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竹马竹马 第22章 是爱

时间在苏晚病愈后的调养中，悄然滑过。当枝头冒出不易察觉的嫩芽时，寒假已然过去了三分之一。

近半个多月，公寓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温暖茧房，将冬日的严寒与外界的一切纷扰都隔绝在外，只余下两人之间日渐升温的暖流。

陆寒州俨然将厨房当成了新的“战场”。苏晚病中那句关于想吃辣的嘟囔，被他牢牢记在心里。于是，从最基础的煲粥炖汤，到需要精准控制火候的爆炒辣菜，他正经八百地研究起了菜谱，甚至还找了位擅长川菜的老师傅远程指导了几次。

苏晚成了他专属的也是最挑剔的厨艺品鉴师。

这天傍晚，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气。

陆寒州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蛋黄鸡翅走出来，金黄色的咸蛋黄沙均匀地裹着炸得恰到好处的鸡翅，色泽诱人。

“试下这个。”陆寒州用筷子熟练地将一个鸡翅分成大小均匀的两块，夹起一块，仔细地吹了吹气，感觉温度适宜了，才小心翼翼地递到苏晚嘴边，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小心烫。”

苏晚就着他的手，张口含住。

鸡肉外酥里嫩，咸蛋黄的咸香恰到好处地激发了食欲。他细细咀嚼，然后诚实地点评：“好吃。”

他顿了顿，看着陆寒州专注等待反馈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细节，“下次可以不炸那么久，鸡肉还能更嫩一点。”

“好。”陆寒州从善如流，立刻在心里记下，晚晚喜欢更嫩滑的口感。

他看着苏晚因为美食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心里像被羽毛搔过，柔软得一塌糊涂，又提议道：“再做个奶油蘑菇鸡肉羹好不好？清淡些。”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荤一素四个菜，分量拿捏得刚好是两个人能吃完又不浪费的程度。

苏晚看着那盘色香味俱全的鸡翅，下意识就想伸手帮忙端一下。

“别动，烫。”陆寒州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他利落地戴上隔热手套，一手稳稳端起盘子，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牵着苏晚的手腕，将他带离厨房区域，护送到餐桌旁坐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点碰到热源的机会都不给苏晚。

苏晚有些无奈，感觉自己这半个月简直被陆寒州当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生病时无微不至也就罢了，如今病好了，他连端个盘子的“权力”都被剥夺了，活像个四肢不勤的小废物。

“等着我，很快就好。”陆寒州安置好他，转身又扎进了厨房，留下一个可靠挺拔的背影。

不一会儿，奶油蘑菇鸡肉羹的浓郁香气便弥漫开来。

陆寒州端着白色的汤碗出来，羹汤浓稠适中，白色的汤底里浮着嫩滑的鸡肉丁和切成薄片的口蘑，点缀着橙红的胡萝卜粒，最后淋上的几滴核桃油更是增添了独特的坚果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苏晚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好鲜呀！”

口蘑特有的鲜美与奶油的醇厚完美融合，温暖妥帖地抚慰着味蕾。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对面正紧张等待他评价的男人，真心实意地赞叹：“陆寒州，你可以去开私房菜了。”看他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像模像样，连厨艺这种需要时间和耐心磨练的事情，也能在短时间内达到如此水准。苏晚心里不免有些感慨。

陆寒州听到他的夸奖，紧绷的嘴角松弛下来，染上清晰的笑意。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晚，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映着餐厅温暖的灯光，也清晰地映着苏晚的身影，语气低沉而认真：“只做给你吃。”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重复并强调了那个时间维度，“让你吃一辈子。”

又来了。苏晚耳根微热，下意识地垂下眼睫，避开那过于直白和炽热的注视。

这几天，类似这样带着明显暗示和承诺的话语，从陆寒州口中说出已经不止一次。

每一次，苏晚都选择了沉默或转移话题，没有给予正面的回应。这一次，他依旧如此，只是默默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那碗鲜美的羹汤，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食物吸引了。

饭后，陆寒州一如既往地包揽了收拾残局的工作。

苏晚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和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看着那个在厨房忙碌的高大身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有些无所适从的慌乱。

他太好了，好到让他几乎要产生一种可以永远依赖下去的错觉。

走到客厅，拿起那本看了一半的欧洲小说，苏晚试图将注意力拉回书中构建的西部世界，借此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

然而，书页上的字母仿佛都变成了陆寒州带着笑意的眼睛，让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没过多久，陆寒州端着一盘洗好的水果走了过来。

草莓和车厘子交错摆放，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看起来格外新鲜诱人。他刚从厨房出来，身上还穿着那件与他冷峻气质略有些不符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围裙，但这丝毫未折损他五官的硬朗和周身那股让人安心的沉稳气场。

“尝尝，很甜。”陆寒州将果盘放在苏晚面前的茶几上。

苏晚依言拿起一颗饱满的草莓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很甜。他抬眸，看见陆寒州还系着围裙站在那儿，便很自然地又拈起一颗硕大的车厘子，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陆寒州眼底涌上难以抑制的惊喜，他顺从地低头，就着苏晚的手含住了那颗车厘子。

温热的唇瓣轻轻擦过苏晚微凉的指尖，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战栗。

“甜不甜？”苏晚迅速收回手，感觉被碰触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烫了一下，连带着耳根都开始发烫，他强作镇定地问。

陆寒州目光始终锁在苏晚泛红的耳廓上，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很甜。”他意有所指，然后又体贴地问，“还要不要喝点酸奶助消化？”

苏晚摇摇头，指了指他身上的围裙：“把这个换了吧，坐下来一起吃。”

这种规律而宁静的日常，反而让苏晚感到一种久违的舒心和安心。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样具象化的家的感觉了。

有时候午后阳光正好，他会像只慵懒的猫咪，窝在沙发或阳台的躺椅上小憩，醒来时往往已是夕阳西沉，陆寒州会轻声将他唤醒。

然后两人一起商量晚餐，并肩去附近的超市采购，他看着陆寒州熟练地挑选食材，再回到家，系上围裙，变出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

饭后，他们会沿着公寓附近安静的小路散步，小聊几句，或者只是安静地并肩走走。

这一切，都充满了平凡却真实的烟火气。

这天，两人窝在客厅柔软宽敞的沙发上，苏晚觉得有些无聊，想找部电影看。他在视频平台的推荐列表里滑动，最终点开了一部名为“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电影，封面是意大利夏日的浓郁色彩，看起来很有质感。

“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陆寒州瞥了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讶异，转头看向苏晚。

“你看过？”苏晚不解地回望他，不明白他为何是这种反应。

“没有。”陆寒州摇摇头，神色恢复自然。

他确实没看过，但他听说过。

这部近期颇受关注的小众文艺片，之所以小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涉及同性情感题材，而且据说是改编自导演友人真实的经历，在网络上讨论度一直很高。看苏晚这纯粹是被海报和简介吸引的样子，是并不知道影片的具体内容。

苏晚很快就被电影精美的画面和细腻的情感表达所吸引，沉浸在了那个发生在八十年代意大利的故事里。

然而，随着剧情推进，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女主角的戏份似乎少得有些出奇。直到两位男主角之间的情感逐渐明朗，互动愈发亲密暧昧，苏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惊讶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陆寒州。

陆寒州就坐在他身侧，两人靠得很近，几乎是肩膀挨着肩膀，一种无声的亲密在空气中流淌。

他迎上苏晚的目光，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无辜：“我以为你知道。”至于这无辜里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刻意引导下的顺水推舟，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苏晚接受了这个解释，既然打开了，而且影片本身拍得确实动人，他便决定继续看下去。

陆寒州表现得如此坦然，他若是显得扭捏，反而落了下乘。

即便如此，当屏幕上出现两位男主**上身，在夏日燥热的空气里试探着亲近的镜头时，苏晚还是感到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陆寒州注意力都在他身上，见他连侧脸都红透了，睫毛轻颤，像是沾染了露水的蝶翼，一副任人采撷的纯情模样，只觉得心头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悸动不已。

“晚晚，脸好红。”陆寒州低哑着嗓音开口，温热的手掌极轻地抚上苏晚滚烫的脸颊，带着一丝冰凉的慰帖。

苏晚被他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微微一颤，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已经被陆寒州半圈着搂在了怀里，后背紧贴着他坚实温暖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脸颊上冰与热的触感交织，苏晚感到一阵强烈的不自在，身体微微僵硬，下意识地想推开一些距离。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动，任由那只大手停留在自己脸上，也任由自己停留在那个令人安心的怀抱里。

陆寒州感受到他的默许，眼底的笑意加深，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层层涟漪。他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维持着这个亲昵的姿势，陪着他看完了整部电影。

近两个小时的影片结束，字幕缓缓升起，苏晚还沉浸在那种美好又带着无尽怅惘的情绪里。那个开放式的结局，留给观众无限的想象空间，也让人为那段炽热却最终分离的夏日恋情感慨不已。

苏晚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最终却会选择走向分离。但他内心深处又清楚地知道，现实往往就是如此，相爱的人，确实可以因为各种原因而分开。

他甚至不由自主地代入了自己和陆寒州，如果他们是故事里的主角，在面临家庭，世俗的压力时，陆寒州会不会也像男主那样，做出看似理智却残忍的选择？

这个念头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伤感，情绪明显地低落下去。

“我不会。”陆寒州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手臂收紧，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会像他一样，主动离开爱的人身边。永远不会。”

苏晚的心猛地一颤。

他相信陆寒州说的是真的。这个人或许会因为不可抗力而暂时离开，但绝不会主动放弃。他没有说话，只是在那温暖的怀抱里，轻轻点了点头。

“晚晚，”陆寒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我当时……不是主动想走的。”

他觉得，在目前，两人关系似乎可以迎来质变的时候，他要把当年的情况解释得更清楚一些，他不希望那三年的空白永远成为两人之间的一根刺。

“我信。”苏晚轻声打断了他，他微微侧过头，抬眼看向陆寒州，浅褐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清澈而真诚，“我相信你不是故意不告而别。”

他是真的相信。一个学期下来，陆寒州用他所有的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那些步步紧逼的靠近，那些小心翼翼的讨好，那些无微不至的照顾，都在诉说着他的悔疚与珍视。是时候该翻篇了，一直沉溺于过去，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主动换了一个话题，声音里带着好奇：“陆寒州，给我讲讲你的这三年吧？”

他想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陆寒州是怎样度过那一千多个日夜的。

开心的，不开心的，他都想知道。他主动要求了解那个他缺席了的三年。

陆寒州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苏晚主动问他，表示想知道他的三年，这是不是代表，他终于开始真正地重新走近彼此?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开始挑选着讲述他在海外的生活。

三年的时间，被高度压缩，他接触太多远超同龄人范畴的东西。本应是在大学校园里挥洒青春的年岁，他在那个复杂而冰冷的家族与环境里，却早已被迫处理了许多成年人都难以应对的明枪暗箭和商业博弈。

但他刻意避开了所有阴暗和血腥的部分，不想让那些玷污了苏晚的耳朵。

他讲了一些相对轻松的经历，比如在异国他乡看到绚烂烟火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在H街给他买糖画的场景，在万人空巷的跨年夜里，隔着上万公里的距离和数小时的时差，猜测他在做什么，是否也在思念自己……

如果苏晚想听，他愿意剖开所有，将那些思念成疾的日日夜夜，那些在权力倾轧中挣扎求存的痛苦，那些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关于彼此的每一个回忆碎片，全都毫无保留地呈现给他。

他控制不住地想，那扇紧闭的心门，有没有允许他更近一步？

陆寒州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失控，一种名为希望的急迫感在他胸腔里膨胀，叫嚣。他看着苏晚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正专注地望着自己，里面映着他的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那个酝酿了许久，压抑了许久的念头，再也无法按捺。

他想要往前走，想要明确，郑重地，踏出关键的一步。

他微微直起身，双手轻轻扶住苏晚的肩膀，让他能够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眼睛。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勾勒着两人的轮廓，气氛静谧而暧昧。

“晚晚，”陆寒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缓缓碾磨而出，“你知道的，我对你，已经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

他的目光如同最深沉的海，将苏晚牢牢地笼罩其中，不容他逃避。

“是想要共度余生的那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