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这一夜后半段,陶北栀竟睡得格外踏实。
许是连日来的忧惧疲惫终于压倒了理智,又或是与身边这个看似危险的无赖纠缠实在耗费心神,他竟在对方霸道却稳定的怀抱里,陷入了沉睡,连那些纷乱的梦境都未曾侵扰。
约莫清晨,天光未大亮,空气中还带着夜的凉意。
尚未到陶北栀日常起身的时辰,却被头皮传来的一阵细微的刺痒感扰醒了。
那感觉不痛,却像是有小虫在爬,执拗地将他从睡梦中拖拽出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尚未完全回笼,首先感受到的是温热的呼吸如同暖风,一阵阵拂过他的额发和脸颊。
他微微眨了眨眼,视线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那张脸的主人似乎不待见这面皮,反正陶北枝觉得他不要脸。
然而此刻,在朦胧的晨光里,这张脸上少了几分戾气。
淮之显然早已醒了,不知为何没有起身离开,只是一手随意地撑着头,侧卧着,另一只手的指间,正漫不经心地缠绕把玩着陶北栀散落在枕畔的一缕墨色长发。
那细微的刺痒感,正是发丝被轻轻扯动带来的。
见陶北栀转醒,睁着一双尚带迷蒙的眸子看向自己,淮之唇角勾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双带着断眉的眼睛里流光微转,不怀好意地用手指将那缕发丝又轻轻拽了一下。
“醒了?”他的嗓音带着晨起特有的微哑,敲打在陶北栀的耳膜上。
陶北栀瞬间彻底清醒,昨夜被迫“同眠”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
他抿了抿唇,伸手想要收回自己被把玩的发丝,同时身体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避开这过于亲近且令人不适的注视。
他明明记得自己入睡时是背对着这人的,怎么……
“哎~别躲嘛。”淮之仿佛看穿了他的意图,攥着发丝的手指微微用力,阻止了他转身的动作,语气里带着一种故作委屈的调侃。
“我可特意早醒了会儿呢,就怕你动作太大,再把我给吵醒了,到时候你又得补偿我。”
他顿了顿,目光在陶北栀微微泛红的脸上扫过,笑意更深,“况且,若是让你先醒了,发现我还搂着你,你怕是更不舒服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说着,他手臂稍稍用力,竟又将试图逃离的陶北栀给揽了回来,两人重新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距离比刚才更近。
陶北枝被他这连番的动作和话语弄得有些恼了,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吃也吃了,睡也睡了,淮大少到底还要做什么?”
他语气生硬,带着压抑的怒气。
“噗——”淮之闻言,竟是嗤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肩膀都微微耸动,“哎哟,小林栀,你可真是会说笑~”
他刻意拖长了语调,眼神戏谑,“‘吃也吃了,睡也睡了’?这叫什么话?搞得好像我怎么欺负了你似的!这要是传扬出去,我淮大少岂不成了那等欺男霸女的恶霸了~”
你不是吗?
陶北栀在心中腹诽,眼神里的控诉几乎要化为实质。
淮之仿佛能读懂他眼中未说出口的话,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加愉悦,他凑近些许,几乎鼻尖相触,压低声音道:“别这么看着我呀……昨晚是谁,最后还主动投怀送抱呢?嗯?”
“谁投怀送抱!”陶北栀气结,声音都拔高了些,“分明是你硬拉着我不放!”
“好好好,是我不对,硬要你陪着。”淮之从善如流地“认错”,但紧接着话锋一转,手指轻轻点了点陶北栀的鼻尖,语气暧昧。
“但你睡着之后,自己滚到我怀里,紧紧扒着我不放,这总不能也是我趁你熟睡,故意把你掉了个个儿吧?”
陶北栀一噎,他对自己睡着后的行为毫无记忆,此刻被淮之这般言之凿凿地说出来,竟无法反驳,只能冷着一张脸,扭开头不去看他。
殊不知他这副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在淮之看来,反倒格外惹人怜爱,更想逗弄。
“怎么?做不敢当呐?”淮之得寸进尺地追问,指尖顺着他的脸颊轮廓轻轻滑下,感受到手下肌肤的微颤,心情大好,“没关系~念在你年岁尚小,又是初犯,本少爷最大度,原谅你了啊。”
陶北栀伸手挡开淮之作乱的手,深知与此人多说无益,索性抿紧唇瓣,不再言语,另一只手腕也被对方的手松松地握着。
见他沉默以对,淮之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更浓的玩味覆盖。
他低下头,凑近陶北栀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故意喷洒在那敏感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如诱哄:
“你不说话,我该怎么办才好呢?只是不知……究竟是这耳朵听不见呢……”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那已经红透的耳垂。
陶北栀猛地转了转头,躲开这过分的亲近,脖颈都泛起粉色。
淮之丝毫不觉无趣,反而低笑一声,目光下移,落在陶北栀色泽浅淡的唇瓣上,语气陡然转变得危险而暧昧:
“……还是这嘴巴,不会说呢?”
话音未落,他猛地翻身而起,动作迅捷如猎豹,瞬间便将陶北栀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他一手撑在陶北栀耳侧,另一手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
然后,在陶北栀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他的嘴唇,带着试探贴近了陶北栀的唇。
陶北栀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羞耻与愤怒交织,几乎要脱口骂出声音,但最终,他只是更加用力地抿紧了唇瓣,仿佛这样就能筑起一道最后的防线。
只有那双总是温润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愤恨与屈辱,死死地瞪着上方那张俊美却带着邪气的脸。
淮之完全压制着他,两人力量悬殊,陶北栀毫无反抗的余地。
淮之的唇在距离他唇瓣仅有一线之隔的地方停住了,他没有真正吻下去,只是保持着这个极尽暧昧又充满压迫的姿势,深邃的目光细细描摹着陶北栀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微微退开了些,距离拉开,但气息依旧交缠。
他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了舔自己的唇角,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语气轻佻却又暗藏锋芒:
“你到底是真的不愿呐……还是,单纯在害羞呀?”
他像是有些不解,又像是自嘲般地低语:“这么玄窟谷上下,哪个不是被我多看一眼都能欢喜得醉了,偏生你……倒还给我脸色看?”
他的手指最终停留在陶北栀的下颌,微微用力,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然后,问出了一个近乎无赖,却又带着某种隐秘期待的问题: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难道我……不好看吗?”
陶北栀被他这近乎无赖的问题问得一怔,看着淮之那张在晨光中愈发显得俊美无俦,却又因那道断眉平添几分邪气的脸,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声音虽低,却清晰:
“……好看。”
抛开此人恶劣的性情不谈,单论皮相,淮之确实是极出色的。
这两个字显然极大地取悦了淮之。
他先是一愣,随即眼底像是骤然落入了星光,亮得惊人,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那笑容灿烂得几乎有些晃眼。
“既然觉得本少好看。”他得寸进尺,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和循循善诱,“那被我抱着,同我亲近,似乎也没那么不好接受吧?”
“这是两码事好吗……”陶北栀试图跟他讲道理,微微歪头,想避开那过于灼热的呼吸。
“怎么是两码事?”淮之挑眉,开始施展他的强盗逻辑,他伸手指了指窗外,“你看那花园里精心栽培、国色天香的花和那路边无人问津、灰扑扑的狗尾巴草,你本能地更愿意靠近哪个?亲近哪个?”
他抬起眼,看着淮之那副“我很有道理”的模样,忽然心念一动,顺着他的话,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回道:
“不存在愿不愿意亲近,不过若是你拿它与你做比的话……”他意有所指地瞥了淮之一眼,“那我倒更愿意亲近那路边的狗尾巴草,至少,看起来清静些。”
淮之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断眉一竖,语气都拔高了些:“哦?照你这么说,难道你宁愿被那些粗鄙丑陋、浑身汗臭的宗门喽啰绑了去,肆意欺辱,也不愿被我这‘好看’的人抱着,好生对待?”
这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陶北栀心中腹诽,他选择沉默,扭开头,用实际行动表达“真是没法和这样的人讲话”。
见他又不理人,淮之却不依不饶,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带着点自得,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怅惘:
“哎呀……说起来,从小到大,凭着这张脸,不知听过多少人的夸赞,男男女女,老的少的……可不知怎的,本少怎就……独独最得意你刚才那声‘好看’呢?”
“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淮之重复了一遍,非但不以为耻,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又凑近陶北栀的耳畔,用气声道,“若能凭借着这‘油嘴滑舌’,同你多说几句话,多亲近片刻,我自是……受用不已的。”
“你休想。”陶北栀斩钉截铁。
“你看你看。”淮之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轻快和得意,他轻轻扳过陶北栀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昨日今晨,你还像个锯了嘴的葫芦,死活不愿意同我讲话。这不,才一会儿功夫,就被我这个‘油嘴滑舌’的,诱得同我聊得有来有回,金句频出?”
陶北栀一愣,仔细回想,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真的与他对话了这么多句。
他顿时有种落入圈套的懊恼,再次抿紧了唇,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我再一次的忘记了更新[裂开]好在现在还不会有人发现……[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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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