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晴不定,昨天还放晴,到今天就又阴雨绵绵的。
赵易珩周末没有去给人补课,早上八点赶上公交车,到了九点才到达目的地。
公交车停在比较荒凉的一个站,这附近还在开发,没有人烟。
他手里撑着一把伞,拎着些水果沿着公交车站斜对面的坡走去。
他早上从家附近的水果店买的葡萄,店员说是进口水果,看人最合适了。
只是这葡萄就算长得再圆润饱满,最终的结果还是被打掉散落在地上,从原本拥挤的葡萄杆上脱落,在地上砸开黑紫色的果汁。
“一岁呢?”病床上的女人满脸狠戾地望着赵易珩,原本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此刻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喘着气地把脸给憋红了。
赵易珩不知怎么了,喉咙像是被卡住一般,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易珩,你哑巴了?”他不回话引起了梁秀的不满,赤脚从床上走下来,拽着他的衣领大声道:“我问你我女儿呢,赵易水在哪儿,你怎么还没有带她来见我?你是不是还想让她在那个地狱里呆着?”
赵易珩被她扑过来的戾气打醒,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抬手按住梁秀的肩膀,尽量安抚她:“妈,你冷静点听我说,一岁还有几天就中考了,等她考到临城来,我就可以带她来见你了……”
“等等等,我等不了!”梁秀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再等下去我怕有一天她就被你爸打死了!我的宝贝啊,我的一岁,我都多久没见过她了?啊……啊……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当初都能带走她了……”
梁秀越说越激动,回忆起在那个家的种种,一股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席卷她全身,她手还在扯着赵易珩的衣服,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哭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五年前,在不知第几次和赵全提离婚只能换得一身伤后,梁秀选择了逃跑。
那是一个很烦闷的夏天,夜里全家人都睡了,赵易珩还在学习,因为有些疲惫打算出门透口气,刚好撞见梁秀带着赵易水出走。
梁秀见着他一愣,两人对视了几秒后,梁秀毅然决然地想要转身走,赵易水却拽住她,小声道:“哥哥呢,不能带哥哥一起走吗?”
“带他做什么?”梁秀轻声吼道,眼睛害怕地盯着房子看。
赵易水哭了起来,眼巴巴看着赵易珩:“可是哥哥也会被爸爸打的……”
“又不会打死他!”梁秀忍无可忍,急急忙忙地拖着赵易水走。
赵易珩全程站在那里没动,眼睁睁得看着他们离开,自己又默默地回到了房里,拿起笔想要继续做题,却半天没写下一个字,直到书本湿了一大片。
突然间,宁静的夜里一顿嘈杂让他回了神,梁秀和赵易水被抓了回来。
赵易珩不知道赵全是什么时候发现人不在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等到他出门来看,梁秀被绑着摔在院子里,赵易水在一边哭泣着,两人被打的一声的伤口。
也是从那次开始,赵全第一次在赵易珩手上没讨到便宜。
他那时个子不高,力气不大,卯足劲去对抗赵全,以皮青脸肿的下场换得了梁秀逃走的机会,赵易水却被留了。
梁秀走之后从来没有忘记赵易水,她一边打工一边想办法带走赵易水,但赵全完全了解她的想法,看赵易水看得很紧,无奈之下她只能和赵易珩保持着联系。
梁秀始终怨恨着赵易珩,这个她被迫生下的第一个孩子,在怀赵易水的时候,她也一度想过,要是个儿子,她一定要亲手掐死他。
可是那是个女孩,生在赵家这种地狱一样的地方,命运注定会像她一样悲惨。
所以她必须把她带离出牢笼。
时至今日,她也依旧认为那天晚上是赵易珩告了密,否则赵全怎么会那么快就发现她逃跑呢。
赵易珩后来试图解释,但都是徒劳。他只好答应她,一定会把赵易水带到她身边的,可一年又一年,梁秀等得把自己熬进了医院,之后又被赵易珩送到疗养院来。
“我该怎么办,一岁该怎么办,我要是就这么死了她该怎么办!”梁秀激动地捶着自己的胸口,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真的已经等不下去了。
赵易珩将人从地上带起来,扶到床边去坐好,他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梁秀,只好保证道:“我真的……真的会把一岁带出来的,我会供她读书,让她上大学,学习喜欢东西,以后想干什么我都会支持她。”
“你当然要这么做,你必须好好的把一岁看好,否则我做鬼我也放过不了你。”
疗养院很小,赵易珩出来后再长椅上坐了好一会儿,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他没看名字,有些疲惫地接起来。
“赵易珩!你在干嘛,兼职吗?”清透的声音似乎一瞬间穿透耳膜,让赵易珩从难以言喻的情绪里缓了缓。
“没有。”他回答。
“那我来找你吧,我们老师有事情,今天可以不去上课了。”孟早初兴冲冲的,原本人都出门了,看到老师发来消息,差点原地跳起来。反手就给赵易珩打电话。
听筒里传来赵易珩很轻的笑声,孟早初听着耳热,急着问他:“行不行啊?”
“行,但是带着作业过来。”赵易珩叮嘱他。
“我都出门了……好吧好吧,那我回去拿总行了吧。”孟早初嘟囔着,尽管不愿意还是答应了。
赵易珩又让他在家待会儿再出门,等到自己差不多到了,孟早初那边也赶过来了。
到门口后孟早初敲了好半天的门都没有人开,他只好自己拿出钥匙,谁想才扭开锁,里面就猛地一拉门,一只手将他扯了进去。
他被人按到了门板上,晃动的景象稳了下来,赵易珩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他身上有很浓的烟味。
赵易珩会抽烟,但抽的并不多。
“你抽烟了……”孟早初拍拍他的胳膊,他用劲很轻,怕赵易珩的之前伤口还没好全。
说完这句话,赵易珩开始一手搂住了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他另一只手摸着孟早初对后颈。
第一次被人抱得那么紧,孟早初心都乱了,但又迅速察觉到赵易珩的反常,轻轻回抱住他。
“怎么了吗,心情不好?”
赵易珩很轻地“嗯”了一下,将他悬空抱了起来,带到沙发上,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又埋头在他颈窝里不出来。
孟早初把下颚搭在他头上,轻轻地蹭着,眼下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缓和他的心情,就只好安静地陪着。
赵易珩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抬头亲昵地吻了孟早初的额头,随后去给他做了饭,又带着他去学习。
孟早初平时多少会耍赖拖着不赶学习的进度,今天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赵易珩的脸色,比往常乖了不少,赵易珩都忍不住夸他。
越是这样,孟早初就越藏不住心事,好几次都要开口问赵易珩了,都被他接话挡过去了。
他眉头皱在一起,干脆也不做题了,笔往边上一甩偏身对着赵易珩。
因为学习的空间有限,两人补习都是坐在沙发边上的地毯上,就着茶几并肩。
他这一侧身,就和赵易珩挨着了肩膀。
“怎么了?”赵易珩的笔也放了下来,头往前越过两人的平行线,歪着头问他。
两人距离间隔那样近,孟早初动了动脖子没说话,每当和赵易珩靠得太近,他就会习惯性宕机。
赵易珩询问他:“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你……”
好不容易想起来要问什么了,赵易珩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在他张嘴的同时立刻欺身过来。
孟早初说不了话了,脑子嗡嗡地响。
手边的卷子随着他的往后的动作掉了下来。
孟早初刚买来墙上那块表的时候,赵易珩说他浪费,问除了在学校,谁会在家里看表?
那时孟早初辩不过他,但不愿意承认自己买的东西没用,强硬地说自己就是习惯在家里看表的人。
当时说得响当当,后面这表就彻底透明了,他根本不记得墙上有一个表。
现在看着时针已经走了一轮的表,人都发懵了。
赵易珩走开了一会儿,回来时拿着冰的可乐往他额头上碰了一下。
孟早初被冰得一抖,连忙接下水,也不看赵易珩的脸。
“赵易珩,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啊?”
赵易珩见他憋了一天了,现在终于是问出来,对他笑了笑,“没事,也没有很不开心,就是有点累。不过和你待在一起感觉又轻松了很多,很舒服。”
气泡在嘴里炸开,孟早初喝得太急呛着了。
“跟你说正经的!”孟早初不满地瞪他,脸上的汗都没有干透。
“我那句不正经?”赵易珩反问他。
刚才做那些事情让孟早初难以启齿,人生有着很多奇妙的体验,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体验后能畅谈的。
怕他一直想不开赵易珩安慰道:“我真的没事,别担心,我现在看着不是好好的吗?我这兼顾学习和工作确实挺累的,偶尔也要想我歇歇气。”
孟早初当然知道他累,一听他这么说心里酸涩得不行。
不过他没有去挨近赵易珩,刚想说点什么,目光瞥见了一边的垃圾桶。
“等,等会儿我把垃圾拎下去扔了吧……”他语气极其不自在,眼神躲躲闪闪的,说出这话自己都快蠢哭了。
赵易珩见他脸色这样,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脸,忍了忍说:“等一岁中考完,我带她来临城,我们一起出去玩玩好不好?”
孟早初连忙点头,他早就很想见赵易水了,说不定还能从她身上再了解一点赵易珩。
“那我先回去了。”
赵易珩的出租屋现在对孟早初来说一点危险,此地不宜久留。
他和赵易珩打了招呼,起身去拿书包过来接自己的装东西,装着装着就发现有张皱巴巴的卷子在地毯上,等伸手拿起来,孟早初见鬼一样的叫起来。
他脸通红着,指着赵易珩:“你怎么,你怎么,啊!为什么会弄在我卷子上?”
“这是什么时候……”赵易珩顿了一下,仔细回忆起来,确实是自己弄上去的,向他诚心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也来不及注意了。要不然我拿我的给你换?”
换个屁!
孟早初手忙脚乱扯了几张纸胡乱擦了擦,在赵易珩似乎钉在他身上的目光下逃掉了。
[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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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