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山探幽录 第19章 山精噬人篇（十八）

自服了紫三参之后，朱小天身上的高热逐渐退了下来，但却因他体质极弱，到第二日都未曾醒来。

小疙瘩期间着急，去了一趟竹栖园想让万素影过来看看，但不多时便回来了。

宋锦城朝他身后左看右看，不见万素影，不免有些疑惑。

“万大小姐身子还没好？”

宋锦城问小疙瘩。

小疙瘩却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摆摆手，觉得不大可能。

“你想说什么？”

宋锦城看不得小疙瘩抓耳挠腮想说又不说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

明明屋内没人，哦，也不是，只除了躺在床上的朱小天以外就他二人，小疙瘩还偏偏凑近宋锦城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你说万大小姐被吓着了？”

宋锦城吃了一惊。

“我看模样像是，二小姐说大小姐好几日都不曾出门了，可我去瞧了眼，总觉着大小姐有些不对劲。”

小疙瘩搔搔后脑，心中狐疑。

“怎么不对劲法，你说说看。”

自那日在断崖分开后，宋锦城再没见过万素影，所以并不知万素影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像是没了神智，变傻了一般，”这话在小疙瘩脑海里已经盘旋了一路，所以宋锦城一问，他便脱口而出。

宋锦城惊呼一声，“怎么可能？”

万素影那日明明没有收到潘虎的侵害，就在她到达木屋那一刻，万素影说话做事还是十分清醒的，直到......

宋锦城忽而皱眉，想起万素影跳崖那刻情形，心中不由闪过一个当日不曾细细思量的疑惑：万素影为何要跳崖？

她当时只觉得万素影是为了让她顺利脱身才跳崖的，可如今想来，这恐怕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宋锦城揉了揉额头，只觉脑子里嗡嗡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拂袖子走人，离开这乱糟糟的虎头寨。

但是，瞅一眼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朱小天，又觉得自己不够仗义。

罢了，再等等看吧。

似乎感受到了宋锦城的烦躁与低落情绪，一旁的小疙瘩也望向朱小天，小小声呢喃了一句，“唉，要是寻到獓因兽就好了。”

“什么？”

宋锦城耳尖，忙抓住了小疙瘩的袖子，“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小疙瘩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急忙扯了袖子就朝朱小天床前去。

“到了这时你还瞒着我，”宋锦城佯装生气，“你若是有法子救你家大爷，趁早说出来，我实话告诉你，他之所以热退去还未醒，就是因为他本来身体太弱的缘故。”

“我，我也知道大爷身子弱，”小疙瘩急了，又有些委屈，“只是，只是，那事大当家吩咐过，绝不可以告诉大爷的。”

“你瞅瞅，”宋锦城冷笑一声，指了指朱小天，“他能听到你说话吗？”

“还有，”宋锦城又朝外头扭了扭脖子，“朱大当家如今也死了，哦......”

宋锦城恍然大悟，“大当家莫不是因为寻那什么獓...什么兽的才送的命？”

宋锦城话音刚落，床上传来朱小天嘶哑的颤抖的问声，“小疙瘩，是......是......这样吗？”

朱小天醒了，像似醒来有一会的，甚至于将宋锦城与小疙瘩的对话也听了进去。

小疙瘩见着朱小天醒来，大喜过望，忙凑了过去，“大爷，你醒了。”

朱小天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小疙瘩忙要去扶，却被朱小天抓住了手腕，“小疙瘩，你，告诉我，是不是？”

小疙瘩的笑颜僵在脸上，犹豫，迟疑，恼的直扯自己头发，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多嘴。”

“小疙瘩......”

朱小天的声音含了几分严厉，但因身体虚弱却又绵软无力。

小疙瘩噗通一声跪在了床前，苦着一张脸道：“大爷，不是小疙瘩不想说，是小疙瘩也不知道大当家是否去寻那东西了？”

宋锦城见这小疙瘩果然知道些什么事，但又唯恐自己在这他不肯说，于是清了清嗓子，对朱小天二人道：“你们说说话，我先出去。”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却在下一刻被朱小天叫住了，“无弦，等等。”

“朱大哥，”宋锦城顿住脚回头，笑着道：“我稍稍再来。”

“咳咳，”朱小天咳了两声，忙道：“不用，你就在这。”

宋锦城闻言也不矜持，点头道：“好，听朱大哥的。”

“说吧，”朱小天略略颔首，随后又吩咐小疙瘩，“你将知道的都一一道给我听，不许再瞒我任何事。”

“是，大爷，”小疙瘩哭丧着脸应了。

在朱小天和宋锦城的注视下，小疙瘩缓缓讲述着他所知道的事。

“大当家当年之所以来遮山，是因为听说遮山上有一种异兽，这兽名唤獓因，听说这獓因兽本是上古神兽，生活在遮山地底下，但在两百年前，因善圆将军在遮山设阵，让獓因兽冲破地底屏障跑到了地面上，善圆将军唯恐獓因兽出去害人，想法设法将獓因兽困在了遮山里。”

“它既为害人之物，父亲为何要寻它？”

“传闻獓因兽弑杀贪吃，可它却活了上万年之久，皆因它体内有一内丹，既可化解天下至毒，又可融合各种血脉气力提升功力，而大爷体内......”

小疙瘩停顿片刻，接着道：“大爷自幼便中了毒，经年累月，这毒早就浸入大爷奇经八脉，这些年大当家不知寻了多少人为大爷诊治，又给大爷熬了多少汤药，也没让大爷恢复如常，若没有蘅衍道长的弱虚功吊着，还不知......”

小疙瘩说到这里抹了把眼泪，“大当家来遮山二十年，也苦寻獓因兽二十年，可是，却全都没有一点迹象，直到听说虎头寨里出现了吃人的怪物。”

“那父亲为何敢断定那东西便是獓因兽？”

朱小天神色似在隐忍，似悲又似恼。

“大当家应是也不确定那东西是不是獓因兽，所以趁着夜色前去试探，只是不知怎的......”

小疙瘩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那夜谁也不知道朱凌云到底遭遇了什么。

朱小天沉默没再问，而宋锦城想了想却问道：“你说獓因兽的内丹不但可解毒，还可让习武之人提升功力？”

“是，”小疙瘩应了声，稍后又道：“大当家打听到的就是这样。”

“那你说二当家是否也知这獓因兽的存在？”

宋锦城又问。

小疙瘩闻言愣住，稍稍迟疑了下才答道：“应也是知道的，毕竟当年二当家是与大当家一起上的虎头寨。”

“那我就再多问一句，大当家和二当家从前是否就相识？”

宋锦城想起西越平凉城的吉祥班，心中有了某个猜测。

小疙瘩听到这个问题，抬头望了眼朱小天，见朱小天颔首才说道：“大当家和二当家是结拜兄弟，大当家曾是西越护城军教头，二当家则是平凉城守军。二十年前，因为得罪了人，朱家被人报复，夫人身死，而大爷则中了毒，后来为躲避仇杀亦为寻獓因兽，大当家便带着大爷来了遮山。”

宋锦城心中冷笑，寻獓因兽为真，躲避仇杀也是真，还有一件，小疙瘩没说，朱凌云带朱小天来遮山，还因为杀了吉祥班主及戏班子众人，被官府通缉之故。

当然，也许是小疙瘩并不知晓其中原委。

毕竟小疙瘩也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少年。

对于自己做过的这些腌臜事，朱凌云未必会与一个小辈说起。

但经过小疙瘩这么一说，便与景瑟查到的那些事一一对起来了。

但事关吉祥班一事，宋锦城并未打算与朱小天和小疙瘩说起，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该怎么解释她是如何知晓二十年前吉祥班的事？

不过，对于朱凌云的死，宋锦城觉得是得该好好推敲推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