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吃瓜系统成为千古一帝 第42章 四十二章

离开洛州的时候，郑含章随身没怎么带钱。

也就是说，她得在蜀中弄到钱。

挣钱不难，挣很多钱则很难。

尤其是，她想要购买的物资还那么多——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情了，这就是刘旻是怎么看她的问题。

刘旻的态度啊，按照邓尔思的说法是，他不一定看给多少钱，但是如果不给钱，那么肯定会被拖出去。

就算是“榕姐姐”牵的线搭的桥也不行。

在她的计划中，钱要从商行里面来。

蜀中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郑含章到了这儿，觉得自己有些像是在玄幻小说里，一路从荒野厮杀出来，随后发现自己进了城，意识到原来就算是在玄幻世界，生活也不仅仅是厮杀。

还有一应需要很多钱才能敲门，如果没钱就请滚蛋，如果是有钱人就能在这里过上极其舒服的日子，几乎和天堂没什么区别的服务行业。

别说什么其他地方也有相似的服务行业，这里的服务行业是全然不一样的。

——说的就是此处的商行。

要不是郑含章先前在吃瓜系统上真真切切地看到了“拍卖”这两个字，她真的很难相信在这么早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拍卖。

这种买卖方式不应该是从海外传进来的吗？

而且……

这拍卖会真的很玄幻。

不是形容拍卖会本身的玄幻，而是：

甲是个落魄公子哥儿，祖上的荣光他维持不了，还因为好赌而沦落到了没钱买米的境地。于是他这个不肖子孙将祖上传下来的一枚玉簪送去了拍卖行，他并不知道，此时自己放弃的是怎样天大的一个机缘。

乙知道今日拍卖行出售的玉簪中藏着一张小小的纸卷，上面写着某朝一谋反被杀的将军藏于某处的财宝，他对此势在必得。但是某江湖势力舵主也知道这个消息，同样对这枚玉簪势在必得，于是双方在城外二十里激战……

丙是个穷人，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出门去砍柴来维持一家老小生计，在走到城外二十里的时候，他因为没看脚下被绊了一跤，随后从草丛中找到一地死人和一根染血的簪子，丙吓坏了，但因为足够穷，所以在看到簪子的时候，心中“这是天降横财”的念头逐渐膨胀，成功压过了“死了那么多人，真可怕”的念头，他于是拿起这根簪子，在附近的水中洗了洗，随后意外发现簪子竟然是可以拧开的，而其中藏着一张卷起来的小小纸卷……

一个完美的男频小说剧情，就这样展开了。

而一个赚蜀中那些休养生息了百年的有钱世家们的钱，转手去刘旻那儿换来自己想要的物资的计划，就这样随着拍卖会的存在被郑含章认识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

甚至就连后续的说辞，她也都已经想好了全套：就只等将大脑中的想法转换成现实。

*

“……我家夫人今日要来看你们那盆宝石青玉花，不知能不能在送去唱价前定个价，我们夫人就直接拿走了。”

“诶呦，这不是卢夫人身边的舜英姐姐吗？可不巧！原本夫人喜欢这花，咱们是应该紧巴巴地第一时间送上去的，只是这盆刚送过来时，好几家都说了想要，咱们虽然是奉庆王殿下的命开起来的，但这不是美宜佳都得罪不起？”

“…… 那边的！你！看什么看就是你！把这边的东西搬上楼去，小心点别摔着，要是磕碰到了一点……”

此处的厅堂毫无疑问是喧闹的，装潢整齐干净，但却并不是那种世家豪门会认可的华丽，因此来来往往的都是那些代上头的人跑一趟的丫鬟小厮和侍卫。

郑含章回头看了一眼高复青，高复青犹豫了一下就往前迈出一步：他觉得这时候自己好像是应该要站出来，然而不管是蜀中还是眼前的这个拍卖行，都是他很不了解的地方，他尚未想好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好在此处的下人每一个都是经过训练的，眼睛和嘴都巧得很，极快就有人发现了这儿站着的生面孔，脚步灵活地走上来：

“您请进，客人是第一次来这儿？诶呦，那得先去前头记下名字，咱们这是庆王殿下开的地方，多少来龙去脉，至少这儿要有个记录——您放心好啦，出了大门就谁也管不着啦！”

这就到了高复青熟练的领域，他“哦”了一声走上去，拿着郑含章在洛州那边，走了正当官府图景造出来的户籍假证，在台前登记下了姓名。

这位殷切地接上来了的，是一位大约摸三十上下的女娘，长得不算好看，但是声音却很脆，听着很是利索，斜压的衣襟上还别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的两个字是：螺青。

瞧着像是方便人叫的诨名。

螺青记好了名字，也看得出来郑含章才是管事算数的，于是放下笔后，手背在裙子上略擦了下，就笑着引郑含章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您是想要买东西呢，还是有什么货要出手？”

郑含章：“要出手。”

螺青“欸”了一声：“那要咱们这儿的人先鉴一下呢，还请您不要介怀——请跟我来，外头天热，到里面可以慢慢说，您爱喝什么茶？我去给您准备。哦，对啦，还有您打算出手的……”

郑含章朝着门外努嘴。

螺青朝着外头看时，只见外头停着两辆马车，正有行里的人小心翼翼地从马车上往下卸货。

大门开得不算很直，所以马车其实也看不到全貌，天晓得后面还有没有跟着更多的马车。

哪怕那些货物都只是普通，就看这几辆马车都能知道厉害：只要不是在草原上，马匹就从来都不是便宜东西，这位有钱。

这位是个大主顾，螺青脸上原本就已经很灿烂的笑容这会儿堆得更高了，她殷切地请郑含章和高复青往里头走：“诶诶，好嘞，整个蜀中，就咱们这儿能让您赚得最多！一会儿我为您备些粗浅的茶水点心，咱们稍凉快一下，我再给您讲讲咱们这儿。”

郑含章的口音和蜀中很不一样，一听就知道绝对不是本地人，螺青也不用多问——诚然，在他乡的时候，问一句老家在何处，讨论一下乡土是很能够讨得客人喜欢的。

但是螺青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像是蜀中这样的地方，像是他们这样，如此富贵、如此闲适、如此安然的生活，在这个乱世中生存的人应该没有一个能够大声地说出“我拒绝”这三个字来吧？

以及，此时她正在接待着的这位年轻的客户，脾气是真的挺好的。

螺青开了一间单独的小屋，虽然说是小屋，但其中陈设布置，都比外头要精致奢华数倍不止，甚至就连窗柱上都有细细密密的人物花鸟雕刻，凑近上去看，便会发现这些雕刻图案表现出的是一个个典故。

她请郑含章落座，随后亲手给她沏茶，动作非常熟练且优雅，茶汤倾落时凝聚成一线，郑含章适时地表现出了些许她现在正在扮演的这一款世家旁支庶出出身的子弟应该有的见识水平，有些“惊讶”地感叹道：“原来蜀中竟然是如此豪富，这样的……”

她的话的确是没有说完，但很容易联想到下一句——这样的陈设，就算是在自己家中都用不上。

螺青轻轻笑着，将茶水放在一边：这是用来装装样子的，倘若真的有那种将礼节看得比什么都重的人，自然会去喝茶。

而她会给不想喝热茶的人，用这里冰窖中自存的冰做果子露喝。

果子露的制作还是讲究的，冰块没有被直接放进杯盏中，而是贴着杯壁慢慢地去冰镇，虽然这样降温很快，但果子露的味道不会被稀释，也不会因为藏在冰窖里的那些冰块在搬运过程中的不干净而弄脏入口之物。

这些都是富贵到了一定程度才配有的讲究，邓尔思是用得上的，却不想在蜀中，就连螺青这样一个接待的女子都被训练得这么做。

郑含章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螺青说起话来，聊得很多也很广，但大体都没有超过一个经商的世家子会好奇、想要知道的范围。

螺青在交谈中表现得也颇有见识，郑含章所好奇的，她都一一有所解答，甚至就连简单的一些做生意方面的问题也都回答得头头是道。

郑含章接连点头，赞叹着说：“蜀中果然是好地方，炎汉所兴之处，人杰地灵。”

随后，她话题一转，直接将交谈的内容引到了刘旻身上：“想来，蜀中无限好，那自然蜀中的这位庆王也是一位人中龙凤了？”

她看到螺青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假装自己没有看到。

螺青深吸一口气，说话时的那种隐约骄傲感也比起先前来要淡了好几分，她勉强说了两句冠冕堂皇的套话，然后说：“其实咱们这个唱行，也还是在庆王殿下的要求下才开张起来的。”

就这么将话题拽回了拍卖行上头。

只不过，螺青口中的拍卖行其实不叫拍卖行，而叫“唱行”，只是不管是郑含章还是吃瓜系统都只会将这一行为读作写作“拍卖”而已。

郑含章也没有一定要继续聊刘旻这种随时都可能导致聊天双方中的一方心态爆炸的题目，顺着螺青的话往下说，问道：“我入蜀后便很是好奇，为何要叫做唱行呢？”

螺青道：“这个呀，其实在最开始呢，只是庆王殿下随着老王妃，往天宫寺去上香，随后便撞上了天宫寺中正在举办的唱衣仪式。”

现如今，在江水以南的佛寺和佛教信仰，如果类比一下来说的话，就是郑含章穿越前的那个历史时间线上，尚未来得及经过三次灭佛大动静的版本。

这种寺庙是相当有钱的，因为它不用交税，还可以从信众中发展大量的不要钱的劳力、让那些信众们将自己家里的田地捐赠给寺庙。

而他们为了能够持续性地从俗世中获得壮大自己的力量，也会定期做一些针对穷苦人民的好事。

佛寺中有名为“唱衣”的制服，在最开始的时候，是将死去的僧侣的遗物进行分配。

金银等物当然是要上缴佛寺的，但是像是僧衣之类的东西，寺庙要了也用处不大，因此就会让有需要的僧侣花钱竞价将僧衣买回去。

这在最初，也就是一种给寺庙增加财富的手段而已——毕竟，有许多的僧人，他们和寺庙之外的那些豪富人家的关系是真的很不错，属于自己的金银呢，是一点儿都不缺的。

后来，也说不清楚是哪一位慈悲心肠的高僧成了天宫寺的主持，这位高僧就说，僧众的金银与其捐给寺庙，倒不如给寺庙之外那些生活困苦的人分发了下去，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于是，后来的唱衣仪式就增加了观礼的部分，这一天随便什么穷人都可以前来参加，见者有份，哪怕到最后分到手的也只有几枚钱币，但这也是来自佛祖的恩德。

再后来，兴许是觉得寺庙中的僧侣都那么有钱真的很容易让老百姓觉得自己捐的那些钱款和劳力都捐得太冤枉了，又有一位主持将这个环节改成了邀请一些世家前来，将僧侣生前所用的佛珠啊、供奉的佛像啊之类的可以通过他们的三寸不烂之舌被说得天花乱坠，让附加价值飙升到天那么高的东西摆出来，请这些当怨种也不会有一点儿意见的世家们竞价购买。

这些世家子是货真价实的怨种，甚至会因为面子互相攀比出价高低，寺院都不用鼓动一下，只需要请两家曾经有过仇怨地坐在相近的地方就能自己将价格卷起来。

寺庙将这些钱分给百姓，寺庙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成了一分钱都不出但是能够从百姓这边获得好名声的机构；有钱人得了宗教上的心灵庇护和认同，同时也算是做了好事，在民间为自己提升了点原本兴许已经糟糕透顶的名声；百姓也得到了只需要去上半天就能拿到手的钱。

三方都获得了好处，谁都赢了，谁都开心，自然是人人都很喜欢这么个仪式。

郑含章当然也觉得这个仪式很好，她很喜欢这样的安排——做为富裕的那一方，当然要更有社会责任感和担当意识才行，但是沽名钓誉还是免了。

她听着螺青说起的那几位高僧方丈，觉得这其中诚然有确实想要让百姓过上点好日子的心思在，但更多的应该还是为寺院创造更好的声誉，以及，让更多的人愿意到寺院中来成为他们的免费劳力。

所以，如果让她来管的话，郑含章绝对会将这一部分的工作转交给政府来完成，同时，她一定会给寺院上税。

虽然不是很认同某个只有区区几百年历史的“世界灯塔”的制度，但是她认为该国对于税收的重视程度还是很值得借鉴学习一番的。

——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是不能逃避的，一个是死亡，一个是税收。

身为国家的一份子，不交钱怎么行。

攒了那么多的钱，那么多的地，寺庙里还有那么多的壮劳力，这是想要干什么？造反吗？

就算是方外之人，也应该知道，对于皇权中的一份子来说，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

“……自庆王殿下去了天宫寺之后，殿下觉得这个仪式很有意思，于是就命令我们这儿也弄起这个生意来，搜罗天下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最上等的那些进贡给庆王殿下，剩下的那些则让世家拍卖获得。”

“因为脱胎自‘唱衣’仪式，所以咱们这里也就叫做了‘唱行’。”

螺青说到这里的时候，方才冰镇下去的果子露也算是做好了，她仔细地擦去杯盏表面的水，将冻得冰冰凉的杯子递给郑含章和坐在下首的高复青，转头又镇上了两杯新的。

“这是殿下的生意，自然和天宫寺中的有所不同，寺庙中并不抽取佣金，但是殿下是要收的，是赚来费用的两成，另外，咱们唱行也是要生活的，所以会再抽半成，所以客人倘若担心赚不到钱的话，是可以自己对货物进行标价的，只是，若是价格定得高了，或许就不一定会被卖出去。”

这很合理，唯一稍稍让郑含章想要抱怨的一点则是刘旻抽取佣金时给开的价格实在是很不低——不过考虑到天下好像也就这么一个拍卖行，而且还有他庆王的身份在这里做着广告，能够吸引来整个蜀中的世家豪富，顿时也就觉得其实还行了。

加在一起是总价格的四分之一，其实比起郑含章心中应该对特别有钱的那群人征收的税款比例来说，已经低了很多了。

螺青：“抽成是稍稍高了一些，不过客人还请放心，咱们这儿时常会有世家的老爷夫人们往来，货物若是被看上了，那出价上翻个十倍百倍不是问题，甚至上千倍那也不是不可能啊！”

价格像是坐了火箭一样飙升上去，这应该是拍卖这种模式的刺激和吸引人之处所在。

很难说那些文娱作品中经常出现这个场景，是不是也因为它天然代表了一定程度的肾上腺素飙升——毕竟，如果是考眼力的话，地摊上头拣货也一样可以表现。

郑含章点头，她笑得十分和善：“自然如此，螺青姑娘，这个开价是挺公道的，我愿意接受。”

螺青抿着嘴唇笑：“我都三十几岁，再过几年就要做奶奶了，公子好会说笑，倒喊我姑娘。”

不过，不管谁被这样夸赞年龄小，看着显年轻都会开心，螺青就又捡了一点这处唱行中的规矩制度说给郑含章听，站在她的角度上，告诉她应该怎么做才能拿到更多钱，比如说可以向这里的总管，也就是庆王府中的一位管家，在刘旻身边还算是受宠，说话也很有点儿份量的行贿，这样的话，虽然原本两成五的抽成仍然不可能被免除掉，但至少这样的话可以将原本也不算低的商税给免除了。

螺青甚至还给郑含章算了笔账：当货物赚到的费用少于多少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交商税比较好，毕竟那位总管这些年来在唱行里头油水捞的那可是太不少了。

最开始的时候收不过百金，但最近这段时间，似乎是已然水涨船高到了千金。

这行贿价格的飞升，就像是在拍卖的时候被喊出口的价格一样，都涨得让郑含章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一句这里头怕不是得有点泡沫。

螺青又说了两句后，问郑含章：“客人这次来，带的是些个什么货物？请您莫怪，唱行里头的拍卖场都不一样，有些拍卖物什格外昂贵的，入场的时候就要先做区分，如果光只是有钱，还未必能够走得进门——而且，在入场之前，也是要先收上不菲的一笔钱款的。”

就像是俱乐部的会费一样吗？

郑含章觉得这个唱行背后的运营者当真还挺有脑子的，做出来的这些安排就像是奢侈品运营似的，愿者上钩，而钱也没有少赚。

要是有机会见识见识的话，她还真的有点兴趣——说起来，她大概是真的有这个机会。

郑含章笑笑：“是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让我用言语来说，只怕螺青姑娘会不信。”

螺青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郑含章接着道：“不如拿一些样品过来，让螺青姑娘掌掌眼。”

螺青摇头：“我还没有这个本事，不过，掌眼却是必要的。”

她起身，到房间一角去摇动一根垂下来的丝绦，随即外头有清脆的铃声响起来，又过了不多时，门外有人敲门。

郑含章：“螺青姑娘这是……？”

“您不是不打算自己定价么，但是在唱名的时候，是一定要有个底价的，这样好让您就算运气不好，那也不至于亏本，对吧？”

螺青笑着去开门，一面回头对郑含章笑着解释。

“所以咱家呀，是有那等眼力极好、天南海北的东西都见过了无数的人在这里坐镇的，专门呢，就是为列位客人评估价格——请您放心，评估价格这个环节算在了唱行半成的抽成里头了呢，是不用您额外再给钱的，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做生意的，不会仗着店大就欺负客人呐。”

她打开门，看到门后头站着的这位，脸上浮现讶异的神色：“怎么是您来。”

门外的那位声音是很好听的端方味道，带着一些固有观念中身体不算很好的文士该有的调性：“旁人都在忙，我闲着，还在边上，当然就来了。”

此人迈过门槛走进来，不怎么周全地对拱了拱手，然而宽袍大袖因动作的行云流水而晃动若在风中，倒也很有几分韵味：

“在下姓陈，双名夷行，与客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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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四十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