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知假相见闻录 第7章 黑山羊之战

“老大……？”半大小子指着眼前的卵，声音有些颤抖。

前几天他们接到消息，潜入了这里，在这里找黑山羊的卵。

消息说，这个名为“森”的民间组织一直在暗地里研究培育黑山羊幼崽，说是想要逼迫调格司投降，好掌握那些异能力。

他们一路摸过来，开了这个在组织最深处的门，看见了黑压压一大片的卵，每一个都在平稳地起伏着，可怖的筋络遍布了整个卵，正有力地收缩着。

『噎鸣』眯了眯眼，拿出张纸写了什么，然后扔给后面的『不烬』，让他给烧了。

“信传过去了，让他们做足准备，我们先毁一些再说。”她说。

这地下的卵看着就像快孵化好了，百十来万个，这要是全孵化出来了，周边的村庄全都得玩完。

几个人冲进去一顿捣鼓，『噎鸣』对着一片卵就把时间倒退，让它们直接消亡了，『白玉山神』双手成虎爪，一手撕一个，『不烬』一会放火烧，一会拿风扇，直接烧死了一大片，不远处戴着巫师帽的『萨满』高高举起手里的巫杖，一个个魔法阵出现在卵的下方，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被杀死，『九旻』因为能力特殊，只双手拿刀，手起刀落的，不比他们慢。

毁了有接近一半，这组织察觉到了，派了些人赶来。

“撤。”『噎鸣』将时间暂停，对着他们说。

他们从那群人身边跑过，还没等彻底出去就被包围了起来。

“这怎么办啊？”还是那个小子，原本金色的瞳孔这会儿已经变淡了，还没恢复原形的虎爪再次凝实，警惕地对着那些人。

他旁边一个看不出来性别的人笑着说：“『白玉山神』难不成怕了？”

“怎么可能？”少年扬起头，眼里全是少年人的恣意潇洒。

那群人里走出来个人，很明显应该是首领，他走出来后其他人全都往后退了一步，“你们难不成还想着活？”

他的能力是命令，除了同等级的和智商太高的，他都能命令，即使内容是让被命令者去死，也无法违抗。

“去！杀了他们！”他命令着已经孵化出来的黑山羊，神情癫狂。

无数的黑山羊幼崽从四面八方赶来，乌泱泱地围了一圈，一个个的前仆后继地往前冲，根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山羊我可有好多，勉勉强强能冲来十一波！我看你们怎么挡！”他站在黑山羊幼崽潮里，像个君王一样下着指令，又像疯子一样地大笑，嘴里不断地说着，“按着数量，你们会死在第七波！按着实力，你们会死在最后一波！你们总会死的！”

“第七波数量最多，小女巫那时候靠你了，”『噎鸣』听完后立刻制定了计划，“喻枫眠，你最后放大，全杀光。”

“知道了。”『九旻』喻枫眠手里拿着刀，琥珀绿的眼睛永远冷静，身影在黑山羊群里穿梭，眼睛找着它们的要害。

『不烬』的双能力在这里将优势发挥到最大，风过火燎，连着烧了一大片，顺势解决了一些“森”的成员。

“可恶！都给我上！！！”首领看着越来越多的黑山羊幼崽死亡，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看起来就像是红瞳夜叉，疯狂而嗜血。

原本第二三波的黑山羊一起冲了过来，刚杀出来的空窗期又被补上了，杀不完的幼崽就像黑洞一样在吞噬着他们的体力。

“别用了！你会消失的！”『白玉山神』对着『萨满』大喊。

『萨满』眼神平静，不断地使用着能力，面前的黑山羊死了又来，她的身体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萨满』的能力是沼泽女巫，这能力各方面都很强，就是副作用有些可怕，会逆转能力者身上的时间，使用越多逆转越快。要是频繁使用，能力者就会回到婴儿时期，再从最初的样子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在此之前，『萨满』很少用她的能力，就是她想用『噎鸣』也会阻止她，尽量不让她用，所以她身上的逆转速度不算快，姑且可以看作是正常生长。

但在今天，『萨满』不得不一直使用能力，她不会『九旻』那样的体术，她只有巫杖，面对无数的黑山羊，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使用能力，否则她就只能看着同伴奋力杀敌，而她干巴巴等到第七波黑山羊来袭。

现在她身上的时间逆顺比可能已经达到了十六比十三，可能都等不到第七波的来临了。

“白玉去和小女巫打配合，让她少用，”『噎鸣』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即刻调整了作战方案，又抽空看了眼喻枫眠那边的情况，“『不烬』，你时刻关注喻枫眠。”

喻枫眠把残刀一扔，从腰间取下一把软剑，抬起脚直接踏碎了一只黑山羊的触手，冷静的声音响起：“弱点在右边第三只触手末端。”

“这么乱，鬼知道哪个是第三个？！”『白玉山神』用虎爪连杀三只黑山羊，听见他的话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透明的瞳孔闪了下，祥瑞金光罩在黑山羊幼崽身上，滋滋地侵蚀着。黑山羊痛苦地嚎叫着，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惹得所有人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白玉山神』舔了下虎牙，眼睛有那么一瞬恢复了金色，把赐福降在了他们身上，减小嚎叫声对他们的影响。

“最细小的那个触手就是右边第三个。”有了『白玉山神』的帮助，小女巫轻松多了，暂时不用一直使用能力，有时间观察这些怪物了。

“行嘞。”少年猛然俯下身，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白虎，张着双翼往黑山羊群里冲，照着第三只触手就疯狂撕咬，一会儿就清出一片空地来。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小女巫在一旁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举起手中巫杖，发动治愈给他们治疗些伤。

『噎鸣』看了眼她，注意到她已经开始逆生长了，“少用。”

她能感觉到的，『萨满』自己也知道，时间逆顺比现在已经是三十七比一了，她开始明显地逆生长了。

这一波才第五波，她得撑住。

她看了眼身边的少年，突然问：“骨头还在吗？”

少年愣了下，点点头，“我希望我永远用不到它。”

“但愿吧。”小女巫轻轻说，又举起了巫杖。

第六波，他们开始体力不支，就算有小女巫的治愈也有些疲惫。

太多了，根本杀不完，一个又一个的，杀的眼前只有漫天的黑色触手，看不见天了，也闻不到其他味道了，鼻间始终萦绕着一股恶心人的腥臭味。

感觉时间都变慢了，自己变成了杀戮机器，只知道杀戮，已经有些没办法思考了。

突然，『噎鸣』大喊一声：“小女巫！”

第七波已经全部来了，看着就比之前来的多，这一波大概比前六波总和还要多上一些，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多，遍地都是黑色。

小女巫身上的时间逆顺比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十万比一，身体肉眼可见地在变小，此时她听见名字，高高举起了鹿角巫杖，顶端紫水晶散发光芒，在所有黑山羊身上下蛊，用着近乎冷漠的语气说，“湮灭。”

下一刻，时间逆顺比疯狂上涨，所有黑山羊幼崽自中心开始扭曲。

三亿六万比一。

黑山羊全部湮灭，眼前难得现出了空旷的土地，鹿角巫杖掉落，溅起一些尘土。

“不要……不要！”『白玉山神』下意识地摇着头，他疯狂地跑向小女巫，却仍然什么都没抓住。

『萨满』消失的地方，土地上有着脚印，他疯了一样地往下挖，“你回来，我不要用……我不想看不见你……”

『噎鸣』看着『白玉山神』，猛的转头对上那个首领的眼睛，一下子愤怒起来，左眼的时钟瞳里指针转出了残影，在时间里逆着跑，“时间回溯！”

“停！”首领扯着嗓子哈哈大笑起来，嘴角溢出来点血，接着就是“哇”的一声吐出来一大股。

他确实没办法命令他们，但不代表他不能命令他们的技能，只不过会有很强的反噬就是了，但这个反噬又怎么能比过『噎鸣』身上的时间加速呢？

他朝天一指，“再来再来再来！根本不够！杀了他们！”

第八波一下子就聚起来了，『九旻』看了眼还在悲伤的『白玉山神』，走过去拽了一把，“继续。”

少年把巫杖捡起来别在腰间，站起来，抹了把眼泪，“你这个冷血动物。”

少见的，他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周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

他的能力二次变化了。

从未出现过的黑色火焰在他手掌上熊熊燃烧，凝聚成球，朝着黑山羊群狠狠砸去。火势瞬间变大，威力看着比『不烬』的火能力更强，无数的黑山羊还没来得及发出嚎叫就已经燃烧殆尽，化成了灰。

此刻的『白玉山神』杀红了眼，二次变化的能力疯狂使用，在他面前连成了一片火海，三分之二的黑山羊都是他杀的，却不见他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不烬』把眼前的黑山羊卷上天，火苗沿着风顺势烧上了它们的身体，在叫声中，『不烬』靠近了少年，尽可能温柔地劝说：“虎崽子，你冷静一点，不然体力透支而死你怎么去复活小女巫？”

少年手上的动作不停，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听到，只是感觉他的眼睛似乎更红了点，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项链随着动作一摆一摆的，那是一截小指骨。

“诶诶，你看，这里有复活的方式诶！”少年捧着本书，兴奋地晃着女巫的胳膊。

小女巫看都不看一眼，继续手里的活，懒得搭理他。

少年不在意，自己在那里说着，“不过你可能是直接消失的，这个方式要有身体一部分才能复活的，那可怎么办？”

他苦思冥想着，小女巫终于忍不住了，翻了个白眼，无语地说：“我就不能正常活着，一定要死吗？”

少年嘿嘿笑了下，收起了那本书，也没再提起过这件事。

有一天晚上，小女巫找到他，不耐烦地扔给他一截骨头，“呐，我的小指骨。”

少年愣了下，“啥？”

“你的小指骨？？？”

小女巫烦躁地压了压眉眼，很重地“嗯”了一声。

少年反应过来，抓过小女巫的手，捧起来仔细看了看，“哪只呀？”

小女巫两只手都是健全的，白白嫩嫩的，看不出来哪只曾经断过。

“我会治愈啊！”小女巫把手抽出来，忍无可忍地锤了下少年的头，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少年紧紧握住那只洁白如玉的小指骨，第二天被当成项链出现在了少年的脖子上，这一戴就是四年。

此时，小指骨仍然莹莹如玉，一滴血都没有溅到上面。

『白玉山神』重重打出一拳，深吸了一口气，先前癫狂不要命的行为缓下来了。

他是『白玉山神』，不是从前闹事的小虎崽了，他得去保护还活着的人，让爱他们的人不用这样悲伤。

『不烬』松了口气，又跑去了喻枫眠那里，“给，用这个。”

递给喻枫眠的是一个泛着莹白光的九节鞭，那是喻枫眠之前一直用的武器，不过被打坏了，前些日子『不烬』拿去修了。

喻枫眠挑了下眉，没想到这么快已经修好了，扔了手里已经卷刃的软剑，接过来随便甩了几下，笑了笑，“果然还是这个好用。”

没有小女巫的治愈，他们的体力消耗巨大，第十波的时候喻枫眠手里的九节鞭差点没握住飞出去，好在就快要结束了，大脑极度亢奋。

其他三人体力透支，『噎鸣』最吓人，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已经布满了树皮一样的皱纹，脸色黯淡无光，乌黑亮丽的头发也变成了干枯分叉的银丝，眼里的指针像是生锈了一样，动一下的时间远超一秒，行动尤其缓慢，举止投足间已经完全看不出她才二十五岁了。

她快要老死了。

“老大，你先歇歇，交给我们吧。”『白玉山神』的声音沙哑，把想要继续使用能力的『噎鸣』拦下了，一双理智到极致的红瞳看着她。

『噎鸣』张了张嘴，停下了，坐在少年给她清出来的地方歇息，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

『九旻』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周围，算着时间这已经是第十一波了，最强的一群黑山羊幼崽已经来了。

还不够，『九旻』看着，心里想着，这里的黑山羊还不够，还要更多。

“眠哥，我和『不烬』用火把它们圈起来，”『白玉山神』此时简直冷静的可怕，红色的兽瞳里闪着疯狂，“一定要，屠杀殆尽！”

他张开双臂，聚起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球，不断地向外膨胀，最后爆开，飞溅至最外围，将所有的黑山羊全部包裹起来。

这些黑山羊比前面几波都要强，遇着黑色火焰也只是嚎叫一声接着往前冲，『不烬』添了把火，风吹所过之处，黑白双色的火焰呈燎原之势，将所有的罪恶都围在这里焚烧。

首领不再像之前那样癫狂，他已经意识到，他杀不死他们。他在黑山羊潮中连连后退，得癔症一样地喃喃，“不可能……”，他的手下早就在混战中被杀死，又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了。

他身处黑山羊群，纵有千军万马也是孤身一人。

他会死。

这个念头疯狂占领他的头脑，侵蚀他仅剩的理智，求生的本能让他急急转身，逆流而逃，却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生命……之秋。”是喻枫眠，他发动能力了。

首领惊恐地向后看，只来得及看清金发飘扬，身穿白袍的男人抑着滔天恨意看着他，没有任何念想，空白的大脑里飞起火红的枫叶，他的细胞在解构又重构，化成枫叶，又燃起一片火海。

所有的黑山羊幼崽全部化为了红枫，无论是地上的，还是地下未孵化的，红叶纷飞，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有什么，那些罪恶全都掩盖在了这场熄不灭的火焰下，永无天日。

『噎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了，『白玉山神』过去拂开她身上的枫叶，把她背了起来，“老大，结束了，我们回家。”

他胸前，骨头一摇一摇，像是小女巫在说话，她总是习惯边说边摇巫杖的。

『不烬』跑过去，稳稳地接住向后倒的喻枫眠，把他背在身后，跟着少年向着调格司的方向走去，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

山路崎岖难走，他们又都过度使用能力，体力透支，『白玉山神』被一根凸起的老树根绊了一下，滚了几圈停下来，趴在那里不动了。

『不烬』慌忙上前，探了探他的气息，微弱的气呼在手指上，下意识松了口气，“睡吧，虎崽子。”

附近树木茂盛，不远处有个树洞，『不烬』把他们三个拖了进去，又找了些叶子盖住洞口，自己坐在外面，靠着树慢慢闭上了眼。

两天后，他们被总部的人找到，带了回去好生休养着。

『白玉山神』最先醒来，然后是『不烬』，剩下的却一直没清醒过来。

“小女巫……死了。”少年低着头，金色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光。

对面的人没说话，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回去静养，转身去找『不烬』。

“队长他俩没死，只是陷入沉睡了，喻枫眠估计得个两三年，队长就不知道了。”『不烬』看着气色比『白玉山神』好些，但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心境受损了，已经没办法正常使用能力了。

对面那人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张张嘴却始终没说出点什么来，转身关了门，走了。

黑山羊一战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不烬』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它感觉，好像什么都结束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它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