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生的故事 第3章 你不是没用的人。

4.

没人知道宋一笙怎么和周锐安联系到一起，等他们察觉时，宋一笙已经默不作声守在篮球场边上，给周锐安送水。

然而周锐安看起来并不待见宋一笙，十回有九回不接。

宋一笙拿着水瓶的手就那么伸在半空，她也不觉得尴尬，神情自然拧开瓶盖，自己浅浅抿一口。

唯独有一次，周锐安怕一直拒绝伤了女孩的心，又不想给她希望，决定先灌一口再劝她以后别来。

宋一笙都没来得及说话，握着的水瓶就被周锐安拿走。周锐安自以为凶巴巴地跟她说话，宋一笙脑海中却一直在想一件事。

“周锐安，”她冷静地说，“那瓶水不是给你的，它被我喝过了。”

跟她讲不清的周锐安，转身大跨步正要往回跑，闻言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怎么不早说？”他瞪着眼睛，内心憋到吐血。。

“怪我吗？”宋一笙无辜地问道。

周锐安无可奈何：“算了，反正我不在乎，你也不要想多。”

只是自那之后，周锐安坚决不碰宋一笙手里任何东西。

打不了，还躲不了吗？

但是不得不说，宋一笙近日越发奇怪。

先前小诊所事件之后，他以为和宋一笙有了接触，实则没有。两个人在学校不约而同装起陌生人，平安无事一个月。

当他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的脑子都快忘了那个清淡的女生。

偏偏宋一笙此人又主动冲到他面前，非要让他想起。

期中考试结束后，班级按规换座位。

周锐安的座位由于单人单桌特殊性，长年不变，于是别人热火朝天拖拉桌椅，他蜷在桌位睡得香甜。

直到周遭莫名热闹了许多，他被动静吵醒，微微睁开眼，一张素白冷清的脸出现在他课桌上方。

宋一笙抱着一摞试卷堆到他的课桌上，他原先的单人桌也突然多出来一张桌子。

这就让周锐安有些不安了。

他下意识往后逃，屁股下的椅子被用力带动，发出刺啦一声巨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感谢你。”宋一笙有条不紊地解释，“我想过了，你帮过我，我也要帮你，不如就协助你学习吧。”

“你这叫恩将仇报懂不懂！”周锐安悲愤欲哭，“我不就是带你逃跑一次，你后来也拉着我去诊所，咱俩已经扯平了！”

宋一笙难得赞许：“原来你还记得我啊，周锐安。你的伤口好了吗？”

宋一笙总是这样，当她接收到对方充满情绪的话，她就会避而不答，冷静地换下一个话题，把对方酝酿起的情绪堵回去。看起来很没有礼貌，她也从不解释。

周锐安狠狠咬牙，他怎么可能记不得。

小诊所那个傍晚，拉开的校服衣领露出她纤细的脖子。宋一笙很瘦，看起来脆弱易折，但她骨子里很有韧劲，让他忍不住想多了解。

然而宋一笙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自作多情围上去。

他不想表现得自己很在意，学着宋一笙的样子淡淡地说：“早就好了，用不着关心。你还是回之前的座位吧。”

宋一笙摇摇头：“那不行，我心中有愧。”

周锐安就被迫多了这么一个同桌。

一开始他还装模作样上了几节自习，看到宋一笙根本不管他，时间一长他又故态复萌。

两个人的交流仅限于傍晚放学的时候，宋一笙偶尔会撞上训练归来的周锐安。周锐安轻浮地朝她吹口哨，宋一笙顶多微微点一下头，便高傲地从他身边走过。

总之，宋一笙于周锐安而言，依然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然后就到了最近的一天，他从球场下来，低头系鞋带时，眼前多出瓶纯净水，连同握着水瓶的那只手。

比他的细腻白净。

是宋一笙。

5.

现在周锐安对于神出鬼没的宋一笙，已经形成熟练的惊吓，把人高马大的周锐安吓得倒退两步。

他想不通这人怎么总是在他放松的时候，在他决意与宋一笙各走各路的时候骤然出现，害得他提心吊胆，又一次紧张着她。

“你怎么来这了？这还没到放学时间呢。”

宋一笙不回答，只把纯净水又举高一些，离周锐安更近。

然而周锐安越发觉得这瓶水像什么可疑物品，拼命向后躲。

宋一笙终于有了表情：“你讨厌我？”说的是疑问句，落在周锐安耳朵里成了质问。

“没有没有。”

“那你躲什么？给你送个水而已。”

“我不要。”

“随你。”

第二天宋一笙又来送水，周锐安也果然不接受。他脸有些涨红：“以后你别来了，我不会要的。”

宋一笙干脆回答道：“没关系，我送我的。”

周锐安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人，他遇到过强势找他打架的，没见过强势给他送水的。

而他竟然无可奈何。

校队里的人不少都认识宋一笙，不记得名字，但也清楚她是全校名人。

时间一长，都知道周锐安正被美女学霸纠缠。偏偏周锐安身在福中不知福，每每露出一副赴死的表情让人生恨。

周锐安确如杨静雯所说，没什么人缘，在众所周知宋一笙去球场只等周锐安的情况下，还有人妄想来挖墙脚。

宋一笙视若无睹路过他们，她的高傲甚至不需要主动拒绝，光是漠视就足够惹人讨厌。

为首的那个喊道：“喂，宋一笙，你也别太傲了。”

周锐安在附近打球，记恨宋一笙送水给他惹事，又怕之前的事重演，一直分神留意宋一笙那边，投篮的时候都没法专注。

甫一听见有人起哄，冲动地直接从球场上跑下来。

看见几个穿球服的人在宋一笙旁边晃悠，他想也没想揽过宋一笙就走。

宽大的肩背把宋一笙的背影挡得严严实实，他听见身后嗤笑的声音，又去捂宋一笙的耳朵。

他有些后悔了，还不如态度坚决点，禁止她过来送水，省了被人落下难堪也不出言反驳。

想这些的时候，他全然没意识到，他俩初遇就是因为宋一笙一张嘴把人讽刺得无地自容。

周锐安把人拐到离球场远一点的地方，才回过头来问宋一笙有没有被吓到。

宋一笙没心没肺地问他：“你要喝水吗？我没喝过的。”

气得他深深觉得自己一片忧心错付。

他没好气地接过来：“也就是你，这时候还惦记那一口破水。”

“你不渴吗？”

回应宋一笙的是对方吞咽的声音。

她盯着周锐安的喉结上下滚动，淡淡笑了笑。

周锐安一边喝水，一边睨着眼睛看她，恰好留意到那抹罕见的笑容。

宋一笙生得本就美貌，只是平日冷着脸，显得有些寡淡，乍然一笑，甚是明媚。

周锐安顾不上喝水，下意识弯下腰，脸几乎要贴到宋一笙的脸上。

他仔细盯着那张寡淡如水墨的脸，想要再探寻到泛起的那一丝波澜。

宋一笙推了推他，没能推动，不得已和他对视。

周锐安端详着：“你笑得那么好看，以后就该多笑笑。”

宋一笙微微抬眼：“你要求我？”

“我还不是为你好，你知道别人都说你是冰山学霸。”

“不错了，我之前都是被叫学习机器的。”

“……你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生气又有什么用，我从不浪费时间精力在没用的人身上。”

“那我呢，”周锐安脑中跳出这个问题，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又为什么对我……浪费时间？”

话音越来越低，出于紧张，他难免畏缩，但是身体本能压过了理智。他不自觉双手搭在宋一笙肩上，牢牢地把她罩在怀里。

周锐安不知道，他此刻气势逼人，眼神里的期盼是多么灼热。

宋一笙察觉到，但并没有提醒。她低下头，抿嘴一笑：“当然是因为你不是没用的人啊。”

冷如寒月的声音，愣是被周锐安听出蜜意。

他眼睛亮如炬火，很是激动：“真的？”

“你真的觉得我很有用？”周锐安安稳坐下来，滔滔不绝地说着，“你不知道，从小到大，他们都不看好我，说我什么也不行，什么也做不好。但是宋一笙，我今天要好好谢谢你，你肯定了我。”

宋一笙依然在笑着，周锐安多看她一眼，耳朵就要更红上一分。

“靠，你还是别笑了，你先转过去吧！”

是他恼羞成怒的声音。

宋一笙听话背过身，留给周锐安时间平复心情。

转过头那一霎那，她收敛了笑意，想着自己花费一个月考察后制定的周密计划，距离达成目标，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的手指在腿上轻快地踩着曲谱跳舞，周锐安当然是个很有用的人。

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是最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