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 第26章 新人

贺其玉的瞳孔里是他放大的笑脸，过分扭动的五官让他皱起眉头，泛起些莫名其妙的诡异感觉。林清却像看不到一样，再接再厉：“你怎么了？不舒服？”

说这话时，他的笑意已经收敛，脸色浮上些担忧。

“最近心情不太好？”林清试探性地询问，紧接着又说，“那你更加需要我了。”

贺其玉刚要开口委婉拒绝，林清又突如其来地往后退了一步，和防备的贺其玉拉开距离。

“是不是我太热情了？”

林清语气稍稍平缓些，向面无表情的贺其玉解释。

“我其实是觉得你很像我和你提过的朋友，所以想多尽些力。没想到我这种表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

林清又恢复到做心理医生时的模样，但贺其玉仍被他的殷勤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敷衍道：“那这样，有机会吧。”

“最近公司很忙，你也听说了最近的事吧，刚好和我们公司扯上了些关系，我必须处理这些事。”

他礼貌地邀请：“有时间你可以来我家做客。”

林清像是听不出来敷衍一样，连连点头：“好，那我过几天去你家。”

贺其玉匆匆离开，上了楼，脱离了刚刚的环境，暂且喘了口气，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往和他交流的心理医生好像只是一个表象，但转念一想，的确有很多人上班和下班是两副模样。

贺其玉开始自省，他怎么会联想到林清是刻意接近他……还真是，蓦地叹了口气，干脆坐在沙发上垂着脑袋深思，大脑也随着思绪渐渐放空。

贺其玉机械式地做完一系列睡前准备，等到入睡时他恍恍惚惚意识到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孤独感溢满了心间。

他走到厨房，想到自己还没吃晚饭，打算下厨，弄了半天，却连一道简单的菜都做不出，更别说去做经常吃的香梨咕咾鱼。

打电话送来的食材也放到了一边，贺其玉没注意到的是倒在一旁的食材再次立了起来，食材好像是长了脚，正跃跃欲试地从里面跑出来。

贺其玉想，明天还是找个家政，这几天在外面吃，也吃腻了。

他扶了扶额，不知不觉地蜷缩在沙发上陷入熟睡。

再次醒来，是一道门铃声。

今天是星期六，贺其玉特意没订闹钟，他没精打采地打开门。

“有事吗？”贺其玉惊讶地看着他，他实在没想到来的人会是林清，他昨天说的只是客套话。

林清无视了他的冷淡，径直走进屋内：“今天是周六，我刚好放假，择日不如撞日，就抽空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他回头问。

林清打量着不解的贺其玉，无奈地摇头，贺其玉还真是无时无刻都不会有变化，一旦不怕怀疑就会被他的防备心拒之千里。

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不会软化，跟石头没两样，除非碎掉才会有改变。

林清将东西放在置物架上，在他回答之前说：“茶叶。我可不是空手来的。”

他耸了耸肩，做出无奈的搞怪表情。

贺其玉忍俊不禁：“欢迎。”他顺口解释，“我没有不欢迎你，我只是太惊讶了，没想到你今天就会来。”

他收起过度的惊讶，语气平淡地询问：“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什么准备都没准备。”

林清自来熟地坐在客厅，撑着脸看向跟上来的人：“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

贺其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里有几通未接来电，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听不见。

他没有开静音，怎么会接不到电话。

上面的显示没错，难不成是他太累了？

这个问题，贺其玉显然不会有答案，也不会知道是有鬼刻意让他听不见。

“抱歉，我没听到电话响。”贺其玉主动说，“马上快到午饭点了，我请你吃饭吧。算是赔罪。”

“你先等等我，我收拾下，马上好。”

林清扫了眼厨房：“你这不是有菜吗？”

贺其玉愣了愣，下意识说：“我不太会做饭，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话还没完全说完，一转眼，林清自顾自地去了厨房，装模作样地开始做起饭。

贺其玉看了看已经动起手的林清，奇怪的同时又问：“要帮忙吗？我可以来洗菜、切菜。”

他刚打算走进去，林清把他给推了出去，斩钉截铁道：“不用，我一个人完全可以。”

因为林清也不会做，上一次做饭已经是一千年以前的事，他翻着做饭的app，左手一挥，利用法术把饭做好。

一个小时就可以出去了，他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把饭做成的正常时间。

贺其玉在外面等，他看向厨房，他在里面做饭还是在做些其他事……

他心底升出无限的可能性，或许，他去看一眼，就能知道他这些天奇怪的原因。

贺其玉始终没去。

没多久，林清已经做好饭。

吃饭时，对方像是打开了话匣，贺其玉碍于礼貌不得不有问有答。

“今天是不是想要好好休息？结果被我给打扰了。”

贺其玉否认：“没有。”

“饭菜怎么样？”

贺其玉点点头：“很好吃。”

“那就行，我还担心不好吃。”

“你房子不错啊，还挺温馨的，不仅温馨还蛮有艺术气息，适合你这种不食烟火的高岭之花。不像我家，像一个样板间。”林清对房子的装修大加赞赏，“我正想把它给重装一下，你可以给我提提意见。”

贺其玉对他的形容不置可否，点头答应，又忽然听到他问：“这是你之前和男友一起住的房子？”

他不太明白怎么突然问这，还是点了点头：“是，怎么了？”

林清叹了口气：“我总算明白你这几天态度的原因了。”他轻声感叹，“原来是睹物思人。”

贺其玉面不改色地疑惑：“睹什么物，思什么人？”他随便地说出了原因，“搬家很麻烦。”

“我最近过得很好，没什么不好的。”

语气是那么的风轻云淡，看不出一丁点儿的难过。

贺其玉神情从容地吃饭，说起其他事：“我下次把设计师的账号给你，你加他说是我介绍的就行。”

他并不想在刚刚的话题上多做交谈。

林清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拔凉拔凉的，他完全没想到他会弄巧成拙，这还不如他不参与呢。

饭桌上的气氛一瞬间跌倒谷底，可贺其玉的表情仍旧和最开始一样。

林清强笑道：“想念一个人要坦坦荡荡地表达出来，同样，伤心的话要坦然表达出来，一个劲儿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他没直说什么病，不外乎是担心他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贺其玉还是摇头否认：“我真没事。”

“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我的打算。”他说起林清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我现在只想好好地活着，不想再去想一些有的没的，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对时间，我一分一秒也不想放弃。”

他这么坚硬的回答完全出乎林清的意料。

忽然间，林清恍然大悟，难不成那个变数是在说他自己，是他擅自插手这件事才导致贺其玉劫数坎坷。

他一瞬间想明白了很多，说不定还真是这样。

正是因为他知道了些不为人知的事才会插手，却又正因为他的插手导致了这个结果。

林清脸色变得极为难堪，难不成他从第一开始就彻底做错。

这样的话，他必须要做的一件事是唤醒贺其玉第一开始的念头。

说到底，还是他预料错了，他以为的重回正轨实际上越走越歪。

贺其玉注意到沉默的林清，问：“你怎么了？”

林清理了理神色，一本正经道：“我刚在思考。”

贺其玉抬眼：“你思考什么？”

林清面带愁容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在思考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的双眼紧盯着贺其玉，在他的目光下，贺其玉垂下了目光。

“还是说你在故作坚强，毕竟，一个人生活真的很痛苦，人是群居动物、需要有个依赖的支撑物，再怎么独立的人也需要呵护。”林清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同样如此，你一直拥有着一个人的陪伴，这个人却突然消失在你的身旁，你现在是不是感到很孤独？很想让他回到你的身边？”

说这些话，简直要费尽他的脑细胞。

贺其玉放下了筷子，嘴里食物已经完全没了味道。

“你说的话……有点恶心。”他神色嫌弃道。

看着听到这猝不及防的林清，他不容置疑地继续说：“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孤独，也不需要谁的呵护。我现在很正常，正常得可以和你一起竞争上岗当心理医生了。”

贺其玉无奈地露出笑容：“所以，现在可以放心了吗？我不会有任何事，我也不会寻死。”

他把林清的所有试探都当作了他的关心，他身为一个医生关心病人的关心。

之后，林清再也没把话题往上面绕，但他的神色实在不太好看。

贺其玉看不明白这一点，他很正常，他不应该开心吗？

他们饭后又交谈了一阵，到了下午三点，林清起身告别，走之前又不厌其烦地问：“如果，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再来找我。思念爱人、为爱想要奋不顾身并不是什么错误，相反，他可能是正确的。”

贺其玉的视线在他的背影上顿住，等到电梯门合上才回过神。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猜不太明白，他似乎在鼓励他去做一些事。

贺其玉转过身，完全没看到、也看不到身后一直跟着他的存在。

至始至终，一直有道目光藏于暗处盯着贺其玉。

那是从未离开过的郑燕峤，他正无声怨念，贺其玉为什么不想他？为什么一点儿都不难过。

最初，他希望贺其玉不要因为他的离开难过，他一难过他就会止不住地心疼。

贺其玉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好像，他的离开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这样，他心里更加不舒服，他是一个这么容易忘掉的人吗？

还是说，是他有了新人，把他这个旧人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