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到一半,烧烤店里走出来个平头男人,熟练地冲着外面的客人吆喝起来:“想参加免单活动的朋友都上前边来啊,咱们还是老规矩哈,三道题,全过就免单。”
温梨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好奇地问了句:“是知识竞赛吗?”
看来北安的市民文化活动确实举办得很成功,现在连路边摊都充满文学气息了。
“不是。”答话的是陈延衣,他似乎是经常来这里,对这个免单活动很熟悉,“就是随便问的问题。”
温梨:“……啊。”
他这解不解释的也没什么区别,属于“说了,但又没完全说”的程度。
还是陈林野接过话来:“就店里一揽客的小活动,两人一组上去,老板随机问三个问题,答案一致,就算过了。”
正好老板走到这边,林追积极地举起手来:“这里这里!我们也要参加。”
只不过他举的是陈延衣的手。
陈延衣没什么表情地瞥他一眼,想把手抽回来,结果没有抽动。
林追抓得还挺紧。
“去试试呗。”林追笑嘻嘻地撺掇一句,“反正又不要钱,赢了还能免单。”
说完这句,他转头又碰了下温梨的胳膊,继续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妹妹,你也去,考验你俩默契度的时候到了。”
“?”温梨递给他一个问号。
对不起,她必须要问一句,她和陈延衣有默契度这种东西吗?
店老板也认识他们几个,这都是熟客,经常来这里吃饭的。
“哟,帅哥,又来了啊。”老板也认识这些熟客,经常来这里吃饭的,笑眯眯地朝陈延衣招了招手,示意他往这边站,“你这怎么称呼啊?”
陈延衣被强行推了过来,回头轻瞥了林追一眼才说:“郝爱国。”
这人的敷衍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从说话的语气,到嘴里说出来的话,无一不表明他对这个活动完全不感兴趣的意思。
重新坐回位置上的林追“嘶”了一声,手里抓着串烤鸡翅虚虚朝他一点,扬声道:“我说兄弟,你编也编个好听点的吧?你这名字,是从上世纪穿越过来的啊?”
陈延衣都没回头看他:“我爱国,不行么?”
林追笑嘻嘻的:“行,怎么不行?”
只要你上去参加,你叫建国都行。
这边话音将落,老板又问向温梨:“妹妹,那你呢?”
温梨:“苏玛丽。”
林追:“……”
俩名字非常不般配。
他建议温梨以后少看玛丽苏剧。
老板倒是觉得这两位小朋友的回答挺有意思,抱着话筒兀自笑了半天:“那咱们先来第一个问题哈,请问——”
他举起话筒拖长声音:“郝爱国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什么?”
不是温梨想象中的那种文学竞赛式的问题,还真就如同陈延衣说的那样,就是随便问的。
温梨特意站在陈延衣的角度,认真思考了下他可能会说的答案,然后迎着陈延衣垂落过来的目光,自信地答道:“长得好看。”
与此同时,陈延衣也开了口:“学习好。”
温梨:“……”
截然不同的两个答案,完全不沾一点边。
“漂亮!”老板非常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毫不吝啬地做出精准点评,“默契度几乎为零。”
第二个问题。
老板直接换了个主语:“请问,苏玛丽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是什么?”
为了往陈延衣的答案上靠,温梨果断改口:“学习好。”
陈延衣的答案在此刻也出来了:“长得好看。”
温梨:“……”
她刚才就说她和陈延衣完全没有默契的!
“漂亮!”老板又是一个响指,“现在可以把‘几乎’这俩字去掉了。”
底下的林追都看不下去了,扯着嗓门儿朝这边喊:“哎,不是,你们俩这默契度是咋回事啊?它是一点都没有啊,你们是怎么做到能如此完美地错开答案的呢?”
温梨也想问这个问题。
她朝陈延衣的方向偏了偏头,小声地问了句:“你怎么不说学习好了呀?”
陈延衣抬手按了下后颈,似是有点无奈:“想跟你答一样的,就用了你的答案。”
结果完美错开。
他也没想到两人会毫无默契到这种程度。
老板:“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对方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
“不清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老板非常欣慰,好,这次有默契了,可惜是没用的默契。
“恭喜郝爱国和苏玛丽通关——失败!”
老板眉飞色舞地宣布完这个好消息,转头又拍了下陈延衣的肩膀,语气真诚:“谢谢你们这样照顾我生意,你看,我想给你们免单,都免不了。”
陈延衣:“……”
这就是公开处刑。
温梨觉得这个免单活动的体验感极差。
脸丢完了,钱还得照付。
-
这顿晚饭明显拉近了同桌俩之间的距离。
在这之后,两人的日常交流明显多了起来,这具体表现为早自习交作业的时候,陈延衣终于记得帮温梨一块交上了。
当然,不出意外地又换来一张好人卡。
如果这种好人卡能变成实质性的存在,陈延衣大致计算了下,按照现在的这个频率,等到自己高中毕业的时候,应该就能从温梨这里集到《新华大字典》那么厚的一沓了。
早晨上完两节课之后,是例行的课间操时间。
高三年级取消了固定的跑操,改成了学生自由活动。
陈延衣一下课就被林追和陈林野强行拖出去了,说要去体育馆里打羽毛球,还美名曰“运动使人快乐”。
温梨自觉体验不到这种快乐,拒绝了林追的热情相邀,往桌上一趴去补觉了。
只是班里太吵,她半天都没能睡着,最后不得不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教室里有几个刚从操场上打球回来的男生在打闹,龙卷风般地从讲台刮到后排,拿着扫帚当武器闹了一阵,又呼啦啦地扑腾回了前面。
班里一阵鸡飞狗跳。
男孩子在狭窄过道里横冲直撞,混乱足以掀翻房顶,其中有个高呼着“妖孽,吃俺老孙一棒!”的猴哥正挥着扫帚大杀四方,被他追着的几只“妖孽”满教室地抱头鼠窜。
陈延衣来得巧,温梨的那声提醒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跑在最前面的那只妖孽在一声惊恐万分的“我草!”之后,刹车不及地一头扎进了陈延衣的怀里。
这一扎,直接扎出来多米诺骨牌效应。
后边那几只同样跑得欢快的妖孽紧跟着连环撞了车,霎时间,教室里国粹声此起彼伏。
陈延衣冷不防遭此横祸,被撞得接连退开两步,手一松,指间捏着的矿泉水应声掉到地上。
他侧面就是一排课桌。
附中的课桌都是实木做的,四个边角打磨得方方正正,又尖又锐,磕碰一下,至少能让人长三年的记性。
温梨来不及多想,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倾身向前用手挡了一下。
桌子“刺啦”一下被撞歪,尖锐桌角擦着手臂向前划去,皮肤上的痛感在一瞬间炸开。
“嘶——”温梨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教室后排一片混乱,桌椅翻倒声和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交杂在一起,陈延衣顺着冲撞的惯性往后退,一只手顺势抵在课桌上,借力站稳之后,他立刻推开身前投怀送抱的男生,回过头来看向温梨。
“温梨?”
“嗯?”温梨忍着疼抬头。
陈延衣的表情明显不太好,看向她挡在桌角处的手,唇线微绷:“碰到哪儿了?”
“没事儿。”温梨却是避而不答,只摇了摇头说了句“没事儿”,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手把课桌扶正了。
陈延衣没信这话,皱着眉看她,嗓音比平时低了些:“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温梨顺从地抬手,指骨纤细的一只小手,皮肤没太多血色,只有指尖透着一点淡粉。
陈延衣眸光一凝,又示意一句:“手腕。”
温梨这次停顿了下,手又垂了下去,小声说:“手腕其实也没什么事。”
陈延衣不说话,只是无声地看着她。
片刻之后,温梨在他这种仿佛透着压迫感的注视之下,还是乖乖挽起了外套衣袖。
九月底,夏季的暑气未消,温梨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了件短袖,外套袖子往上一挽,手腕内侧的皮肤就露了出来,一道渗着点点血丝的擦伤沿着她的腕骨向上延伸出去。
因为皮肤白,那道血痕格外明显。
看起来触目惊心。
陈延衣的脸色当即冷了一层。
先前一头扎他怀里的那位同学刚回过神来,就被陈延衣的低气压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惊慌失措地道起歉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温梨的伤,还是因为陈延衣的低气压,这倒霉孩子肉眼可见地慌了,急出来满头大汗,脸色像是刷了一层墙皮般的惨白。
温梨看他这一脸惊悸得快要昏厥过去的表情,有点担心他会一口气上不来,连忙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我没事儿。”
正好预备铃打响。
闯了祸的男生们登时一哄而散,各自缩回了座位上,安静如鸡地当起了小透明。
陈延衣没往座位上坐,低头看了温梨两秒钟,然后伸手敲了敲她的桌沿儿,嗓音低低地开了口:“去医务室。”
“不用。”温梨抽了张纸巾出来,在渗血的伤口上草草擦了一下,就将袖子拉了下去,“又没什么事儿。”
“不疼?”
“不疼。”温梨表情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