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 第21章 七手八脚

搬家小队的效率高出期望值。

原拆原装，结束赠送全屋清洁，就这样，为搬家和整理预留出的全天足足省下了半天。

短短几个小时，菡珀公寓1201室从一个落荒逃窜的临时落脚点，变成了可以长期生活的居所，视线一一数过用熟的家具电器，漆颐心里却有点空。

从今天开始，真真正正成为独居的数字游民。

斜对门暂时不可相认的邻居，小胥，去拳馆了。

看到刘衡子的一瞬间，漆颐做好了泥泞难堪的准备，搬家小分队在场，多少能让刘衡子为彼此保留几分体面，她如此希冀。

没料到小胥如天兵降临。

最关键时的一股气注入，既撑起了与刘衡子对峙的底气，也让她在混沌中下定决心和刘衡子好聚好散。

漆颐暗嘲自己懦弱的同时，加倍感怀小胥的斩钉截铁。小胥直率随性，扮演恶人角色驾轻就熟，她望尘莫及。

随车搬家，别说小胥做不来，漆颐也要难办。

遂楼下各分南北。

其中另有插曲。

尾声，漆颐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检点有无遗漏，故而最后走出703房门，刘衡子约是看没有外人，猛地抢上来。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存在感若隐若现的那瑞忽然从门后出现，指尖扣在罐装可乐的拉环上，就那么硬抵在刘衡子下巴，逼得她自己讪讪后退关门。

饮料是漆颐检查厨房冰箱时，顺手拿出来分发给众位功臣干将的，大家都是矿泉水和茶饮，临到那瑞，她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给了一罐可乐。

那瑞没拒绝，但也没喝。小胥彼时轻飘飘递给那瑞一个眼神，她便可爱又显眼地吐出一小截舌头，背过手，把一罐可乐揣兜里了。

搞不好年纪比看上去的小更多。

拉开窗帘，漆颐心里更闷了。

将窗帘卷起来塞进栏杆，往外看，黄黑的天，黑云压城。

小胥说晚上来得及可以去拳馆吃饭，前几天小搬不算，今天是真真正正乔迁之喜。

漆颐抬起手腕看时间。

下午三点赶赴晚餐，早么？

“差不多，王大厨可以准备食材了。”

胥则其接过盛柏隽递来的毛巾，喘匀粗气，回答了盛总打算几点吃饭的问题。

盛柏隽胡乱撸了把她肩背，撸下一手汗，嫌弃极了，“十五分钟，胥总，冷气开这么足你还能整出桑拿房的效果，真虚啊。”

接过毛巾，发现抬胳膊擦汗的力气都没有，更罔论躲开盛总的蒲扇手，胥则其甩甩头，甩出一瀑汗水。

“你给我上的是20公斤啊柏，腿都快断了……我最多爬爬楼梯，我……爬三轮十二楼都没这么累的。”

“蹬得动，说明20公斤只是你的起点。”盛柏隽利落地躲开她甩来的汗珠，抬眼看上方电子屏，“三点半就着急备菜，咋地，想让王大厨整上一桌满汉全席？”

胥则其艰难地用意志挪动双腿，“满汉全席用不上，请王大厨务必超水平发挥。”

但其实练完腿能下器械已经用上了回光返照的协调能力，这会儿松懈下来，她完全走不动道，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喊“瑞儿啊”。

盛柏隽半开玩笑地学她喊“瑞儿”，却喊不出她那把儿化音融入主音但丝毫不凄凉的浑然天成。

那瑞简直成了精，都没问胥则其叫她干什么，自己左右一看，往放手机的台球桌去。

白天，胥则其总不记得充电，就像晚上，一步离不开电源。

那瑞这小孩——

不应该是小小年纪窝在拳馆打工的苗。

更没道理成为盛总口中“个太矮没人要”的“滞销品”。

稍微捯饬下，做账号开直播，未必不能辟出一条路。

胥则其拖盛总跟她一起席地而坐，一推一拉，那瑞已经拿着手机过来了，组织到一半的“那瑞为什么流浪到你这儿”原路吞回去。

别的炮娃们都开了视频平台号，那瑞好像没有？

“真懂事！我们那瑞最棒了。”

胥则其收起八卦，一心一意地夸赞，扶着那瑞手腕用面部解锁手机，打开生鲜APP。

“想吃什么自己点，问问姐姐们吃什么，也让王大厨看看。最后帮我点老鸭和鱼，适合做水煮鱼的鱼。”

楼下的炮娃们在卖力直播打拳，也有跟观众唠嗑的。那瑞看了看，没犹豫，端着手机上楼去了。

没几分钟，那瑞跟着王大厨下来，“别点外卖，想吃啥，我这会儿去菜场。”

“一会儿又下雨，外卖得了。”胥则其在地板上揉捏大腿小腿，盛柏隽帮她捏，差点儿没给她捏废，见手机还在那瑞手里，便道，“瑞儿，给王大厨看看，王大厨选。”

“菜场的有味道。”王大厨乐呵呵地说，“手机上的肉没肉味菜没菜味。还贵。”

“哎，今天可别提贵字儿，有人报销。”胥则其抬起一只手，然后龇牙咧嘴地放下了。

“你练腿，怎么胳膊也练废了？”盛柏隽揶揄。

“你那腿举机多久没上油了，我不得用手使劲儿么！”胥则其想捶她，但捶不动，转头找王大厨，“我想喝汤，老鸭汤。”

王大厨看了下电子屏，“买完菜我估摸得五点，七点能给你喝上高压锅压的汤了不得了，想喝老汤，下回提前说。”

“那你多买点儿，大骨头也买点，我明天喝。”

胥则其本来是乱点老汤，王大厨一说到高压锅，她更想喝文火慢炖的汤了。

王大厨笑说：“行，你喝不够天天给你炖。”

盛柏隽阴阳怪气：“咋，离了那瑞你是一天不敢呆那公寓吗。”

胥则其想了想，点头：“是呢！”那瑞明天去体检，硬币录音器后天到，她想给自己再放天假。

她还反击，“盛总不欢迎我？行叭，那盛总再给我拨个人。”

“别坐着了，再坐会儿你晚上都开不了车。再给你拨个司机行不行。”盛柏隽笑着去拉她，又说，“你来你来，都欢迎小胥老板来呢。”

四五个炮娃们不顾正直播，纷纷扭头说：“就是就是”、“老板常来”、“老板别走了”……。

胥则其中午一进拳馆，先喊盛总开空调，大大小小冷气开足。然后告诉盛总晚上那个九成九的冤大头十有**要来，搞定她，拳馆这个夏天连同下个夏天的电费都能包圆。

盛柏隽让她满口九九九弄得拗口了一时，甚至没想起提前打听情报，便又被胥总绕了进去。

胥总说，你得改改拳馆这指不定哪天就倒闭的破败样，器械该擦的擦，该保养的保养，务必让人就算办了卡心里也不嘀咕。

又自费请炮娃们喝了一堆咖啡茶饮，力求炮娃们精气神满满，热中暑了不行。

环境改善，炮娃们直播起来更有活力热情。

程招招中间即兴来了段单口相声，直播人数竟然首次突破三位数，迈进四位数境界，一举刷新炮娃直播新纪录。

胥则其练腿时，留意到醒过神来的盛柏隽去找那瑞打听情报，那瑞三缄其口，盛柏隽不气馁，再问，再问那瑞就去打沙包了。

那瑞——

胥则其看着那瑞低头走回练习台，靠在盛柏隽身上勉勉强强站起身。

她对小冠军的好奇心上升到随时破防八卦的程度。

那瑞真的是个很懂事很聪明甚至可以用很有灵气形容的年轻人，又一身真功夫，怎么甘心在盛柏隽这里吃了上顿没下顿？

没有说盛柏隽不好的意思，盛总只是暂时经营不善……

胥则其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七成来自半身不遂，这会儿大腿小腿的肌肉痛还没出来，就是酸，没力气。

三成来自小冠军行云流水赏心悦目的武术动作。

“虽说影视行业没落了，短剧风生水起呢，没想过给我们小冠军联系个门路，她去演，怎么不比牛头马脸儿好看？”胥则其问。

“那瑞不上镜。”盛柏隽一句话证实了胥则其尚未宣之于口的猜测，“她不能曝光。”

“怎么？”胥则其头也不回，专注看小冠军打拳。那瑞的身法很有九十年代武侠片拳拳到肉的实感。

“家里不让，说伤风败俗。”盛柏隽说，“她也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你以为呢。”

胥则其不再言语。

炮娃们……看来真是各有各的故事，不愧是回到大学还痴迷《故事会》的盛柏隽，小册子已经满足不了她，改收集真人故事了。

“过段时间吧，现在她跟着你不也挺好。”盛柏隽说，“我这儿人太多，现在只求一个稳。”

“盛总真是穷也不忘兼济天下。”

胥则其拍拍盛总罩在她腰侧的手臂，盛总是好心护着她别摔跤，她嫌盛总放生物电戳她痒痒肉。

“屁嘞。”盛柏隽不护她了，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拳馆，外卖”，她倒走两步，边走边说，“当初靠人攒起来的局，不能一起有肉吃肉没肉就散么。我去——王大厨不是去买菜了么，你咋还下单？”

胥则其看那瑞一套拳打到虎虎生风，心不在焉：“我没……啊……”

“那谁买的？哪位老板这么大气？……哦，是你啊。”盛柏隽的声音越来越远。

漆颐从外卖员卸下的一堆箱货后走出，先看到的不是盛柏隽，而是被各种反光板、补光灯以及沙包、吊球围绕的炮娃们。

她们有些对着拳击包出拳出腿、挥洒汗水，只听砰砰的声音此起彼伏，却也盖不住另外两三道爽朗而自然的说笑声。

炮娃拳馆日常原来是这样的。

充满……活力。

或者说，生命力？

漆颐被蓬勃而旺盛的生命力震慑了，甚至跟盛柏隽打完招呼，又流连忘返地看了几眼，才四下找小胥。

小胥目不转睛望着练习台。

神色专注，心无旁骛。

练习台上是正在表演武术？拳法？舞蹈？的那瑞。一套动作实在利落，像舞又像战。

七手八脚的炮娃们不够看么，就只专心欣赏那瑞表演？

小胥真的很喜欢她啊。

漆颐一边向小胥方向去，目光也被引得重又看向练习台。

是……

挺好看的。

可以申请非遗的好看。

那瑞一套拳似乎打到尾声了，一部分注意分给新来的观众。

观众跟那瑞视线对上，被身强气盛的目光灼了，扭头找她要找的人。

小胥脖子上缠着条白毛巾，看得出刚剧烈运动过，衣服汗塌塌地贴在身上，宽松的运动裤却在微微摆动。

……不对，不像被风吹。

小胥自个儿在晃？

漆颐没来得及多想，快步上前——

给小胥当了垫背。

午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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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七手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