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祚拼命地回想,残缺迷蒙的印象里,自己喝醉酒那晚似乎确实给对方展示了很多东西。
不会把熵简曾经写的自己的纸条也给展示了吧……
林祚懊恼地捂住了脸,不多时,又刷地抬起来。
不对啊,陆则庄就算看到了,为什么要学呢?总不会……总不会是自己对对方提的这种非人要求吧!
哭!
林祚最终决定装不知道。
他又仔仔细细反复看了看那张纸条,其实两人的字迹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陆则庄的字比起彼时的熵简,更为苍劲有力许多。
林祚偷着乐地把那张纸条偷偷塞进了抽屉,准备出院时带回家珍藏起来。
…
自走出公司,短短两个多小时的时间里,雷厉风行的陆则庄便经历了去自己家整理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去林祚小区抓猫,被猫抓,将猫送到宠物医院,将自己送到医院等多项行程。
打疫苗的护士是位三十多岁的姐姐,在单独的房间给陆则庄打完疫苗,对他左看右看,“没记错的话,你是下午陪那个小男孩来打疫苗的?”
陆则庄笑笑:“您记性挺好。”
护士收着用具,好奇了一嘴,“也是被同一只猫抓的?”
陆则庄道:“不瞒您说,还真是。”
护士噎了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弄不懂,非得去招惹几下路边的猫。”见陆则庄长得好看人性格也不错,还是停下了唠叨:“注意事项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我就不说了。”
陆则庄问道:“同一只猫抓的,我有猫抓病风险么?”
护士拿起医用托盘,直起身子打量了陆则庄一番:“不一定,得看有没有病菌进入体内以及你自己身体素质。你朋友那是免疫力太低了,估计也是熬夜,饮食不规律,又缺少锻炼,这哪能行啊。”
陆则庄颔首。
是,所以真得好好补补。
感谢完护士,陆则庄就提着饭和大包小包回了病房。到的时候,林祚正乖乖地坐在床上,肿成小猫蹄的左手放在桌上,用右手在平板上画着画。
就好像周身自带着一种净化人心的气场。
自从遇见林祚,陆则庄才知道,原来有些人真的只是单单看着,就有让人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的魔力。
他短促地哼了声笑,在公司的糟心这一刻云消雾散。
陆则庄半倚着门敲了敲,林祚登时抬了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和错愕,“你你你,怎么提这么多东西啊?”
陆则庄见他把东西从门口拎到桌子上,“晚上在这陪你。”
林祚愣了,生怕麻烦到他,连连婉拒,“不用不用,你不是还得上班,我自己可以的。而且……我问过医生了,如果发烧情况好一点,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所以,还烧吗?”陆则庄不答反问,走过去用没被抓的那只手穿过林祚的刘海,覆上他的额头,量了会儿又去摸自己的,然后又去摸林祚的,眉心就这么蹙了起来,“还是有烧啊。”
他又看了眼林祚的脖子,“淋巴结也还肿着呢。”
林祚忽然就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起来,发出了两声极轻微的笑声。
陆则庄看着他的脑袋,“真烧傻了?”
林祚摇了摇头,看着他,“不是……就是……有种在交换体温的感觉,像某种奇怪的仪式。”
此话一出,陆则庄感觉自己全身细胞都霍然跳了下,粗重地喘了口气,挑眉逗他道:“你猜 ,我有没有想歪?”
林祚:“!!!”
晚饭比中午丰盛了些,多了些看着没那么油荤的肉菜。
陆则庄掰开筷子夹了几片肉片,手悬在半空,问他,“舌头还疼么?”
林祚愣了下,“不……不疼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陆则庄把那片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那就多吃点肉。”
林祚心头一热,看着那片肉,咬了咬筷子,有些落寞,“又没能请你吃到饭……”
陆则庄笑了,“我也没能请你喝特调,这不扯平了,先吃吧,来日方长呢。”
来日方长。
林祚其实很怕听到这四个字,他担心自己会有一天压抑不住内心不可窥光的情愫,届时对方一定会被自己吓走吧……
林祚想,不能再拖了,出院就得请掉。
林祚吃了那片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悻悻然道:“对了,就是……你之前送我回家,被我邻居阿姨看到了……”
陆则庄眉峰一抖,他并没有把林祚已经在喝醉那晚告诉过自己这件事告诉对方。此刻,他已经预料到对方要问什么了,却还是好整以暇装不知道,“嗯,看到我了,然后呢?觉得我们很般配?”
林祚手猛地一抖。果然还是没法坦然应对对方的出其不意!仍需修炼……
“当然不是!”林祚有些害臊的恼意,低头一下一下戳起饭,“她是想让我问问你,愿不愿意……”林做深吸了口气,“和她的女儿认识一下。就是……互相了——”
“我不能耽误她女儿。”陆则庄噙着笑打断他。
林祚的眼里盈上疑惑:“为……为什么?”
“因为。”陆则庄依旧笑着,“我喜欢的是男生。”像是在说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
筷子直直插入米饭,林祚陡然抬头,大睁的眼睛失魂地望向对方含笑的眸子里。
因为过于惊讶,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话中那点微妙的蹊跷。
几不可察的紧张在眼底一闪而过,却叫陆则庄向来轻松的姿态很好地掩饰过去了,“被吓到了?”
“没……没有。”林祚有些承载不住那双眼的直白坦荡,又垂眸看向米饭,光着的脚互相碰了碰,“这……是你拒绝的托词吗?”
陆则庄夹了筷子米饭,“是实话。”
“哦……”林祚抿起嘴,忽而觉得自己很恶劣,因为,得到这个意想不到答案的他,此刻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开心起来。
他摒了下气,鼓足勇气小声道:“我还以为只有我是这样……”
陆则庄的心脏骤然一滞,明明已经判断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却还是以为误听地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林祚有些出汗,声音越来越小,“就是,我和你……一样。”
林祚感觉心脏都要跳出胸腔了。
陆则庄却蓦然笑了。
林祚一惊,警惕道:“怎……怎么了?”
陆则庄此刻的爽然无以言表,只能竭力忍着当面现原形的激动,矜持道:“没事,就是觉得挺好的。”
不,是可太好了。
陆则庄险些当着林祚的面吹了声口哨。
林祚登时松了口气。
刚才那一笑,让他以为自己又像很久以前的那次那样,被人戏弄了。
忽然感觉好幸运。
好幸运这次的勇敢,没有被一脚踹回阴沟里。
与此同时,他也清晰地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快有些管控不住自己的心了。
这种察觉让他觉得恐惧,哪怕对方的取向和自己一样,可喜欢并不是。
他果断在心里狠狠念了好几遍——“不要做激情的奴隶!”
林祚的意识正进行着天人交战,几乎是没过脑子地支吾道:“是挺好的……”
话音刚落,止戈散马。林祚又被自己蠢到了。我在说什么鬼玩意儿!
他赶忙转移话题,“对了,谢谢你的开心果巴斯克,我留了一半,你可以吃完饭吃……”
陆则庄提眉盯着他,故意道:“吃不掉了?”
“不是,是特地留的,我放在冰箱了。”林祚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你买的,你应该都还没吃过,我们……可以一起开心一下。”
“哦?”陆则庄笑了,“怎么个开心法?”
林祚霎时会了意,整个人开始面红耳赤,“你……”眼中波光一转,又忽然小声下来,“你……想怎么开心?”
陆则庄刮了下他的鼻子,“能耐了啊,都会把问题抛回来了。”
“没。”林祚抿了下嘴,偷笑道:“就是……学以致用。”
陆则庄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祚想了下又补充道:“放心,我是切下来吃的,没沾到口水……”
“想什么呢,沾到我也不介意啊。”陆则庄朝他笑道:“有洁癖?”
“我没,不对,也看人,比如……如果是你的话……我就不介意。”林祚忙低头喝了口汤,掩饰着自己眼神中的慌乱不堪。
陆则庄看着他的头顶,眼皮一跳,“巧了,我也是。”
林祚又闷头喝了口汤。
陆则庄站起身,“行了,脸都快埋到碗里了。”
林祚更不想抬头了。
吃完饭收拾好,陆则庄还是吃上了那半块开心果巴斯克,一边吃一边想着今晚陆清河和他说的事情。
偶尔抬头看看在床上画画的林祚,对方头发看起来软乎乎的,长而卷翘的睫毛也随着眼球的移动而调皮地扇动。
“你……”林祚甫一抬头,就和陆则庄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对方似乎毫无偷看被抓包的羞耻心,朝他“嗯?”了声眨了眨眼,反而是自己的眼神慌不择路地移开了。
不对……
我为什么要移开?
林祚吸了口气重新看回去,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心事?”
陆则庄拿着甜品勺的手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感觉……”林祚看回平板上的画稿。
他才不会说是自己偷瞄的时候发现对方眉心紧蹙,心不在焉。
陆则庄再次感慨对方的感知力,又挖了一勺,看着他道:“确实有点。”
林祚扭了下手腕,又抬起头,“你要说说吗?”
好像感觉有点冒昧。
林祚提了口气,重新道:“你不是和我说过,有什么都可以和你说出来吗?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说说,我嘴巴不大,不会乱说。”
陆则庄的视线快速地扫了一眼对方的唇,轻笑道:“确实挺小。”
林祚:“!!!”
陆则庄挖了勺巴斯克,“你想听吗?即使很狗血。”
林祚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陆则庄盯着桌面沉默了片刻,林祚就静静看着他,等待着。
“我的生父在我九岁那年车祸去世了,我一直觉得有蹊跷,甚至怀疑过是我继父动的手脚。但就在今天下午,我得到了一段不知真伪……但大概率是真的录音。这段录音几乎证实了我的猜测。只是……”
陆则庄见林祚挂着期末复习的那种专注神态在听,不免心头一暖,继续道:“只是令我有些难以接受的,是我生父曾经的挚友,一位我十分敬重的叔叔,在那段录音里,似乎也参与其中。”
林祚听得心脏一颤一颤的,他皱着眉,用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望向陆则庄,“你是在纠结……要不要怀疑他,要不要去查他是吗?”
被对方一针见血地击中内心,陆则庄眼神一动,“是,你怎么看呢?”
林祚想了想,“你刚刚说……录音不知真伪可大概率是真,这其实足以说明,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陆则庄又道:“那如果,对方对我的所有关怀看起来都并不虚假呢?”
林祚撅了撅嘴,思索道:“有可能……是出于愧疚或者演技太好?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当时并不知情,所以不会注意他眼神里的细节。”林祚悄悄打量了一眼陆则庄,“我是不是……想法有些阴暗了。”
“不会。”陆则庄笑着否定他道,“你分析得很对,我可能……确实忽略了。”
林祚说得确实很对,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孟伟逢年过节的关怀,以及在知道自己是熵简时所表现出的欣慰,似乎都变了味了。
陆则庄扬起眉梢,“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去?”
“其实……你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林祚睁着眼看他。
陆则庄宠溺地揉了揉林祚的头发,“这么懂我,都被你发现了。”
陆则庄知道,一旦选择和陆清河合作,那么就意味着,他很可能要亲手撕碎孟伟和陆斯堂,以及和自己之间曾有的所有维系。
然而下意识地,他竟希望今天得知的信息便是事实真相。毕竟,他对陆斯堂有着出于血脉和潜意识的信任。
他想让他沉冤昭雪。
也毕竟,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白芳霞在短暂的痛苦之后,或许便会放过她自己,也会放下不让他碰音乐的执念。
他想以完整的自己真正坦荡地站在林祚面前。很想。
林祚戳了戳手,“如果……你遇到困难,不嫌弃我的话,我随时可以帮忙。”
陆则庄的思绪蓦地回笼,他看着林祚真切的眼神,心里好受不少,玩笑道:“我怎么敢嫌弃小少爷的,是小少爷别嫌弃我家事错综复杂才对。”
很奇怪,明明对方仍然笑着,林祚却感觉心里像被掏了一拳,有种钻心地疼,“你……需要一次面积更大的体温交换吗?像上午那样,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
“嗯哼?”
“就是……”
林祚见他似乎并不介意这句话,深呼吸着挣扎了下,最终,闭上眼,一点点抬起手,一点点向前贴去,直到彻底环住了他。
“这样……”他轻轻道。
*
装哥:已经预感到即使跟老婆说我是熵简他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被他逼的了。
小祚儿:好……聪明。
装哥:……(TT)
*
当勇敢碰上对的人,真的是很美好的事。[抱抱]
*
有人注意到那点微妙的蹊跷吗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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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度鞠躬~[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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