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很少发生命案,就算真的发生了命案也很少人会想到报警。平日里也没什么事,连续几十年都是这样过来。
谁能想到安安分分的米县突然出了这么恶劣的命案。
而发现者其实是为了省水,偷楼顶水箱里的水浇菜。
青年六神无主地站在那里,“对啊,我几天没浇水,想来浇个水,结果一打开那水箱,就闻到了一股子味儿,这哪行啊,我就仔细看了两眼,就看到了,我还以为那是啥玩意呢,是个人!”
他声线抖着,脚边放着铁桶,“叔啊,我真是吓死了,你说,我们这几天吃的水...”
带着他的警察脸色也白了一些。
一听出了命案,楼里的人都出来看热闹。警戒线索性直接拉在了楼梯间,但是水箱里死了人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水箱里的尸体被打捞出来。
林顾是不敢看的,一点也不敢看。他顶多把水箱盖撬开,只草草瞥了一眼那白花花的影儿,随后就报警,等着警察来。
晏施相当不悦,冷沉地盯着他。
晏施方才让他一个人把那尸体打捞上来,然后把肚子里的脊骨剖出来。
他现在不仅怀疑晏施有没有人性,还怀疑这傻逼是不是没有常识。就算警察相信他不是凶手,但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青年去解剖凶手未知的尸体,怎么听都摆脱不了嫌疑。
蠢货。
当然,他不可能这样说,这大少爷只能哄着来。
“你要是想让我找剩下几根脊骨,就听我的。”他自认语气算好的。
晏施盯着他,最后还是没说话。
尸体瘫在蓝色布上,浓郁的恶臭味道就溢散开来,林顾一眼都不敢看。面前的警察脸色更白了,大概是没遇过这样的事,回身呕吐出来,被另一个高大的警察带着离开顶楼,“晚点来警察局做笔录,你这小伙子不错,没被吓哭。”
他压根没看到尸体,顶多只是知道死了人。他不清楚死的是谁,也没心情了解,他只需要拿那块脊骨就够了。法医会解剖尸体,里面的脊骨可以让晏施自己去拿。剩下的就不是他一个无辜偷水人要管的了。
旁边的警察还在说什么,被八楼警戒线外的哭叫声打断。
是一个女人在哭叫,一个警察拦着她,那女人就哭坐在地上,周围还有其他街坊邻居,都是四十往上的人了,还有几个头发斑白的。
“怎么了?”他旁边的警察快走几步,伸手要把那女人扶起来。
女人拍着大腿,发出哭嚎声:“我家孩儿失踪一天儿啦,你让我进去看看啊,让我进去看这是我家孩不是!?让我进去看看吧!哎呦!”
失踪满四十八小时才能立案。
水中出现的脊骨味道是在今天上午发现的,他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还没那味道,也就是说凶手是在他买衣服期间将人丢进水箱里。学生都还没放假,楼里的大爷大妈起床都早,也就是说,这个凶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尸体搬上来然后丢进水箱里的。
尸体是完整的,装载尸体的应该是一个大袋子。
这里的人街坊邻居都认识,若是有陌生人带着大袋子进来肯定有人察觉不对。
他还在思索,那警察再三警告把女人放了进来。
现在已经是十二点了,尸体泡了一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来脸。那女人跑得很快,他还没动,就有一声哀嚎传过来。
“闺女啊——”
空旷的楼道里回荡着这一声脆弱崩溃的哀嚎。
围在警戒线外的男女都骤然安静了,随后低低切切说着什么。
“真是啊。”“真是她家的...”
他回到家,躺在床上,晏施坐在一边,不满地看着他。
林顾解释:“我直接把人剖了,之后没办法找到凶手,我可能就成凶手了,到时候你还要找人。你不是能直接拿吗?法医会解剖的,你直接拿就好。”
晏施还是盯着他不说话。
他懒得解释,蹭着晏施的冷气当空调,想投尸过程。
这样的老式居民楼,邻里之间互相认识,一个人杀了人抛尸在没有监控的顶楼水箱。这里的人大都生活将就,吃水用水都很随便,除非从水龙头里流出来指甲盖和头发才会注意。如果不是晏施,尸体被发现至少需要两天时间。
既然上楼会被很多人看到,那就可以往两个方向猜,第一是凶手根本没有为了运尸体爬楼,死者死在六层以上,摸清每个人的出行,悄咪咪搬个刚刚死掉没有腐臭的尸体上楼不是难事。第二是凶手是个大家都熟悉的人,而且工作和生活至少有一个方面与顶楼有关。
至于晏施为何让他晚上在那凶手回到现场时再去找尸体,他大概能猜到。
不只是水箱尸体身上有脊骨,凶手身上也有脊骨,纯粹是让林顾认脸,或者最好跟凶手撞个正着,直接找回其他的脊骨。
林顾留了个心眼,特意在开门时放轻了力道,没让凶手察觉,也没去追,而是选择了顶楼的脊骨。
那个人穿着严实,就差没把心虚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身材高大,应该是个成年男人。半夜去看现场,然后下楼,裹得严实,又要去做坏事也说不定,不能直接判定人不是楼上住的邻居。
晏施:“脊骨。”
林顾正好借这个机会试探他:“你的活动范围有多广,解剖不在警察局附近应该就在医院太平间附近,距离够,完全可以在我没有嫌疑的状况下拿到脊骨。”
林顾被他看得发毛。
说来奇怪,晏施的脸上不存在情绪,但他却能感知到他的心情,比如说现在,就是杀意。
不是手机消息的问题,也不是和小老头吃饭的问题,又是什么惹到这位大少爷了。他想了想,知道了,是他在凶手和尸体之间选了尸体。
因为他不听话。
晏施不让他立刻去找尸体就是为了守株待兔,而他又蠢又不听话,居然去找尸体。
林顾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就是个普通人,拿什么去追杀人凶手。况且凶手都跟晏施的脊骨扯上关系了,能是什么好货色,抓凶手是警察要做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他一扭头,把后背留给晏施。
林顾是典型好了伤疤忘了疼,晏施给他的教训,他不到一天就忘了,又胆小又反骨。
他闭着眼扭头。他的板床放在房间的角落,角落往上有一扇小窗户,很小,不是房子自带的,是他爸小时候自己凿开的,后来就挖了个空当窗户使了。
很小。他一般就当这窗户不存在,高十公分,宽二十公分,打开都嫌费劲。
按道理说,晏施在他背后的床边坐着,他该是背后冒冷气,偏偏现在,他周围三百六十度都冒冷气。
他睁开眼。看向那个窗户,泛黄,铁栅栏泛红,玻璃上积灰。他盯着这扇窗户,只觉得哪里不对劲,夜色黑沉,但又有大片的白黄色尘埃污渍。
他看了好久。
没什么特殊的,于是闭上眼,即刻想起小时候躺在这张床上,无聊的时候会这扇窗户看外面的夜空,并不如现在这般漆黑,污渍也没有这般严重,大片的白和黄,挡了视野......
靠!
他再次睁眼,总算是看清了,是有人在怼着窗户看他。
林顾尖叫一声,立刻跳下床,扑向床边坐着的晏施,“救我!!”
那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夜色浓重,活脱脱像是半夜索魂的恶鬼。
他以为有部分灰尘挡住了窗外的夜色,其实是那鬼苍白的脸,黑色的头发长长的,被他当成了夜色。
他躲在晏施背后警惕地看着窗户。
那鬼被发现后就消失了,他警觉地看了一圈周围,发现有一道身影站在窗户外面,站得很直,眼睛看向他,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礼貌地伸手弯曲,敲门。
是个女孩,有点眼熟。
是市场街里寻人启事上的女孩,也是那天他刚回来,在遇到鬼打墙前看到的学生。是从六楼上面下来的,应该是住在七楼或者八楼的女孩。
很有礼貌,也很有警惕心。
他害怕,动动脚,再次蹲在了晏施的背后,问:“要不要放她进来?”
晏施:“脏。”
装货,就你干净。
林顾一晚上都没睡,和窗外的女鬼大眼瞪小眼。晏施在凳子上坐了一会就消失了。
天一亮,他就马上去警察局。晏施的脑袋在肩膀上动来动去,头发也随之在他皮肤上乱扫。他压抑着把晏施的头当成篮球砸在地上的冲动,问:“晏施,你的身体呢?”
晏施不搭理他。
进局子做笔录的时候,肩膀上的晏施消失了。至于为何半夜浇水,理由也很好编,半夜好偷水。他什么都说了,包括从门出来时,那道包裹严实的身影。
这破楼没监控,其他地方却是有的。
他离开的时候还问了一嘴:“水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使用?”
警察:“今天下午七点之前。”
局里有空调,凉快,他走的时候,看见那个女人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穿着灰棕色的碎花裙子,弯着腰,手上有不少茧子,一见到他就狼狈地扑上来:“小伙子!你还看见什么了?你说啊!谁杀了我闺女儿!?他们都说是自杀!怎么可能呢!肯定是别人害的,我闺女儿这么乖,怎么会自杀啊!她失踪那天还对着我笑呢!咋会是自杀咧!求你了,你还看到什么?!”
她近乎癫狂。
林顾被她拉着,眼看人还要跪下来,有警察走过来把她扶到凳子上让她冷静。
怎么会是自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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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 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