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仿佛一夜之间成了整个宫廷最精密的枢纽。林晓晓以“皇后需静养安胎”为由,明面上增派了侍卫,暗地里更嘱咐暗影加强监控,所有进出人员、饮食药材皆需经过严密核查。她如同一个绷紧的弓弦,既要应对前朝因这“喜讯”带来的微妙平衡变化,又要防范可能从任何角落射向苏清月的暗箭。
苏清月则陷入了另一种静默。她依言减少了外出,大部分时间留在殿内看书、抚琴(“松风”如今成了她最常触碰的物件),或只是倚在窗边出神。表面上,她接受了御医的诊断和陛下的呵护,举止依旧端庄得体,甚至因这份“特殊”而更添几分符合身份的、初为人母的谨慎与柔和。
但林晓晓能感觉到不同。那双清冷的眸子深处,似乎凝结了一层更深的、难以化开的迷雾。她的话更少了,偶尔与林晓晓目光相接时,会飞快地移开,那眼神里除了日渐熟悉的柔和,还掺杂着一丝极淡的、连系统都无法精准定义的审慎与疏离。
【系统,她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林晓晓在夜深人静时,忍不住询问。苏清月的敏锐远超常人,这让她心里没底。
【根据监测,目标人物苏清月认知层面已完全接受“有孕”事实。但其本身智商极高,潜意识中可能存在逻辑无法完全自洽的细微矛盾点,导致其产生本能性的心理防御与观察行为。此为正常反应,宿主无需过度担忧,但需注意后续互动方式。】
【正常反应?】林晓晓在心里苦笑,【她那种能把人看穿的眼神,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正常。我觉得我像个在她面前演戏的小丑,随时可能被拆穿。】
【宿主的表现符合预期。维持当前关怀与保护姿态即可。情感维系是巩固认知的最佳途径。】
情感维系……林晓晓看着系统面板上停留在85点的宠爱值,自从“有孕”消息确认后,这点数就再未动过。她知道,那层心障已然产生。
这日,太后召林晓晓至慈宁宫。
“皇帝,皇后如今有了身子,虽是喜事,但胎象未稳,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太后捻着佛珠,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虽关心则乱,但亦需懂得分寸。帝王恩宠过甚,有时反而非福。让皇后安心静养,才是正理。”
林晓晓心下明了,太后这是提醒她不要表现得过于热衷,以免引来更多嫉妒和是非,也是暗示她应适当保持距离,以“龙胎”为重。“儿臣明白,谢母后提点。”
同时,前朝也并非风平浪静。安亲王一党虽未明着反对,却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政务上处处掣肘,拖延流程,显然是想分散林晓晓的精力,给她添堵。甚至有御史上书,以“中宫有孕,陛下宜静心祈福,减少操劳”为由,隐晦地建议将部分政务交由宗室或重臣协理,其心可诛。
林晓晓一面强压着怒火与安亲王周旋,一面又要顾及苏清月的情绪,身心俱疲。
这晚,她处理完政务,已是繁星满天。踏着清冷的月色,她鬼使神差地又走到了坤宁宫外。殿内烛火已熄了大半,只留几盏守夜的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她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站着。夜风拂过,带着隐约的琴音。是《幽兰操》,琴声依旧清越,却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彷徨,仿佛空谷幽兰在夜雾中悄然独立,带着无人可诉的心事。
林晓晓的心像是被这琴音轻轻刺了一下。她知道,苏清月此刻的心境,定然复杂无比。而这一切,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系统,我好像……有点后悔了。】她对着冰冷的系统,吐露了不敢对任何人言说的情绪。
【宿主,决策已执行,无法撤回。愧疚情绪无助于任务完成。请集中精力应对当前局势,确保目标人物与“皇嗣”安全,此為巩固关系、提升宠爱值之根本。】
系统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理性到冷酷。林晓晓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当好这个“皇帝”,保护好苏清月,将这出戏唱到底。
她转身,悄然离开坤宁宫,身影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而在那扇窗后,琴音渐歇,苏清月抚着琴弦,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轻轻叹了口气。陛下站在宫外,她知道。那份无声的陪伴,她能感受到。可为何……心底那份莫名的不安,却始终挥之不去呢?
宫墙内外,各怀心思。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涌更急。林晓晓知道,她与苏清月之间,那层因谎言而生的薄冰,需要更多真实的温度去融化,而来自外部的危机,也正在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