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消息的林婉君立即来到了勤政殿,面露担忧:“陛下,皇儿只不过是看了一些杂书罢了,何至于惩罚如此之重,何况不是已经罚了见齐吗?”
安皇头也不抬地翻阅着奏折,漫不经心道:“朕不过是让太子闭门思过罢了,又不曾打骂,皇后这般宠溺太子,这只会让太子妇人之仁。”
“你从前还会与朕据理力争,现在有了太子,你心越发得软了,也不在乎你的外甥了。”
“臣妾当然在乎,只是皇儿是臣妾千辛万苦求来的孩子,臣妾自然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
“陛下,你要罚皇儿,你便罚臣妾吧,是臣妾娇惯了皇儿。”
当即,林婉君便跪下请罪,安皇见此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皇后,朕知你怜子之心。”
“但太子已经十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难道要朕一直纵容太子,让太子一直这样躺着仁德的名声洋洋得意,而不是做一个真正的仁德太子。”
他盯着林婉君:“你难道想让太子被人说名不副实?”
林婉君神色一怔,低头认错道:“是臣妾一时情急,想差了,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你也是担忧过甚。”
“陛下,皇儿到底年幼,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恳请陛下让臣妾去东宫劝导一番。”
安皇点了一下头:“可。”
“谢陛下。”
“去吧。”
林婉君告了一声辞,便离开了。
安皇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便回到座位继续批阅奏折,情感还真是让人软弱,曾经的巾帼女将再也没了往日的风采。
也不知皇后去东宫这一趟,若是发现东宫的眼睛,会做什么反应呢?
当林婉君来到东宫,便见她的女儿正端坐在锦鲤池边,沉默地望着池中的鱼儿们,她心一酸,刚要走过去,便见扫洒的太监,宫女有意无意地扫视她的女儿。
她心一沉,她知道她的女儿一定会被监视,但人是不是过多了,她连忙走了过去:“皇儿!”
“母后!”
安知鱼猛然回头,她一脸欣喜地扑了上去,目露好奇:“母后,你怎么来了?”
那个老登可从来没有允许过母后来东宫。
林婉君怜爱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母后像你父皇求了旨意,来过来看看你。”
安知鱼摇了摇头,拉着林婉君的手坐在锦鲤池边,笑容释然:“母后,我没事,父皇不过是让我好好读书罢了,你不用担忧。”
“虽然我很想永远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但我也确实长大了,会努力成为一个有担当的大人,而且我的童年已经过的很快乐了,再这样快乐下去,或许就要遭天谴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父皇为我起知鱼二字,便是想让我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找到自己的快乐。”
她笑容明媚地仰起头:“母后,我会快乐的。”
林婉君心疼地抚摸着她的额头:“皇儿,你能想开就好。”
生在皇家能想开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心酸的事。
“母后,你来得正好,待会我们一起用午膳吧。”
“好。”
林婉君点了一下头,又借着参观东宫观察起了东宫的人,越是观察,越是心凉,宫内至少有一大半人是监视她女儿的人。
安定远,他怎么可以!
她不由想要抓一个太监去质问对方,但她的手腕却被女儿抓住,带到了内殿。
安知鱼让人下去后,目光平静地看着林婉君:“母后,孤是太子,生来便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因此孤要习惯,不能露怯。”
林婉君闻言,不由将她抱入了怀中,声音带着梗塞:“母后也不会露怯。”
她现在明白安定远为什么这次让她进东宫了,就是想让她情绪失控,露出破绽。
“母后,我们去用膳吧。”
“好。”
饭桌上,林婉君将一只只虾剥好,放在安知鱼的碗中,又拿起手帕擦了擦她嘴角,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容温柔地嘱咐道:“皇儿,虽然夏日酷热,也不能贪凉知道吗?”
“知道了。”
安知鱼点了一下头,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递给林婉君:“母后,你也吃。”
“好。”
林婉君喝了一口汤,余光不经意瞥见安知鱼露出的胎记,她望着汤中的藕片与排骨,眼中闪过一丝思索。
她与皇儿约定好,露出胎记便表示这是暗示,淑妃有芙蕖之貌,这藕片应当是指淑妃,排骨指猪,能被称为草包的应该是国舅爷。
淑妃和国舅爷,三皇子勾搭了国舅爷,这代表他掌握了军权,毕竟驸马是禁军统领!
想到这里,她夹起一筷子时蔬放在安知鱼的碗里:“皇儿,不用光吃肉,多吃点蔬菜。”
“知道了,母后。”
安知鱼笑着将蔬菜全部吃了下去,林婉君见此知道她猜对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笑容慈爱地又给安知鱼剥了一只虾。
新仇加旧恨,驸马必须下马,虽然不知道皇儿怎么知道的,但她相信皇儿。
一个时辰后,安知鱼将林婉君送出了东宫,她站在门内,笑着对她挥了挥手:“母后,过年见。”
林婉君眼圈微红:“过年见,皇儿。”
当安知鱼转身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变冷,要不然直接精神控制暗卫,而后杀了那个老登,一了百了。
忽然,林婉君回头,笑容温柔: “皇儿,偶尔趴在母后的怀里哭一下也是可以的,在母后这里皇儿不需要坚强,因为娘会保护你。”
安知鱼神色一怔,释然地点了一下头:“嗯。”
林婉君莞尔一笑,便离开了,转身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她的皇儿终究是被逼疯了,不然她不会有那样强的杀意。
是啊,每天活在被监视,又要装若无其事的日子,谁会不疯呢!
安定远,你该死!
她离开了东宫,转头便去了勤政殿,不等王忠通报,便强闯进入了殿内,如同被激怒的母兽,怒斥道:“陛下,东宫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监视皇儿!”
“你对皇儿到底是有多不满意,才想要这样对待她,你若是不想让她当太子,大可以废了她!
安皇目露威严的扔下手中的茶杯: “放肆!”
“陛下息怒!”
周围的太监,宫女全部哗啦啦地跪了下来。
安皇声音冰冷:“都下去!”
太监与宫女们连忙低头离开了殿内,并关上了门。
林婉君见此冷笑了一声:“我放肆,难道不是陛下过分吗,皇儿才几岁,你就这样如此严密地监视她,她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
“还是她这么值得陛下忌惮吗?”
安皇冷哼了一声:“哼,朕会忌惮太子,皇后还不如直接说朕忌惮林家呢。”
林婉君神色一怔,她刚要说什么,便见安皇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目光直视着她:“朕知道你们林家没有造反的心,但你们有造反的能力,朕现在可以相信你们,但太子呢。”
“皇儿她不会造反!”
“太子现在不会,那将来呢!”
安皇盯着她问道:“你猜太子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盯着,又有多少阴谋会围绕着太子,又有多少人逼着太子去争,去抢。”
“古往今来,有多少太子死于非命,太子是朕唯一的嫡子,也是朕之爱子,朕不想他成为史书上的廖廖数笔,因此朕要加倍地磨练他。”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太子若是连这点都承受不起,那太子日后又能承担什么!”
“如今看来太子做得很好,至少比你这个母后沉得住气。
“作为奖励,朕会让太子亲自选东宫的人手。”
林婉君听后,跪下身道:“陛下,臣妾恳请放皇儿自由,臣妾自愿归还皇后印玺,林家也任由陛下处置,只愿皇儿能快乐一生。”
安皇神色一怔,目光变冷了下来:“你现在起来,朕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林婉君叩头道:“臣妾愿奉献所有,只求让皇儿离开皇宫。”
安皇蹲下身,抬起她的下巴,目光阴鸷:“林婉君,如果可以随意出入宫,你还会跪在朕的面前吗?”
“我们都身不由己,我们的孩子又怎么会逃脱,去做外面潇洒自由的鱼呢?”
林婉君眼圈通红地瞪着他:“为什么就不能,只要你愿意!”
安皇松开了手,目光冷漠地站起身:“那朕不愿意,要怪就怪你生下了太子,将他带到了这个残酷的皇家。”
他得不到的,他的孩子也休想得到!
他目光冷漠地看着神情悲愤的林婉君:“皇后言行无状,着其闭门思过三月。”
“来人,送皇后回宫!”
外面的王忠听到喊声,连忙推门走了进来,他刚要上前,便见林婉君起身,神色阴沉:
“本宫会自己走!”
安皇看了一眼她离去的背影,接过王忠手中的记录,看到太子强拉住了皇后手腕这一行记录,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没想到最像自己的竟然是太子,居然这么能忍。
明知监视,却骗过了所有人,若不是他用皇后去试探,恐怕也许是怀疑,而不是确定。
果然,皇家的风水养人啊!
他神色复杂地笑了起来: “哈哈~”
朕的仁德太子也是一个狼崽子啊,与朕一样啊,是朕养的,哈哈哈哈……
王忠低着头,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哎,这年头太监不好做啊。
“太子每日一行一言,饮食起居,朕不过是一一过问而已,皇后却疑心朕忌惮太子,日日监视太子,此从何来?”
安皇猛地看向王忠:“王忠!”
王忠抖了一下,.一副快要哭了样子:“陛,陛下。”
安皇嘴角勾起:“去,把这句话传给镇北侯,问问他这是从何而来。”
王忠微松了一口气,忙应道:“是。”
一脸冷漠走出勤政殿的林婉君眼中闪过一丝思索,安定远应该会放松一下警惕,若是她真的忍了下来,他心中的防备恐怕会更深,对皇儿也会有一丝认同。
安定远最讨厌的就是与自己相反的人。
宫内一连三个主子被关禁闭,本就风声鹤唳的皇宫更加沉闷了。
安知鱼通过离涂月也知道了一切,她轻叹了一口气:“做皇帝的都这么扭曲吗?”
离涂月抱着一堆食物坐在她的身边:“小狸猫,我去市集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不少你传播出去的美食,你要吃吗?”
“吃。”
安知鱼扭头便拿了一个驴打滚送入口中,离涂月见她吃得开心,不由投喂起了她。
第二天,镇北侯便上朝斥责皇后溺爱太子过甚,以至于冒犯君威,枉为一国之母,请求安皇下令严惩皇后,而安皇以皇后怜子之心,轻轻放过。
下朝后,镇北侯还亲自去了后宫一趟,训斥了一番皇后。
朝野中想要攀附太子的人一下熄了心中的火焰,太子天天被监视,他们靠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同时也对太子产生了新的认识。
那便是城府极深!
在这样的监视下,太子还能传扬出仁德的名声,甚至反利用了监视,将二皇子拉下了马并打了丞相一脸。
对大安皇室风格有点了解的臣子,不禁感叹了一句,果然虎狼窝里养不出小白兔,除了端明太子这个例外。
叶贵妃看着家里人传递过来的消息,每一句都在提醒她小心,再小心,她烧了纸,望着跳跃的火光,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一旁的叶青卉提醒道:“娘娘,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安全落地。”
叶贵妃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你说得对。”
“五公主也大了,马上就及笄了,让她在晨曦宫好好修身养性,不要再在宫内到处乱跑了。”
想来太子蛊惑瑶儿去当巾帼女将,便是要拉叶家下场,其心可诛。
但只要不染指皇权,就能获得安生,作为一个女子的安生,又真的安生吗?
她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出现了叶家的族谱,这条路太残酷了,稍有不甚便被一把火烧了,就连侄女成为女将的路都走得艰辛。
但到底什么时候能像鸟儿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