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在听竹轩外。月光洒下几点清辉,勉强勾勒出院中几丛修竹的轮廓,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低语,更添几分孤寂。
沈清弦独自坐在窗边的小几旁,窗棂半开,夜风带着凉意肆意灌入。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碗早已凉透的药汁。
他并未饮药,只是沉默地看着跳跃的烛火,清俊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愈发沉默。
“笃笃笃。”
门外的叩门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沈清弦的目光却依旧停在烛火上,并未移动分毫。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请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谢玉衡的身影支了进来,并迅速反手将门合拢。他手里捧着一个素雅的白玉小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关切与歉疚的神情。让谁看到都是心疼师兄的师弟形象。
“沈师兄,”谢玉衡将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恰当的紧张,“我……我托丹房的师兄偷偷弄了一点‘冰肌续骨膏’出来。”
他上前几步,将白玉盒轻轻放在沈清弦面前的桌上,动作间带着恭敬,“听说师兄昨日被戒律鞭伤了筋骨?这药……或许有些用处。”
沈清弦的目光终于从烛火上移开,落在了那白玉盒上。盒身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材料,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谢玉衡看着他缓缓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盒表面。心跳不免漏了一拍,他能清晰地看到沈清弦修长的手指在玉盒上停留,指节微微用力,指尖因为按压而泛出一点白。
时间仿佛凝滞了。只有窗外的竹叶沙沙声仍旧响着
沈清弦终于抬起了眼,像是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人似的,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深不见底的寒潭,直直地看向谢玉衡。没有愤怒,没有感激,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仿佛要将谢玉衡的灵魂看穿
谢玉衡被他这样看着,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强压下心底的惊悸,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加真诚无辜,用力将指甲嵌入肌肤,带上了一点水光。
“师兄……”他声音更低,带着示弱般的委屈,“我知道……之前是我被嫉妒蒙了心,做了许多错事……我……”他恰到好处地停住,仿佛后面的话难以启齿,只是用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恳切地望着沈清弦,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随着些玉衡的靠近,一缕极淡的冷香掠过鼻尖。沈清弦指尖微顿——是谢玉衡袖间沾染的“雪魄兰”气息。此花只生寒玉峰绝壁,采撷者常被罡风割得遍体鳞伤。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药堂弟子闲聊:“谢师弟为采雪魄兰淬体,差点摔下悬崖……”目光掠过对方藏在袖中手腕。
“师兄?”谢玉衡轻唤拉回了他思绪。
沈清弦捻起玉盒,温声如常:“劳你费心。”药膏与雪珀兰的香味萦绕在他的鼻尖。他忽然渴望划开这人一脸担忧皮囊,看看内里是真心,还是更深的毒。
沈清弦依旧沉默地看着他,明明只是静静的望着,可那目光却像无形的重压。
几息之后,他才微微颔首,抬起他的药汁,不再看谢玉衡一眼。
“药,我收下了。”他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夜已深,谢师弟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