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修不来你们无情道 第162章 眠龙渊

霍追和柳随都按时如约回到集合点，两人分别向姜振清回报，其中霍追特别提到的一点让姜振清有些在意。

“我在探查途中遇到了三支佛门队伍，其中两支未作乔装，分属金光寺和延鹤山佛堂。这两支队伍相遇后便开始同行，我跟了半柱香，发现他们各派了一人同与黑衣乔装者碰面密谈，那这乔装者自然是本源佛门的人了。”

本源佛门是那个佛门？为什么乔装者就一定是本源佛门的人？柳随耳中听着，心中的疑问接连往外冒，她对域内宗门知晓寥寥，又不愿露怯开口发问，只好板着一张脸不说话。

“这三人格外警惕机敏，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反应极快，我实在没法靠近听他们说些什么，只瞧着像是对汨罗灯势在必得，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若如此，确实有些奇怪。佛门与其他有同源功法的宗门不一样，便如道宗修道，但并非天下所有同源修道的道观都唯三清道宗马首是瞻，最多其中一部分依附于它，佛门却是真正的天下庙宇亲如一家，同心同德绝无二话。”

原来如此……柳随在心中默默点头。

嗯？他们两个不都一清二楚，多余解释一遍做什么？

柳随心中一震，突然意识到，姜振清这是专门解释给她听的。她偏过头去看姜振清，这位她选定的新主眼神都没扫她一下——完全不在意她是否意识到是否领情，就只是顺着她想顾及颜面的心思说了这一段而已。

就这么不在意话术的成效？还是说不在意我？还是她太过自信、一切在她掌握之中？

柳随罕见地陷入纠结，耳边姜振清的话续下去：“佛门一向慈悲为怀，不喜斗争，门中体修占大头，佛法又奉行摒弃捷径苦修磨志，汨罗灯的效用对于佛门来说当真无需兴师动众。等到进入秘境之后如果我们不在一处，就尽力自保，尽力向下，遇到佛门的人，能想办法得知他们加入争夺汨罗灯的原因最好。”

“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姜振清问。

“没有。”霍追应声，柳随跟着回过神来，这一次一偏头却正对上姜振清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一眼便将她洞穿。

柳随俯首：“……没有。”

话音刚落，天色骤暗，周身灵气翻涌，随后整座层鳞泥山都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秘境现世，无数空间漩涡带起席卷的乱流，呼喝声迭起，山间一片混乱之时，有经验的修士已经先行一步，主动迈进了空间漩涡。

姜振清稳固心神，提了一口气加速穿过空间通道，落地便取出弓来，灵力凝出三支雷箭，一并搭弓警戒。

四下无人，片刻后，霍追和柳随分别在不远处落地。

三人汇合，又警戒了十数息，姜振清散去雷箭，拄着弓皱起眉来。

好消息，传送到了一起；坏消息，一起传送到了最偏僻的位置。

确认形势后霍追开始观察，秘境中的山壁是依托现实中的层鳞泥山山壁幻化的，虽然会放大山体体量和陡峭程度，但原本的东西走向是不会变的。

“我们现在应该身处整片眠龙渊秘境的最西侧。”霍追说，“再往西或许能触碰到碎片空间的空气壁，需要确认一下吗？”

“没必要。”姜振清摇头，“直接往东去寻人迹，桃园拍卖会上那个拿到了汨罗灯消息的万象阁少阁主，我发现他带了不少人，这渊必然难下，甚至可能没办法单人下，我们先浑水摸鱼，找到下去的办法再说。”

柳随探头看向夹在两壁之间的“眠龙渊”，目之所及的是一道浅渊，或许称之为深潭更加合适。两道山壁之间的距离不过十丈，既浅又狭窄的这么一道渊，实在有些担不起它的鼎鼎大名。柳随催动法门，用鬼气裹住一道灵气，朝着渊中弹出，色泽漆黑的灵气入水轨迹清晰，在水中下行一丈，随即像是撞上什么阻碍，骤然便散了。

“这水下一丈之处有什么？”霍追惊道。他虽与柳随合不来，对柳随的本事却是服的，糅合了鬼气的灵气格外凝实，相击都未必能散，在水中却这样轻易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实在诡异。

姜振清目光如炬：不像是散了，倒像是吞了。

“跟上。”姜振清加速东行，两侧山壁上的鳞样泥片原本只有指腹大小，现在片片堪比手掌，也就是说这座层鳞泥山约莫被放大了三十倍有余。

三人奔袭一盏茶时分，终于见到零星人影，也都在向东行进。四周环境全无变化，荒芜山水既无草药也无灵宝，众人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前行，直到发现崖边十余人簇拥在一起，纷纷围了过去。

“这渊中灵气探路仅可入一丈，两位怎敢轻易下水？”

“呦呵，你个三流拳帮的少操心人家，敢下自然是大宗子弟，有法宝护身吧。”

驳斥之人一双精明的眼睛转了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因为这句话集中到了刚上岸的两只落汤鸡身上。

法衡爬起来，在心中狠狠记了他一笔，随即故作虚弱地开口：“我与同行道友……咳咳……踏进空间漩涡就直接被传送到了水中，这是命大，才勉强游上来了！”

“阿……呃这位道友，敢问水下是何情形？”有人挤到前排急匆匆发问。

姜振清扶额，佛门中人实在没什么乔装的意义，就算忍住了阿弥陀佛，也控制不了这钉死在胸前的单掌礼。

不过，眼看着佛门对眠龙渊中的任何大事小情都不放过，又印证了它的反常。

秦观平静地吐了一口水，拔开挡路的人，“自己下去，一探便知。”

“嘿！你这人，说说又怎么了，难不成真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了？”

说话的便是最初发声驳斥的那个精明人，秦观脚步未停，只一甩衣袖，袖上水滴被锐利的金气压成极薄的水刃，借势飞出，平直地擦过精明人的脖颈，割断了振振发声的咽喉。

咚的一声，尸身倒地之后，颈间才缓缓洇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本想哄声附和蹭条消息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这一手对灵力的精妙操控，可远超元婴中期的实力——他恐怕是修为压制者。

“阿弥陀佛，又无深仇大恨，何苦……”佛门中人的念词传不到秦观耳中，他早已遁光到数十丈之外。姜振清提气便追，身后缀着慢半拍的法衡、霍追和柳随，再后面是不明就里跟上来的大批修士。

秦观打算先低调探查的愿景彻底破灭，反手对着身后的姜振清斩了一剑。

姜振清错步避开了剑气，却并未避他剑锋，长剑指到颈边，姜振清抬起下巴看向他，“你想犯众怒吗？”

秦观面上不显，心中却略生躁意，剑锋又逼近几寸。

“方才是那人惹你在先，你动手立危，是杀鸡儆猴。”姜振清两指一并，压在他长剑刃面上，说：“此刻再动手，可就是不容人的危险角色了。”

指尖用了两分力，便拨开长剑，姜振清微微笑道：“道友有手段又识时务，合作一二或许事半功倍。”

秦观收剑，看看她，轻哼一声，转身便走。

一个字都没说，但姜振清从他眼神里读出来了：你是什么东西？

姜振清的假笑变为冷笑，腹诽：若不是寻汨罗灯的法子在你手上，现在琢磨的便是怎么杀你了。

断断续续的东行队伍走了半个多时辰，进入山脉中段，四周山壁终于开始出现变化，层层叠叠的泥片之间支出一簇簇竹来，竹身异常粗壮。姜振清仔细环视一周，发现最接近崖顶的一圈统共十二簇，每一簇中都有一根最粗壮的高过崖顶，露出一截竹头。

十二这种数字能轻易调动起任何一个阵法师的洞察力，姜振清如今不敢说诸阵皆晓，但她因着沐天虞的缘故，苦修博览，若有成阵条件，她都能窥斑见豹。

直愣愣排成一列能是什么阵？一字长蛇也不是这么摆的……

姜振清没捋出什么想法，于是继续扭头监视秦观，只见他抬手挥出一道灵气，击中出头最短的那根竹子。竹身并未折断，反而发出悠长的一声。

寻常的空心竹，但可能竹身过于粗壮，敲出的音调有些怪，在山间带着闷闷的回响。姜振清心里想着，而后突然反应过来——这确实不是阵，这是音律，直愣愣排成一列的竹筒，这是十二律吕！

姜振清飞身跃向竹丛，伸手丈量。露头最短的四寸六分，最长的九寸，既代表二十四节气，也代表十二律吕。姜振清对音律兴趣平平，所学仅限于君子六艺教习范畴之内，如今洞悉此处音律迷局，却不知如何运用作解。

若是师兄在就好了。

思念很突然地翻涌起来，姜寒以擅丹青闻名，实则琴艺也一骑绝尘，若是他在，定然有解。

姜振清愣怔片刻，忽听下方有人主持局面：“竹筒从长到短，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一一对应，此为音律迷局。”

秦观翩然升至半空，与姜振清遥遥相对，朗声道：“我已有解，在场元婴中期修士，当同我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