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剑花兮（复仇） 第42章 番外·京城双姝（二）

宴会开始了。

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歌舞上，但视线总是飘忽不定地、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的位置。

闫羌许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但与我之前交好的那些文臣贵女不一样。

我说不出不同在哪，或许只是气质？

只见了闫羌许一眼，我就知道曾经构想过的书香世家的千金模样不是虚假的。

厅中仍在载歌载舞，觥筹交错间我恍然看见她发现了我的视线，微微蹙眉看向我。这个动作让我感觉有些被冒犯了，讨厌我？

其实我心里清楚，一直盯着她才是冒犯之举。

即使这个名头在家中是如此可笑，但作为都督之女，我天然有一种高傲。

我不屑地朝闫羌许冷哼一声，转过了头去。

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在心里想象着她面对我行为的难堪和不解。我心情好了起来，从她出现起那股郁气也渐散。

宴席过了半，许是时间太长，这些歌舞也早就被各位达官显贵看腻了，底下隐隐开始躁动。

碍于皇帝还坐在上面，即使众人焦躁，也没人离场。可这氛围一旦展开，就像一滴墨汁砸向书页，就再无收回去的可能。

皇帝大抵是看了出来，挥了挥手，屏退了那些舞女们，我看见舞女个个神色紧张离开了宴厅。

他饶有兴致地询问席位上的众人：“让诸位爱卿家的千金来场比试如何？”

大臣们神色各异，但无一人提出异议，毕竟这可是天子之言，无人敢反对。

皇帝见此情形，毫不掩饰大笑几声，连说了几声“好”，向旁边的太监吩咐了几句。

太监退下了。我看见皇帝的眼神扫过女眷处，那道粘腻的视线在我这个方向顿了一下。

他是在看我，还是在看闫羌许？

我受不了这种视线，低下了头去看那盘中的餐点。

短短一壶茶时间，这宫中之人竟然已经打理好了一切，各类物具被齐齐抬进厅内。

我不吃惊于宫里效率如此高，毕竟伴君如伴虎，慢一点就可能没命了。

我们在家中也是如此，只有拼命学，学得出彩才能不被父亲责罚。

皇帝念一个大臣的名字，对方应下后就从女眷里喊出一个女子。

就像我所说，京城中的贵女们名声都掺了水，一个个上台后都平平无奇。可所有人都在拍手叫好，点头称赞。这让我不禁怀疑难道京城的人都是如此水平低劣？

“曾佩蓝。”先前无故翻我白眼的那个小姐也上了台。

她属实与众不同，竟然表演舞剑。一把软细剑在她手中如蛇般灵动，却又仿佛有着削铁如泥的气势。

我在小时候也曾学过些剑法，若非她对我有着莫名的敌意，或许我会真情实感地赞叹几句。

舞刀弄枪果然不受欢迎，众人看得再入神也没有先前那般捧场。她也不恼，行了礼，朝一旁的太监抛下那把软剑就大步流星向座位走去。

曾佩蓝经过闫羌许座位前，朝她笑了下，做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然后路过我，特意朝着我面前的小矮桌撞了下，盛了水的杯子被碰倒，险些洒了我一身。

那一刻我几乎想把桌上的菜扣在她脸上，但还是忍住了。

我是大家闺秀，不会与这种粗鄙之人计较。

看来这人与闫羌许是一伙的，她在帮闫羌许出气。

我本来就讨厌闫羌许，这下更是彻底厌恶了她。

虽然对方还不知道，但我已经在心里将她划在了对立面。

表演仍在继续，不多时就念到了我的姓名。

只是我没想到一场稀疏平常的表演，我与闫羌许的姓名也分不开。

“霍茵！”我拍拍袖子正准备站起身，打算一展舞姿，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僵住了。

“闫羌许！”

为什么会叫她的名字？哪怕厌恶他的眼神，我还是不解地向皇帝望去。

皇帝没有看我，而是在向一旁的太监吩咐着什么。

“霍小姐在京城短短时日就名声大噪，闫小姐一向才高，两位才女在此，陛下想请两位共同演奏一曲。”

听完太监的话，我知道别无选择，只能和讨人厌的闫羌许一同奏乐。

我们去挑选乐器，她对上了我的视线，默默挪到了我身边，低声问，声音小如蚊音：“霍小姐，你选哪首？”

我头也不回，没有犹豫：“《伐鹿曲》。”

《伐鹿曲》是战歌，赞颂大夏开国英勇的将士，在上盛节献上此曲也很恰当。

父亲也爱听，我过去在相州最常练的就是这首曲子，对于此曲我得心应手。

想到这，我转过身打量着闫羌许。

她会吗？我不确定京城女子是否也练过战歌。

正当我开口准备询问时，她好似看透了我的想法：“好，这曲我会。”

那一瞬间，一直被我压抑住的、来自外乡的自卑感突然涌现出来，从胸口处往脑袋蹿。

我不知怎么了，竟然逼近了她，盯着她恶狠狠抛下一句：“你最好别出问题。”

等我回过神，闫羌许正一脸茫然看着我，我猛然回过头：“我用鼓。”

看着太监搬着鼓，我才懊恼为何要逃避闫羌许的视线。

她抱着琵琶，我拿着鼓槌，只等着高台之人一声令下。

当众表演我早已不陌生，可此时还是无法克制地生出些紧张。

若是我一会出了岔子，闫羌许会嘲笑我吧？

宴厅角落的乐女们奏起了乐，我知道开始了。

我选鼓是想压过闫羌许，鼓声阵阵宛如铁蹄踏敌，鼓女在奏战歌中总是最吸睛的。

可我没想到闫羌许竟然将琵琶练的如此好，也没想到她对《伐鹿曲》如此熟悉。

闫羌许确实很厉害。

一时间我们二人竟然不分上下。

整个宴厅仿佛都身临战场，当我敲完最后一个鼓点收尾，无人不为这场表演喝彩。

当晚就传出了宫，第二日就被百姓称为京城双姝。

父亲却不满意，我本应该踩着闫家女为他好好争一口气，却在最擅长的曲子里被平分秋色。

当然我也不满意，可纠结这个名头还没两日，第三晚便出了事。

这次上盛节宫中办了三日，后两日女眷是没资格参加的。

许是从前汤朝出过女皇帝的缘由，大夏官场一直对女人从政很是不忿，女官少之又少，官家女眷也大多不知政事。

第三日，父亲一夜都没回来。

第四日，父亲回府，告诉了我们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夏一夜换了皇帝。

他说昨夜五皇子意欲逼宫，被大皇子一剑穿了心，皇帝也在混乱中被五皇子的人杀死。

他说的真情实感，仿佛和真的一样。

可我知道他在撒谎，不仅仅是因为五皇子一向不理朝政，好歹做了十多年父女，这点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或者说，没人看不出来。

不过霍家一向远离京城的权力漩涡，谁做皇帝都与我们无关。

这是当时我的想法，后来才知道父亲早就暗地向大皇子表了忠心，霍家没受影响纯粹是父亲这次赌对了。

其他官员就没这么太平了。

皇子不少，人人都想坐上那权力之巅，各自暗地里招收了不少朝廷官员。

新皇一上位就雷霆手段处理了其他的兄弟姐妹，除了嫡亲的公主，剩下的在两个月内以各种理由死去或是被流放。

那些早早站队的官员也在此期间被清算了一遍。

闫家也在此列。

闫大学士曾当过新帝幼年的老师，在先帝前说他性子暴戾，非明君之选。

这句话被新帝记到了现在。

大夏崇文，闫大学士更是多年老臣，桃李满天下，也许是怕招天下人唾弃，新帝没有对闫家下手，只是让闫大学士独自从闫家膝行至皇宫。

我在听闻此消息时就知道那个小老头大概活不了几日了。

果然，不出一个月，闫大学士就病逝了。

闫家男子没有一个有本事的，于是一大家子人就靠着老本和几个无权无势的官位撑着。

不知道闫羌许现在是什么样？

三个月里，她没有迈出过府半步。

她现在是什么心情？想看她从月宫仙子到落魄模样的心情日复一日叨扰着我。

闫羌许早就与另一位大官之子订过亲，她嫁过去是现在可救闫家的唯一之路。

我本以为不久她就会嫁过去，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那男子和闫家退婚，转头与曾佩蓝订了亲，还大放厥词说是真爱。

初闻此消息时我莫名有一种怒火，对着曾佩蓝，对着那男子，也对着闫羌许。

我早从别人那里知晓，曾佩蓝是闫羌许从小到大的手帕交，如此时刻却勾搭上了闺中密友的未婚夫。

那男子不知羞耻，暗地与未婚妻的手帕交来往。

我对着这种无耻之人说不出好话。

即使我讨厌闫羌许。

闫羌许竟然也没闹，就任由这二人苟且，甚至在不久后小姐们的夏游里屁颠屁颠跟着曾佩蓝，为她忙前忙后。

就好像她们之间什么意外都没发生过。

看到的那一刻，我几乎想上前质问她，“你还把她当好姐妹吗？！”

但是我终究没问，

毕竟我讨厌她，她过得不好我应该高兴才对。

是厌恶还是向往，霍茵你真的说得清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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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番外·京城双姝（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