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地宫渗出的血水漫过青砖时,裴玉正用匕首撬着棺椁上的北斗七星锁。阴腐之气中混着一缕奇香,与他梦中反复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是母亲**前,簪在他衣襟上的冷梅香。
"萧定北,你确定要开这具棺?"裴玉的刀刃映出身后人玄甲上的裂痕,"噬魂剑震颤了三日,怕是在示警。"
萧烬的陌刀劈开最后一道封棺铁链,青铜椁内传出婴孩啼哭:"裴大人怕了?"他指尖抹过棺面浮尘,露出底下暗刻的《往生咒》:"令堂临终前托梦说,要送你份及冠礼..."
棺盖轰然掀开的刹那,万千萤火虫倾巢而出。裴玉的瞳孔映出棺中景象——竟是他七岁那年被焚毁的卧房陈设,连窗边断弦的古琴都分毫不差。琴旁蜷缩着具幼童骸骨,腕上银镯刻着"裴"字。
"这是..."裴玉踉跄半步。
"你的替身。"萧烬碾碎一只萤虫,汁液腥如人血,"当年冷宫那把火,烧死的从来都不是你。"
骸骨突然暴起,骨爪直取裴玉咽喉。噬魂匕在幽暗中绽出青光,斩断的骨节落地成灰。萧烬的陌刀插进棺底暗格,挑出个鎏金匣子,匣中血书被磷火照亮:
【弘德十七年,裴氏以嫡子替皇孙,逆天改命。今咒术反噬,需真龙心头血解之。】
地宫穹顶簌簌落灰,壁画中的神女眼珠突然转动。裴玉的匕首扎进壁画缝隙,拽出条玄铁链:"上面!"
萧烬揽着他腾空而起,原先站立处刺出七根青铜矛。锁链尽头拴着具悬棺,棺面刻满与噬魂剑同源的咒文。裴玉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纹路,突然头痛欲裂——这是母亲的字迹!
"开棺。"萧烬的刀尖抵住他后腰,"你等了十年的答案在里面。"
棺中躺着具戴鎏金面具的女尸,华服上绣着双头蟒。裴玉掀开面具的瞬间,地宫四壁的烛火齐齐变绿——面具下是他母亲的脸,嘴角却挂着萧烬特有的讥笑弧度。
"移魂术..."裴玉的银针扎入女尸眉心,"难怪当年她执意要学噬魂剑谱..."
女尸突然睁眼,枯爪扣住他手腕。萧烬的陌刀斩下尸首头颅,滚落的头颅竟发出母亲的声音:"玉奴儿,你当真要救这个赝品?"
噬魂剑突然脱鞘而出,悬在两人之间震颤。裴玉看着剑身映出的两张面孔,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龙凤本同源..."
地宫开始坍塌。萧烬将血书塞入他怀中,反手劈开逃生密道:"走!"
"一起!"
"总得有人断后。"萧烬心口的永生咒开始龟裂,"毕竟我是..."
裴玉突然吻住他,舌尖抵着枚药丸渡过去:"假死药,含住了。"噬魂剑穿透两人相贴的胸膛,血溅在女尸华服的双头蟒上,蟒眼突然流出血泪。
再睁眼时已在皇陵外的乱葬岗。萧烬心口的伤疤变成暗金色,怀中血书被血浸透,显出隐藏的朱砂小字:
【换命者,心意相通则咒解。】
裴玉撕开染血的衣袖,露出腕间新生的并蒂莲纹:"萧定北,你早知解咒之法..."
"裴大人不是也早知我身份?"萧烬咬破他指尖点在莲心,"三年前你掀我棺材那夜,就该明白..."
远处传来追兵马蹄声。裴玉将噬魂剑抛入寒潭,看着涟漪吞没剑身上的"裴萧"二字:"回临台县吧,该给柳树修枝了。"
(番外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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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年清明,新帝谒陵时发现双人棺。左棺躺着戴鎏金面具的女尸,右棺却空无一物,唯有棺底刻着首小诗:"烬骨作香玉生烟,皇图霸业笑谈间。且将残剑埋浊酒,醉卧星河不羡仙。"笔迹入木三分,似是用噬魂剑刻就。而千里外的临台县衙,那株古柳抽出的新枝上,系着两条褪色的红绳,在春雨中纠缠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