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吃瓜系统成为千古一帝 第113章 一百一十三章

窟合真看着满地残余的现状，咬着牙齿，脸色阴沉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滴出水来。

天空中的阴云还没有散去，这场连绵的春雨仍然淅淅沥沥地贯穿在天与地之间，浸润着窟合真马蹄下的泥土。

它逐渐变得越来越泥泞，越来越适合青青的草色从中萌生，越来越——

窟合真抬手接了一丝细雨，湿润的感觉逐渐在他的掌心中蔓延开来。

他不是很愿意淋这样的雨，但是身处天地间，他难道能够运用仙人的遁术，直接从这里消失吗？

同样的，他也不想看到如今的场景，但是这场景却毫无疑问地必须由他来看——由他，完完整整地，看着一切自己在这一场应接不暇啊的快节奏战争中所失去的，然后冷静到甚至有些发寒地，意识到这些事实背后跟着的是怎样的意义。

窟合真身边，官职差不多就是草原上的书记官之类的——一个没有穿着盔甲也没有穿着防具，就裹着一件皮毛斗篷的男子走过来，低声向他汇报了这一次他们的全部损失。

男人最后总结说：“损失其实并不厉害。”

他看了眼窟合真，记得这位先前把一个劝他早日会到小可汗王庭的臣子给砍了，于是不敢、同时也觉得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必要劝对方退兵。

所以他给出了这样的总结，并且说：“可汗，这土山虽然垮塌，但是地道并非只有居延城内可用。”

他后面又说了些话，但是，此时的他已经逐渐意识到了窟合真并未在听他说话，于是，他闭上了嘴。

甚至在一些个瞬间，他有点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也和先前那个惹了窟合真不高兴的倒霉蛋那样，被窟合真一刀过去直接枭首。

窟合真在听到“损失其实并不厉害”这一句的时候，心底其实是稍微燃起了一点还能继续打下去的热火的。

但是那火焰在一瞬间就被绵绵不绝的春雨给彻底浇灭了，只留下“噗呲”一声，以及一些绵延向上的，弯弯绕绕的白烟。

是啊，确实，损失是真的不多。

和当初的斛律羡一样，他们都清楚地知道，在这一次袭击之后，他们仍然拥有着可以继续发动进攻的力量，仍然拥有着继续打下去的资本——虽然对于现在的窟合真来说，他的后勤大概也就足够支持他完成一些最后的困兽犹斗。

他还能够再造起一座土山，而且，是的，窟合真其实把男人的话听进去了一点，而不是完全的从心头略过——他还可以利用居延城内先前挖出来的地道，反正这种贯通城内外的“桥梁”，本来就是双方都能够动用的东西。

他只是垮了一座土山，死了大概顶多二十个人而已，受伤士卒的数量倒是很不少，但比起整个联军的数量来还是太少，沧海一粟、九牛一毛罢了。

但倘若这个世界是冷冰冰的，完全只依靠在物质上运行的，那打仗这东西也就不会再需要内卷出那么多的技术、应用，甚至是种种和战争本身没什么关系的盘外招了。

一座土山，还有少许士卒的伤亡，诚然从物质的层面上来说不值一提，但它却不能仅仅被视作是一座土山的垮塌，以及少许士卒的伤亡。

窟合真带着几分苦涩地想到他的同盟者——老赵王，赵太子，还有那个曾经因为在洛州之前退兵而一度被他轻视，认为是英雄气概衰朽，宛如雨打风吹去，人间不复见的斛律羡，这些人，他或多或少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头轻视过他们，但是现在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其实也就是和他们一样，一切的雄心壮志都被浇灭。

只要一场战败，只要一场。

曾经一直赢的人，那对于兵法上的行行句句都相当熟知的人，他会发现自己的劣势，随后发现——原来他以为自己是个英雄，然而世界此时给予他的却更多，是“英雄气短”。

十天——这是他先前估计的时间，而现在随着士气的滴落，回程想来也不会那样的顺利，窟合真就像是一个在攒钱为自己买上一片地，或者是一匹马好从此不再做个流民，而能够找点儿事情做做，正经开始个营生，开始一段谓之生活而非生存的年岁的穷人，东拼西凑地从自己所拥有的中抽调着，最后发现还是少了那么一点。

时间来不及了，他得失去这个机会——诚然不是直接退回草原中央那个更为靠近赵国的王庭，而是在菟国河附近的那个小王庭中逗留，比起先前来已经算是很有机会接触到更多触碰、觊觎雍国地界的一个地方，但他和赵国联合的这个机会并不多。

雍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打，他意识到了，只可惜，这个认知到来得多少还是……迟了一些。

他不得不退兵。

在这座城之前的战争，他打赢了许多场，但是这座城的城墙，他却始终都没能将其夺取——城墙沉默着，一如既往，又一次地将草原文明的骑兵阻扰在了丰饶肥沃的农田之外。

窟合真的退兵是没什么动静的——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那些骑兵以及一些部落的首领都不知道他们是在退兵，因为先前差一点儿就要射到窟合真脚面上的箭矢确实令人惊恐，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营，随后他们都猜测营地是不是要往后迁移一点，用来避开这种射程更远的武器的打击。

但是他们逐渐往后退去，竟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向前去——这时候，窟合真的命令才算是传了下来，他说，这是退兵。

一些人心浮动的声音在入夜的时候响起，黑暗的夜色能够掩盖掉很多东西，至少在人们心中是如此没错。

风中有悲观的消息，这些消息传播的速度已经快过了窟合真挥舞起屠刀来的速度，他无法再镇压着整个联军，对此，窟合真虽然心里有数，但也无力回天。

一些小部族开始蠢蠢欲动，他们本来就属于这片草原，靠近居延城，和雍国的关系还不错——至少，和大皇子的关系还不错，也和一些来自洛州的商人关系不错，哪怕他们其实并不知道那些商人到底都来自哪里。

或许今夜就是个脱离部队的好时候，窟合真都没有再继续杀人了，他快要失去他的权柄，快得就像是他获得它们时的速度——一些人真的开始逃离，反正他们的身家全都在草原上，战争无法带着牛羊，也无法把老右和女人都变成纹身刻在身上，他们只需要带着他们自己的武器，还有马，然后回到他们熟悉的牧场上去，去看今年的春季，牛羊会产下多少崽子，再去看，那在春雨过后变得润如酥的土地上窜高起来的绿色草叶，是否能够喂养得了逐渐壮大起来的部族。天神啊，请您一定要庇护这个部落，让牛羊和马匹不要得病，人们都健健康康的，他们拥有了比往年更多的铁锅和茶叶，他们——

他们听到了来自后方的声音。

是追兵。

但他们尚且还没有来得及脱离部队，会到属于他们的自由自在的那片草原上去，所以，这不是窟合真派出来的追兵，那它到底是什么追兵？！

春雨仍然还在下，惊蛰那一天没能落下来的雨，没能震响的雷电，在第一滴雨丝落下之后，接连地降落了下来，像是要将所有积攒的能量在今夜全部消耗、发泄出来。

天色昏沉，其实，按照时间来算，它尚且还没有到黄昏的时刻——但是，天地之间四合的是浓稠的昏暗，天地之间的线看起来当真是平的，粗粗的，墨线，边缘像是被水洇开了些许。

土地泥泞，对于撤军并且徒劳无获的部队来说，就像是沼泽一样难行，于是在有些艰难的前行中，没有什么人还有那个警惕心回头望，就也别提听到什么额外的动静。

一直到那些黑色的、起伏的点逐渐放大，逐渐追了上来，甚至靠近了，终于，在最后面负责殿后的那些人终于看到了后面逐渐越来越靠近的队列。

窟合真不是蠢货，在撤退的时候他仍然保持了相对还不错的阵型——至少，在这个人心浮动，许多人都想要直接脱离队伍会到部落中去的时候，这样的行为是……正常的。

所以，此时这些殿后的人当中，士卒开始列阵准备迎敌，同时开始往窟合真那边的战场指挥中心传递消息。

但是，正如列阵不能在城下，而要给自己留出一定的空间一样，用空间换来的时间可以让军队更从容地转变成为更适合战斗的状态。

然而在此时此刻，空间不够，时间更不够。

这些骑兵只能仓促迎敌，在队列最前面的那个骑兵甚至都不是这支队伍的首领——首领被乱哄哄的马阻拦在了后面，现在还没能上到前来。

他忙乱地看着前面冲锋而来的骑兵，从腰间解下弓箭要射，方才拉满，那为首一骑以及冲至面门，长槊在手中一横，已在胸口穿刺了个碗口大小的血骷髅。

师玉楼并未停驻，他一甩长槊，抖掉些许鲜血，夹紧马腹部，奔向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