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 第36章 恶人

贺其玉扶着一侧的柜子，颤抖着站起身，他的视线不由地落在这些瓶瓶罐罐上，里面都是些人体器官。

他被震在原地，神色苍白地抿唇不语，刚要退出这个房间。

一声婴儿的哭啼声倏地传出，他快步跑过去，这时候，他忘记了离开，也忘了追在身后的砍刀。

没有婴儿，连活物也没有。

贺其玉皱起眉，不对……是他魔怔了，这里怎么会有活物呢？。

眼前是大约有十几个木偶，一一被倒吊在房子的最后端，婴啼声是从这些木偶中传出。

仔细去听，依旧能隐隐约约听到。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脸色极为难看地看着这些木偶，这些它们的外观和当初放在房间里的一样，但这里的气息更加邪恶。

他们这些人真该下地狱啊，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贺其玉抬头望着倒吊的木偶，宛若一个个幼小的灵魂被倒拴着。

他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一看到这些。他潜意识里认为应该解开它们，这些绳子束缚了他们的灵魂。

贺其玉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屋子的角落找到了一块锋利的铁销，准备将绳子割开。

沉重的脚声忽然在门外隐约响起，贺其玉连忙关住门，他应该跑，但他更应该做眼下的事。

他们现在到了哪里？贺其玉无心思考，痛苦的婴啼声已经让他做出了选择。

贺其玉的手原本就受了伤，铁销与绳子互相作用，手掌被摩擦到血肉模糊。

他浑然不觉，一心扑到这上面，绳子被一个个地割断，房间里邪恶的感觉也渐渐消融。

他的感觉没错。

贺其玉没来得及想太多，一松懈，掌心的疼痛如潮水一般接连涨起，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皱着眉头呼吸。

他仍对深切的伤口视而不见，紧咬住口腔内壁的肉，握紧铁销继续往下割。

门外的砍刀拖地的声音压过他摩擦绳索的声音。

两人到了门口。

贺其玉神情一顿，没有犹豫要不要藏起来，继续往下割，手上的力气也用得愈加大。

他已经快把所有的木偶解放，要是这些人进来看到他做的这一切，不免会破坏剩余的木偶，摔碎了木偶相当于摔碎他们的灵魂。

贺其玉倏地惊讶，他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能习惯地想到这些、知道这些。

自从刚刚经历过生死磨难，他好像能习惯性地知道从前不感兴趣的东西的答案。

最后一个木偶从绳子上下来，一缕青烟从木偶身里飞出。

贺其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身后也出现了两把明晃晃的砍刀。

他垂了垂眼，本就过度使用的双腿已经直立不起，不想等死、想逃，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逃。

他不想失约。

贺其玉脑筋一动，他忽然高声道：“你们也是被控制的吧？”

“你们难道就不想获得自由吗？”

“如果说，我可以帮助你们呢？”

他没有停歇地问出两个问题，说话一使力，全身都痛的不得了，用力咳了两声，气喘吁吁地看向两人。

他们神色都有松动。

他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其实，他一直看不出这三人有什么师徒之情，有时候他甚至能从一个人眼里窥出一些恨意，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或是敏感。

而这两人非常听从吴义正的话，吴义正死了后他们又异常的愤怒，恨不得杀了他泄愤。

所以，他推测可能是吴义正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什么东西，这东西可以驱使他们，导致他的死活对这两人重要异常。

“我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情，现在这个局面不是已经证明了吗？”

两人没说话，贺其玉无声地屏住呼吸，他的手异常疼痛，好像是被铁销感染了，痛到超过所有的伤处。

三人面对面僵持。终于对面有一人开了口。

“我们被下了蛊，母蛊一死，我们身上的子蛊也会死。所以吴义正死了，我们也会死。”

“你能解这个蛊吗？”

两人的砍刀依旧指在贺其玉面前。

他神情淡淡，反问：“你们不是好好的吗？”

在他们思索之际，他又连忙说：“蛊不过是吴义正欺骗你们的说辞。”全然不在意两人怀疑的神色侃侃道，“他要是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为什么不控制我呢？”

贺其玉是在诓他们。

他们说的蛊应该是真的，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吴义正根本没死，那血坑并不会杀人。

吴义正从始至终都是想让他做控制郑燕峤的砝码，而不是杀了他，无皮人推他下血坑可能只是想要把他变成一个怪物。

比起用他的血来下咒，推进血坑更简单。

两人神色松动，他们都被贺其玉的话给说动。

恨意在此刻变成了畅快，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剑彻底被拔下，他们再也不用受人威胁。

两人最初都只是想要学些道法来赚钱，可没想到吴义正是个道貌岸然的邪道，烧杀抢掠无一不做，他们两个被收入门下时，便成了他的打手。

死在两人手上的性命并不在少数。

他们开始只是为了赚钱，没想到杀人，他们只是遇错了人。

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是一念为恶，一生也为了恶，从未有过悔改。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再追杀贺其玉，而是趁现在师祖不再，师父死了的情况下把这里值钱的东西劫掠一空。

他们的师父可是利用他们抢回的东西炼制了一些。富豪名流们梦寐以求的神奇玩意儿。

比如一楼的两具棺材，是他们从殡仪馆买回来的尸体，就是为了炼尸油。

而且师父这些年攒下来的值钱东西不在少数，他们要是有了这些可不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有享受不完的荣华富贵。

贺其玉看着匆匆丢下砍刀离开的两人，思及他们最后的神色也能想到他们要做什么。

到了最后他们仍没有悔改之心，弥补自己的工作。

贺其玉叹了口气，准备起身走出去。

走之前，他看了眼地上的砍刀，犹豫了半刻，还是拿起一把防身。

吴义正没死，他会不会从血坑里爬出来。

那血坑深度足有三米，周围土壁光滑，轻易不能爬出，为了保险期间还是需要拿东西防身。

贺其玉要回去找郑燕峤，他没来，肯定是出了事。

就算地下室有他害怕的东西，他也一定要回去一趟。

天色已经完全变黑。

乌鸦在树枝上连声叫着，好像是在播报一件不幸的事即将发生。

贺其玉没有走到地下室，也许是他走得太慢，还没走到一半，郑燕峤轻轻抱住了他：“其玉，我来晚了。”

贺其玉一下子泄了气，整个人都倒在他的怀里：“没有，我也是刚准备去找你。”

“你……受伤了……”

郑燕峤一触碰到他，便感觉到他身上伤口之多、血流之多，他的心脏一阵钝疼，像是直接被电钻开膛。

明明他已经没有了实际的心脏，却仍感觉到了□□的疼痛。

“嗯，没事儿。”

“我很好。”

贺琦玉不想让他担心，连连摇头，看了眼他，他不禁又低声说：“有些痛。”

郑燕峤将他轻轻搂进怀里：“我带你去看医生，现在就去。”

贺其玉按住他的胳膊，问：“事情已经解决了吗？”

郑燕峤点头：“差不多，收尾工作是他们的事。”

无皮人本就受伤严重，再加上他们二人合力，他自然坚持不了多久，沭元已经将其魂魄羁押。

贺其玉嗯了一声：“我们回家。”

他倏地道：“燕峤，我们搬回之前的家吧。”

那栋房子他们住了八年，里面有他们的很多回忆。

郑燕峤答应：“好。”

这里浊气太盛，要带他去车里处理伤口才行。

他一把抱起贺其玉：“我们走。”

贺其玉被抱在怀里的那瞬间，疲惫感笼上心头，头枕在他的颈窝上，这一刻，所有的疼痛都消弭，他再度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再也不会有人来伤害他们、阻碍他们，以后，他们会幸福地在一起。

一转眼，就到了楼下，贺其玉搂住他的脖子，昏昏沉沉抬眼时，却看到一个像怪物一般的触手从地下钻出，直指他与郑燕峤。

触手类似于红色肉肠，畸变、恶心。

贺其玉立马惊醒，高声道：“燕峤，小心。”

郑燕峤一动，立马躲开。

他皱着眉看向爬行的红色肉球，刚刚在地下并没察觉还有这么个东西。

贺其玉从挤在一起的肉球里分辨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颤声道：“燕峤，燕峤，这是吴义正。”

四条触手粗壮曲折，除此外，只剩下，一团巨大肉球，中间还镶了一张被挤的五官窄小的脸。

郑燕峤皱着眉，也认出这是那个道士。

他跌进血池里面没死，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闻所未闻，饶是他处理过这么多灵异鬼怪的事件也不免惊奇，他从未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肉球触手对两人攻击力极强，几乎是连续不断地对两人展开攻击。

郑燕峤躲闪几下，逃到一处隐蔽的位置，把贺其玉放在这，并设了一个保护圈。

“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在贺其玉的额头上轻轻映下一吻，将找来的医疗箱放在他手侧。

贺其玉也抬头看着他，欲言又止，神色依依不舍，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腰，拽住他的衣领，匆匆地亲了亲他的唇。

“快点回来。不要受伤。”

“不要受伤。”

他又加重最后四个字。

“好，等我。”

贺其玉独自坐在地上，视线落到医疗箱上，开始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