的厨艺好得惊人,丝毫不逊于专业厨师。
餐厅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烛光摇曳,气氛温馨得近乎诡异。
他甚至还开了一瓶红酒,给应嘉呈也倒了小半杯。
“偶尔喝一点,助眠。”他举杯,烛光在他镜片上跳跃,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应嘉呈下意识地问。
故游屿微微一笑,笑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不清,“庆祝你……终于有点属于这里的样子了。”
应嘉呈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晚餐进行到一半时,故游屿忽然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你之前写的那本《完美犯罪》,结局我很喜欢。”
应嘉呈后背瞬间绷直。
《完美犯罪》,那是他上一次任务用来接近故游屿的诱饵。
故游屿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僵硬,继续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那个反派最后在监狱里自杀的结局,处理得很巧妙。不过……”
他语气顿了顿,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应嘉呈脸上,“我最近总在想,如果他没有死,而是逃了出来,他会怎么做?”
应嘉呈喉咙发干,几乎说不出话。
〖宿主,送命题,这是送命题啊。〗Dome急得团团转。
故游屿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的兴味,“我觉得,他可能会去找那个背叛了他的主角。不是杀了他,那太便宜了。”
他放下刀叉,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声音低沉而危险,“他可能会把他抓起来,关在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每天告诉他,‘你看,你让我进的监狱,现在,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监狱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应嘉呈面前的红酒杯,杯壁发出清脆的鸣响。
“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报答’他的背叛。你说,这样是不是……更有趣?”
应嘉呈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苍白无比。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杯中的红酒漾开细微的涟漪。
故游屿看着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周身那可怕的气息瞬间收敛,恢复了之前的温和,“开玩笑的。小说而已,怎么较真了?吓到了?”
他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住应嘉呈冰凉的手指,“别怕,我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打一巴掌,给颗糖。
不,是捅一刀,再温柔地舔舐伤口。
应嘉呈垂下眼睫,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低声说,“……嗯。”
这一晚,故游屿依旧将他搂在怀里入睡。
但应嘉呈能清晰地感觉到,故游屿的呼吸并没有变得绵长,他并没有睡着。
他只是安静地抱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极其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像是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在思考着如何将这件珍宝彻底锁入最安全的保险柜。
夜深人静。
应嘉呈在半梦半醒间,仿佛又听到了那如同男鬼低语般的声音,极轻,极模糊地响在耳边,带着一丝扭曲的满足和深不见底的渴望:
“快了……”
“就快了……”
“很快……你就彻底……是我的了……”
应嘉呈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眼睛,全身冰冷。
他知道,故游屿的耐心,或许快要耗尽了。
而他那看似稳步下降的黑化值,或许根本就是一个诱人深入的,致命的陷阱。
而且他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猜测——黑化值可能永远都降不下去,而他,也将永远被困宥在这里。
[菜狗]
宝子可以猜一波小呈的猜测会不会成真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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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