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的实习时光飞快,这段时间真的是轻盈而美好,冷妙清常常会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一切梦幻而不真实,像阳光下的肥皂泡,然后略带恐慌的更加努力生活着,害怕这一切突然崩溃。
很快到了毕业的那一天,她和公司请了假,返校拿毕业证和整理宿舍。
大家聚在一起,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讨论待会儿去哪里聚餐。
冷妙清喊着要去吃个贵的,毕竟以后大家见一面都很难了,最后一次的聚餐得尽兴。
A床的室友笑着说日子不过了啊,然后也帮着一起找餐厅。
她来自于最北方的城市,回去后应该就不会再来了。毕业后的去向也没定下来,但好在有些家底,家里也不着急她的工作。
B床的室友和雁子现在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公司也提供宿舍,二人正聚在一起看货拉拉从学校到宿舍要多少钱。
D床的室友早早就在老家稳定下来,这次毕业都没有回来,只拜托大家帮她领了毕业证,收拾东西一起寄回去。听说她有了一个稳定的男朋友,双方已经到了互相见家长的阶段。
冷妙清催促大家赶快收拾完宿舍,再去学校里拍组毕业照。
室友B拿着相机,一群人在充满大四毕业生的校园里游荡拍照,阳光炙热而灿烂,每个人都笑的大声而兴奋。
冷妙清拿着相机一一回看照片,有一张是她站在树下穿着学士服拿着毕业证的。
虽然并不美艳动人,但胜在阳光明媚,笑的灿烂,仿佛有一条平坦的宽广大道等待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去踏上。
“这张打印下来。”殷凫凑在她耳边说。
冷妙清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催促大家赶快修图,待会儿好发朋友圈。
殷凫又看了她一眼,没了声。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冷妙清总是听不见似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甚至偶尔都看不见他了。
待大家清空了宿舍,还给宿管阿姨钥匙后,准备去餐厅时,冷妙清才忽然想起来似的,一个人做贼似的到处低声喊道:“殷凫,殷凫,你在哪儿,我们要走啦……”
殷凫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在垃圾桶和卫生间里寻找自己的身影。
然后一个转头,又小声尖叫了一声:“啊!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跟我身后不出声啊!”
“我们要走了,接下来去餐厅聚餐。你跟紧我,别跟丢哦,市中心人多。”
说罢转过身又去和室友汇合,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最近怎么总是乱跑,害得我找不到你人……”
但其实殷凫自从来到这个幻境,一直都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冷妙清的,从未离开过她分毫。
他没吭声,继续默默的跟了上去。
接下来就是顺利转正,成为正式员工,白天摸鱼上班,下班后和留在这个城市的室友相约打卡每家网红餐厅,认真讨论下次聚会约在哪家新开的店。
殷凫变得越来越透明,冷妙清更加频繁的埋冤他不要乱跑,自己总是找不到他人。
转头继续和同事与朋友聊起天,讨论最近热搜上某个明星的八卦。
当然也不是总这么一帆风顺,她工作上还是会出错,内心依旧会敏感多疑,但她现在不止有殷凫了,她会和朋友下班后打两个小时的电话倾诉,会主动跑到公园去散步放空,提醒自己要放轻松一些,不要再次毁了这些难得的普通生活。
她已经很久没有主动找殷凫了,等再次想起殷凫时,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
她睡到中午才醒,宿舍里安静无声。她望着被风吹起的窗帘上下飘荡,看阳光被米色的布料过滤,洒在地上斑驳的光影,不自觉呢喃道:“殷凫……”
宿舍依旧寂静,无人应答。
她抬起手遮住眼睛:“殷凫……”
她再次呢喃道。
上次见殷凫是什么时候?好像是一周前,又或者是一个月前,记不清了……不是说是自己三百年的道侣嘛,怎么这么快就消失了,看来仙界的伴侣关系也没多坚固嘛,随随便便就能单方面分手。
还有那个什么神神叨叨的死劫,自己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回忆过去种种,真的像梦一样。
她缓缓叹了口气:“不会真是幻想出来的吧……”
殷凫站在房间的一角,见她有些泄气的床上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被子里。
然后又是过了一年,冷妙清工作已是得心应手,当年的调薪也还不错,过年回家还给父母包了个力所能及的红包。
但在父母说她薪资平平时,她已经能默不作声猛猛分享十几条《经济下行——各大公司被爆集体裁员》、《沉思!为何大学生毕业即失业!》和《25岁年纪轻轻欠下网贷一百万》的抖音小视频来堵住父母的嘴了。
到了第三年时,她已经搬出了宿舍,和另外几个留在这座城市的大学室友住到了一起。
依旧平凡,但依旧快乐,会为琐事苦恼,对未来还是偶尔迷茫,但不会心灰意冷。
总之这是一种值得珍惜的普通生活。
在搬进新家的那一天,冷妙清兴奋的忙上忙下、打扫卫生、收拾行李。待一切都整理完毕后,她才气喘吁吁的在刚铺上全新的四件套的床上躺下。
透光窗户看外面黑色的天空,听隔壁大学室友的嬉笑声,夏季凉爽的晚风吹起窗帘,又轻轻放下,她的心轻盈的仿佛漂浮在夏季的夜空中。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站在二十八楼向下望去,星星点点的光芒和米粒似的人,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她撑着下巴靠在窗边,心情愉悦的轻声哼唱起来,思绪不自觉开始飘向远方。然后慢慢的,声音开始逐渐变小,笑容也缓缓淡去,最后人缓缓低垂下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再次抬起头,脸上已经扬起新的微笑,目光清澈澄明。
她转过身,看向房间另一角,嘴角含笑说到:“殷凫,我竟全然不知,你原是我霸王硬上弓得来的三百年道侣么?”
殷凫还穿着那身紫云宫的宫装,愣愣的瞧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忍笑开口催促道:“快过来,这个幻境要崩塌了,你不是说我欠你……”
殷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却也不自觉走了过去。
下一秒,便感到冷妙清捧起他的脸庞,吻了上去。
吻前听到她小声笑着:“每天亲三次和一百句好话,这就是你幻想的极限了吗……”
隔壁室友的笑声在缓缓消失、流向远方;周围的光芒渐渐熄灭、最终陷于黑暗;一切似流沙崩溃失散,唯有对面冷妙清的身型依旧清晰可触。
恍惚间,殷凫似乎听到自己的惊呼声:“师父!”
是上一个幻境里他匆忙上前却依旧没拉住冷妙清衣角的惊慌,是冷妙清形容枯槁不断下坠的身型。
但是现在,冷妙清的身体温热而柔软,正捧着他的脸,轻轻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