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让修云凝固当场,半天不能动作。而自称“老乡”的那个声音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
“要不要来对暗号啊?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我先说啊,氢氦锂铍硼——”
修云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进行如此弱智的行为的,然而身体的某种本能让她脑海里出现了“碳氮氧氟氖”这几个大字。
“哈哈,不错不错,再来!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完蛋了,自己被一缕空气玩弄于股掌之中。
“哈哈哈,怎么样,还来吗?”
“你适可而止!”
“好了好了,真不禁逗。说起来要不是我帮你疗伤,你现在已经魂飞魄散了。还有你那稀碎的灵府,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修好它。”
这让修云着实不能反驳。不管这个自称是“太虚无量仙尊”的东西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它救了自己一命的事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自己对于修仙界知之甚少,向旁人暴露自己的弱点还不如向这个“老乡”寻求帮助,毕竟自己最大的秘密已经对它展露无遗。思及此,修云终于定下神来。
“啧啧,小小年纪就思虑这么重。”
修云对声音的阴阳怪气不为所动,她试探问道:“前辈,这个世界真的是那种神神鬼鬼、可以修仙的世界吗?”
“嘿,这时候说话倒客气了。不过你说的没错,这里就是修仙界!怎么样,很酷吧?你和我作为穿越者,自然就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啊!”
听了这话修云暗自腹诽,且不说对面这个“气运之子”是如何落得个连身体都没有了的下场,自己这又盲又重伤还差点死掉的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与这四个字沾不上边的。
“喂,我都听得到!”声音相当不满。
有求于人的修云恭敬递出台阶:“我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这才不太清楚前辈的伟大之处,不然您细细讲讲呢?”
声音对于修云的恭维很受用:“这个世界的体系倒也简单,就是吸收天地灵气,在体内用灵府炼化转为你自己的灵力,这就是所谓的修仙。
修士的等级按阶段划分就是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大乘、渡劫。而你的这个身体原本已是金丹后期,眼看就要突破元婴,可惜遭受如此重创,能不能恢复修为全靠你这灵府能不能修好喽。”它讲得轻描淡写,接着又补充道:
“咱俩说不定是差不多年份穿到这个世界来的,只不过我到了更早的时间线。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叫玄轸,也别前辈前辈的了,听着怪别扭的。”
这家伙现实世界肯定不叫玄轸,现代哪会起这名。
“咳咳,想破不说破啊,哦不对,想也不要想!”
修云不管破防的玄轸,问了一个核心问题:“那你来这个世界多久了?”
原本嘀嘀咕咕的玄轸沉默了几秒,接着他淡淡笑道:
“我也记不清了。我来到这个世界后修练、飞升、成神、陨落,不知过了多久,元神再次复苏,在这世间又是游荡了好久,最后才到了你身上,你说,已经过了多久了?”
修云从他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感情,平平淡淡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
“那为什么要寄生在我身上?”
“不是我要去你身上,而是你的身体吸引我到了你的身上,说不定是咱俩有仙缘呢?我的元神本来已接近消散,全靠人间的一点信仰之力苟延残喘,然而寄生在你身上之后,我却觉得元神稳固了不少。小妹妹,你也不忍心看到自己的老乡在外漂泊无依,无家可归吧?”
“这么说你真的是那个太虚无量仙尊。”
“嗯哼~我可是这个世界第一个飞升成神的人,当然,也是最后一个。”
修云不明白一个活了千年甚至是万年的人,性格怎么还能保持这样跳脱顽劣的样子。
说不定都是装出来的,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再说不定他表面上帮自己,实则背地里在等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好夺走自己的肉身;再甚者……
“喂!不要把人想的太坏啊!有人性的人是不会往这么邪恶的方向揣测别人的!”玄轸若是有实体的话现在已经开始跳脚了。
“可我今天差点被你的弟子剖丹,”修云淡淡补充:“哦,他还说,如果我灵府还在的话他还会夺走我的身体。”
玄轸抓狂:“那就是个骗子!我从来没有收过弟子!我也没有宗门,我从一开始就是散修!”
“那你挺厉害。”修云面无表情夸奖。
在修云这里玄轸找不到一丁点身为修真界大能的成就感。
“那我该怎么回去呢?”
“V我500灵石,我收你做开山大弟子,助我找回仙躯重登神位,届时自然就能撕破虚空重归故里。”
修云敏锐抓到重点:“意思是只要帮你找到身体,你就能带我回去?”
玄轸没有直接答复,反而是岔开了话题:“你看看我现在,可怜得连个身体都没有了,哪还能想回去的事?不说了不说了,我得休息了,为了给你疗伤,我身上本来不富裕的灵气已经捉襟见肘了。”语毕,玄轸的声音消失了,任凭修云再怎么呼喊,对方也没有回应。
修云这才意识到,和玄轸说话的当时,他也在为自己修补着身体,现下身上的伤似乎已经好了大半。
就算你回不去,我也会回去的。她暗自坚定了自己的诀心。
……
修云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午时,与姜元章一同用过精心准备的膳食后,对方见她脸色有所好转,便扶她到了寝殿后的小花园散心。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园中高木茂密,树下花团锦簇,风中裹挟的花草香气让修云觉得惬意无比。
她细细感受,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缠绕在自己周身,丝丝缕缕的气息想往自己身上凑却找不到一个落脚点,只能在自己身边打转。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灵府吗?
“在想什么呢?”姜元章看她出神了许久。
“没什么,只是觉得元章你这花园真是个好地方,即使我看不见,也能感觉到这里的茁茁生机。”
“你喜欢就好。前方还有一个小凉亭,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看修云点头,姜元章便扶着她慢慢向凉亭走去。
“你之前也来过这里,只不过那时正是万物凋零之际,这园里只有干草和枯木。幸而这次终于赶上了桃李竞放,你能喜欢这里,我很开心。”
姜元章努力在修云面前展现大方得体的样子,回想起初遇时她有点幼稚的做派,修云觉得有点好笑。
如果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她们真的会成为要好的朋友。
但是修云知道,她不会在这里呆太久的。
亭中备好了茶水与糕点,两人坐在亭中,凉风习习,祥和惬意。直到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平静。
“殿下。”听声音,是昨天的那个卫官崔然。
“什么事?”姜元章不急不缓地品着一杯茶。
“这……”崔然犹疑,不知道该不该当着修云的面禀报。
修云正要说要不她回避一下,却听公主殿下道了声“无妨”,崔然这才开口:
“殿下,咱们派去求取仙药的人遇害了。”
姜元章握住茶杯的手顿了一下,茶水没有溢出来,却已然荡起了涟漪。
“元章?”
姜元章笑道:“不必担心,我会处理的。”然而这时的笑容却没有几分是发自真心。
修云知趣道:“我觉得有些累了,要不让宫人先扶我回去吧。”
姜元章没有阻拦:“也好。”
……
从这一天起,公主好像变得很忙,每天只有夜里才有机会来看望她。修云几次推辞说自己已经恢复了,不需要这么担心,公主却还是照来不误。
这几天她过的很悠闲,起居和吃喝都有专人照顾。因为担心她不小心磕碰,公主寝殿里的家具和摆设被搬走不少,地上也铺上了厚实柔软的地毯,让她体验了一把王公贵族的生活。但修云的内心,却远没有看上去这么平静。
这一天午后,殿内十分安静,只有几位宫女静默立在一侧等候吩咐。殿外艳阳高照,鸟语花香,虫鸣喓喓,似乎和往常的任何一天无甚区别。然而修云却透过这平和的氛围,察觉出一种风雨欲来的味道来。
几天来,除了宫里的侍从们还保持一如既往的样子,公主和她的亲兵们各个都变得往来匆匆。时不时就有陌生人登门拜访,每次他们来的时候公主就会在书房与之关门密谈。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修云发现这位名唤姜元章的公主并没有她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简单。她手中似乎掌握兵权,朝中大事也是几乎都由她来裁决。
有几个晚上公主会在寝殿批改奏折,关于这一点,倒是丝毫没有要对修云遮掩的意思。而对于当朝现任的皇帝——这位公主的父亲,她却是只字不谈。修云不方便向下人打听这种事情,只能在心里胡乱推测。
或许是皇帝病重不能临朝,也或许是这个世界有女子当皇帝的传统,公主就是这里的皇位继承人。
三个月前,这个身体的原主为何来找公主,又为何在离皇都不远的地方遇害。这个问题始终在修云心中坠着,不调查清楚她就难以真正安心。
将要突破元婴的修士想必在修仙界也是中流砥柱的存在,为什么能这么轻易被人碎掉灵府?那个死去的求药士兵,和自己的事又有什么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在风平浪静的假象下暗潮汹涌,一无所知的人,只有自己。
“这个世界有一个规矩,掌管天下平民百姓的皇族受天道庇护,龙气加身,由此护佑人间气运。然而皇室成员不可修行,否则会受天道反噬,除非——向天道发誓与皇室断绝关系。”
玄轸的声音幽幽出现,修云这才想起自己脑袋里还住着一个人。
“你的精神恢复了?”
“当然,这点消耗对本尊来说还是小意思。”玄轸洋洋得意,全然忘记了自己说过灵气捉襟见肘之类的话。
“你说皇族都有龙气,那个老道绑走二皇子也是为了他身上的龙气吗?”
玄轸接着道:“当然喽。按理说呢,修士不能插手凡人的事,不管是战争灾祸,朝代更迭,人间自有人间的自然规律。随意插手,一不小心就会引得天罚。皇室的人就更是如此了,对皇室的人下手天罚只会更加严重,这后果是修士们难以承担的。就这样,皇室和几个较大的修仙宗门才互有往来,保持相安无事。”
但是现在,一个筑基期修士竟敢劫掠大洛二皇子。
“没错。看来,有什么平衡将要被打破了啊……”玄轸语气故作高深莫测,接着话音一转:“先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修复你的灵府才是最要紧的事啊!”
“灵府?”
“灵府就是用来吸纳和储存灵力的地方,没有灵力你还怎么修仙,怎么变强啊?穿越到修仙世界,不就是要走这个流程嘛。还有,只有你变强了,我的灵力才能恢复一点啊!”
修云没有反驳,不管将要发生什么事,只要自己拥有足够的实力,就总有一丝招架之力的。
她定了定神道:“那么,我该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