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
悦被流放后居然在当地培育起当地的农作物,毫无其它官吏被流放后郁郁而终的症状,这心态真绝。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一
悦死了,真能活,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笃定她活不过三年,她愣是熬了十年才死。
因着她背叛藻监斩藻以及如今罪官的身份,她的身后事几乎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身后事由她的情人左幽客操持,还写了一篇感人肺腑的悼文,一看就是会名垂青史的佳作,不愧是一代文宗,但悼文再好也不能改变现下的寥落,往昔亲人朋友连吊唁的都没几个,去吊唁的大多是对她的政治履历不甚清楚的农民,身份最高的是一个叫戎晞的县丞,身后事寒酸得连首席构都不如。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二
再次听到左幽客的消息已过去十岁,她著了一部史书,洋洋洒洒三百万字记载了雨师国自建立以来四百多年的历史。
著史没什么,不同于其它国度,雨师国官方不著史,也不干预民间修史,因此民间私史满天飞,就是质量....只能说,不保真但保野。
不同于那些在野这条赛道上狂飙猛进的私史,左幽客著的《雨师书》质量好得出奇,采用的史料非常保真,起码我这个当事人看了只觉得和实际发生的大差不差,偶有差异也是作者本人夹带了主观情绪,事件本身的过程、结果仍旧无误。
除了悦那一篇,左幽客写这一篇时没有夹带任何主观情绪,全是客观描述,仿佛没得感情的记录。
鲲说她一定很爱悦。
我表示疑惑。
鲲说,悦的后半生流传后世,最好的结果也是毁誉参半,左幽客落笔时每一个主观私货都会被视为对悦的洗白,引发争议,唯有不带任何主观全是客观描述的落笔才能让阅览者不陷入口水仗,只是看她的一生,看到她被我们祸祸的一生。不过史料如此细致真实,悦在位时是将国朝档案室向她敞开了吗?
我也反应过来,这史书太详细了,详细得不正常,她俩嘴真够严的,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以泄露国家机密为由收拾悦了。
鲲说当初没能杀了悦,如今可以籍此诛她三族。
我想了想,还是算了,这书写得极有才华,不愧是一代文宗。
更难得的是,众多史书里,它是唯一一本没有按本纪、世家、列传的等级之别对史料文体分类的书,不论首席亦或氓庶,统统为篇,不做本纪世家列传之别。
弄死太可惜了。
而且悦都只剩枯骨了,即便她试图对龙族的教育伸手罪不可赦,也没必要揪着枯骨不放。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三
第十四届首席选拔,选了一年都没选出来,海国趁机攻打雨师,一座座城邑沦陷,而雨师没有首席,有足够威望镇场的长老们又被困在选拔中,局势越来越危险。
我愤怒的质问死活都不肯好好投票的人族长老,你们要让雨师亡国吗?
戎晞很悠闲的告诉我,雨师没那么容易亡国。
我说你看不到血流成河的边境吗?
戎晞反问,看到了,但关我什么事?
我说,没有国哪有家,我知道我们平时有些许委屈你们,但至此社稷危亡之刻,还请看在苍生的份上,大局为重,不要再闹了。
戎晞反问,是啊,大局为重,为何不是你们大局为重退一步海阔天空?
废话,我们是征服者,你们是被征服者,若大局为重需要我们牺牲,天理何在?
但这话不能说出口,我遂道,我们便是退一步,你们也拿不住。
戎晞不以为然,你们都没退怎么就笃定我们拿不住?你退了,我们真的没拿住,你才有资格说这话。
我说,你非得为一己之私这样无理取闹下去吗?
戎晞笑,说不过就开始撒泼了,下一步是不是要杀人了?来,照这砍,眨一下眼就是我输。
君子往往败于小人,因为小人够无耻够不要脸,面对如此泼皮无赖,我只得放弃与小人胡闹蛮缠。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五
鲲迟疑的对我说要不妥协一下,先把眼前这关过了。
我说不能妥协,今日一旦妥协,让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族尝到甜头,下一次首席选拔一定会故技重施没完没了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六
两年了,雨师国土沦陷四分之一,戎晞疯了吗?她将家国天下当成什么了?
如此无家无国,人族果然不值得信任。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七
社稷存亡就在眼前,外面的龙下令断了我们的食水,逼迫我们在最短时间内选出新任首席。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八
她真的是人族吗?
人族怎么能在水米未尽两日后凭借一柄剑一人一剑杀死一头角龙?即便那剑是陨铁打造的也不应该。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的重点是——
她怎么敢?
但我看着趴在角龙身上的人族女子。
好吧,她不仅敢,还喝上龙血了。
旻工作日志一百五十九
首席选拔出了龙命,选拔紧急中止,当务之急是先处理长老被杀之事。
饮下龙血的戎晞没有试图逃跑,而是试图再次杀死一头龙,但之前杀死一头龙已透支她的身体,即便饮下龙血也恢复不了,我们很轻易拿下了她。
旻工作日志一百六十
对戎晞的处置出来得很快,烹刑,她被扔进镬鼎里活烹了。
烹刑时我们特意让出身人族的长老与高官们观刑。
但可能是戎晞被抓后太安分了,我们忘了堵上她的嘴。
愿为人者必随我赴汤镬,愿为奴者,跪而求活不得,死后被杀人者指骨曰此谓贱骨。
瞎说什么大实话,我从一部分人族的眼神里看到了危险的反应,真会给我找麻烦,所幸大部分人的本质还是贱骨头,不足为患。
旻工作日志一百六十一
是错觉吗?这些人族突然变得非常识相,重新选出长老,再重新选拔首席非常顺利,尤其是后者,只一日便选出了新首席,还是龙族。
旻工作日志一百六十二
那些该死的忘恩负义的人族,居然敢在社稷危亡时反叛。
旻工作日志一百六十三
该庆幸吗?
那些人族内部也没达成一致,一些人选择投靠海国,一些人选择自立旗帜,但不论他们内部如何分裂,雨师国当下分了三分。
人族叛军一分,我们一分,海国一分。
旻工作日志一百六十四
首席选拔开始的前一年,龙族长老们必须停止进食饮水;
人族首席长老之位增至七席,首席选拔需十二席同意方可;
首席选拔期间,长老们禁止携带任何武器;
首席选拔超过一年没出结果或值战争期间,尚未卸任的首席可行驶一票顶三票的权力;
轻徭薄赋,减免大量徭役税赋;
大量任用重用出身人族的贤士。
但愿新首席的这些政策还来得及拯救这个国度。
旻工作日志一百六十五
历时十年,我们终于击退了海国。
旻工作日志一百六十六
啊呀,叛贼内讧了,就这么点出息,还没赢就内讧了?
姑洗说长期的战争死了很多人,为了补充人口,他们放开了生育,很多女人的重心被转为后勤,很多男人的重心被迫转为军事,成为战争的炮灰。
后者觉得自己付出的是生命,必须得到更多权力,不然不公平,前者觉得自己为了大局转为后勤居然要失去权力,那她们拿命造反是图什么?然后前线派和后勤派打了起来。
我问,谁赢了?
姑洗:两败俱伤,男方不用怀孕,可以通过强迫女性俘虏补充新鲜血液,而女性需要自己生孩子补充新鲜血液,战争成本更高。
我疑惑:那怎么两败俱伤的?
姑洗:战争是要死人的,为了反抗对自己的不公而冒死也就罢了,但这次不是为了反抗对自己的不公,而是为了制造,自己还吃不到最肥的肉,自己的命也太不值钱了。更别提大部分男人安逸惯了,哪受得了因为孩子的母亲是俘虏,孩子与她无关所以自己不仅睡觉时要睁一只眼防着母亲杀死崽,还要一个人负担养崽的所有成本?一半的钱花在自己身上能吃多少好吃的?买多少好衣服?就算愿意吃这个苦,好不容易有空回家与崽相处,崽见了自己不是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就是跟见了陌生人似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完全无法抚慰疲惫。当下只有苦,未来是做为炮灰被杀死,根本活不到崽长大吃到养崽防老的好处,同样怨气冲天。
我:听起来像牛马,年轻时劳作,老了宰杀吃肉。
姑洗摇头,牛马起码不用负担养崽,没他们苦,所以继母亲因为崽是男人的而杀崽成风后,父亲也开始杀崽成风。
我:啊?
姑洗:他们觉得很委屈,孩子又不是自己一个人生的,母亲都要杀崽了,自己凭什么要为崽花钱花精力?遂与母亲开始杀崽竞赛。一边战争成本高但幼崽存活率高,一方战争成本低,幼崽夭折达到百分之九十五,各有优劣。
我感慨,居然还能活五个崽,这都什么品种的圣父圣母啊。
姑洗:啊?
我有种莫名的既视感,想了想,想起自己曾经在国外看到的一些国家,叛贼们的情况与那些国家的社会有些相似。
难道那种我无法理解的社会是战争导致的?但不应该啊,战争那么烧钱,若一个国家从建立到灭亡的几百年里都在战争,怎么没破产的?
我与姑洗说了说,姑洗推测,可能因为战争烈度,长期低烈度的战争并不会掏空国库,那些国度历史上烈度最高的是建国战争,建国后历史将战争从高烈度战争社会转为低烈度战争社会。不像我们,长期无战争,低烈度战争也没有,但一旦发生战争……雨师历史上烈度最低的战争是建国战争,其次是灭诸怀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