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冲之的目光在竹片上的数字停留了足有半刻钟,指腹反复摩挲那道“3.1415926”的刻痕,像在触摸某种跨越时空的信物。
徐新博看着他鬓角的霜色被穿堂风掀起,突然想起历史课本上那张黑白画像——原来真人的眼睛比画里更亮,亮得像要烧穿这方小竹片。
“阿爷,徐兄他……”祖暅之蹲在地上捡算筹,声音里带着点讨好的急切。
“他刚刚教我用正二百四十八边形逼近圆,比咱们之前的九十六边形准多了!”
祖冲之突然抬眼:“小友,你说的‘三段分割法’,是从何典籍学来?”
徐新博的后颈沁出薄汗。
他能听见系统进度条在脑子里“滴滴”作响,60%的进度条正缓缓往65%爬。
这问题要是答不好,别说协助完成任务,怕是要被当成偷学秘籍的江湖骗子。
“回祖先生……”他咽了口唾沫。
“学生昨日梦到……有位白胡子仙人在梦里画了个圆,说‘割之又割,以至于不可割,则与圆周合体而无所失矣’。”
祖冲之的眉峰猛地一跳。
他转身从案头抽出一卷竹简,“唰”地展开——正是刘徽的《九章算术注》。
竹简边缘被翻得起了毛边,在“割圆术”那一页,密密麻麻的批注几乎要盖过原文。
“好个‘梦到仙人’。”祖冲之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千年后的月光。
“刘徽若泉下有知,该欣慰后继有人。阿暅,取新算筹来。”
祖暅之应了一声,抱着整筐算筹“哐当”搁在案上。
徐新博这才发现,少年的指尖沾着炭灰,竹片边缘被他捏出了月牙形的压痕——原来方才他蹲在地上捡算筹时,还在偷偷用指甲在竹片背面划算式。
油灯被点亮时,徐新博的鼻尖已经沾了墨点。
祖冲之的算筹在案上摆出金戈铁马的阵仗,每移动一枚都要停顿三息,像在指挥千军万马;
祖暅之则像只灵活的雀儿,时而帮着核对前几步的数值,时而举着竹片凑到灯前,把模糊的刻痕描深;
徐新博的任务是记录,可他握笔的手越来越稳——系统提示里“两个时辰内”的倒计时,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沉浸式推演”的专注。
“正一百九十二边形,弧田面积……”祖冲之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阿暅,核对第三列。”
“第三列第三行,3.141024!”祖暅之的声音带着雀跃。
“正三百八十四边形……”
“3.141452!”
徐新博的笔尖在竹片上飞转,数字像串珍珠般滚落:3.141552、3.141580、3.141591……窗外的梆子声敲过三更时,他的竹片上终于出现了那个让他心跳漏拍的数字——3.1415926。
祖冲之的手突然顿住。
他盯着最后一枚算筹,喉结动了动,又重新数了三遍。
当确认无误的瞬间,这位以严谨著称的大数学家突然抬手抹了把脸。
徐新博这才发现,老人的眼角泛着水光,在油灯下亮得惊人。
“小友……”祖冲之抓起徐新博记录的竹片,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抖,“你可知,这串数字意味着什么?”
徐新博当然知道。
他想起课本上那句“祖冲之将圆周率精确到小数点后七位,领先世界近千年”,想起老师说这话时眼里的骄傲。
可此刻他说不出那些标准答案,只觉得喉咙发紧,像有团烧红的炭块堵在那儿。
“意味着……”祖冲之的声音哑了。
“意味着我华夏算学,从此有了自己的‘径一周三’。意味着后世的孩子,不必再用‘22/7’这样的近似值去丈量天地。”
祖暅之突然扑过来,用力拍他肩膀。
少年的力气大得惊人,徐新博被拍得踉跄两步,却听见他带着鼻音的欢呼:。
“徐兄!你是阿爷找了十年的……找了十年的算学知己!”
系统提示音就在这时炸响。
【叮——数学任务《祖冲之的圆周率》完成度100%!
奖励:数学知识点记忆包×1(已融合),学习专注力 1(当前:4)】
徐新博只觉太阳穴猛地一跳,像是有人往他脑子里灌了碗热姜汤。
那些原本像乱麻般的公式突然活了过来——圆的面积公式在血管里流淌,弧长计算像呼吸般自然,连最头疼的立体几何,此刻都能在脑海里画出清晰的三维模型。
“小友?小友?”
祖冲之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徐新博眼前的竹片、算筹、油灯开始模糊,像被滴了水的画卷。
他最后看见的,是祖冲之递来的半卷竹简,竹青上还留着新刻的“圆周率”三个字,墨迹未干……
翌日。
“徐新博!”
数学老师的粉笔头精准砸在他课本上,“上课睡觉?这道关于圆周率的应用题,你来说说怎么解?”
很明显,专注力的提升虽然有用,但不可能立刻改变一个人长期的生活习惯。
徐新博今天再次在数学课上与“周公”会晤。看着数学老师阴沉的脸色,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韩浩宇在后排用圆珠笔戳他后背——这题他们上周小测全班只有数学课代表甄熙答对,而徐新博上周五的数学作业还错了六道基础题。
徐新博抬起头。
黑板上的题目像被拆成了碎片,又在他眼里重新拼成清晰的脉络。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清亮:“用祖冲之的割圆术思路,先算正多边形面积逼近圆面积,再用S=πr?反推圆周率……”
“等等。”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这道题考察的是π的实际应用,你怎么扯到割圆术了?”
“因为题目里给的是不规则扇形的周长。”徐新博站起来,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流畅的弧线。
“用祖冲之的‘以直代曲’思想,把弧长拆成n段弦长之和,当n趋近于无穷大时……”
他顿了顿,突然笑了,“其实用现代的极限思想更简单,不过原理和祖冲之的方法是一样的。”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声音。
甄熙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韩浩宇的圆珠笔“啪嗒”掉在地上。
数学老师盯着黑板上的推导过程,嘴唇动了动:“这……这道题我们下节课才会讲拓展部分……”
“可能我预习了?”徐新博摸了摸后颈。
他没说的是,此刻课本上的“π≈3.1416”在他眼里突然有了温度——
那不是冰冷的近似值,是祖冲之在油灯下数算筹的声音,是祖暅之拍他肩膀时的热度,是穿越千年的算学传承。
晚自习结束时,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叮——数学任务已完成。
当前等级:启蒙者(数学)→探索者(数学)】
月光漫过课本,在“祖冲之与圆周率”那页投下银边。
他突然想起祖冲之递给他的竹简,想起老人说“后世的孩子”时眼里的光——原来那些被他当成“考试符号”的数字,都是前人用热血和算筹堆出来的星辰。
“徐新博!”韩浩宇勾住他脖子,“你小子藏得够深啊?上回还说数学没用,现在连甄熙都追着你问题!”
徐新博笑着推开他。
夜风掀起课本,某页夹着的圆周率表“哗啦”作响,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里,他仿佛又看见祖冲之的算筹阵,听见祖暅之的欢呼,还有系统提示音里那句——
“下一次任务即将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