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岳。二十一年前。
屋顶上有两名筑基修士,都向远处张望着。那边黑云压顶,雷电威势万千,显然是有修士正在渡劫。没过多久,最后一道劫雷落下,灵气汇聚上升,是渡劫圆满之相。
“快点。”陆鸣摊手,“愿赌服输。”
白澈垂头丧气,不情愿地塞给他一块黄玉髓。
黑云逐渐散去。陆鸣坐在屋顶上,对着重现的日光欣赏玉髓的质地。白澈在他旁边坐下,仍不能接受事实:“怎么会是温燕先结丹呢?”
陆鸣把玉髓向上一抛又接住,喜滋滋地收好。他憋笑道:“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赌高均先结丹啊?”
“这几个筑基修士里,高均十五岁筑基,最为年轻。而温燕五十岁才筑基,可见天赋远不如他。”白澈认真地说,“我觉得,高均肯定是没有用功修炼。”
“错了。依我看,温燕的天赋比高均更好。”
白澈瞪大眼睛:“为什么?”
“因为温燕是凡人出身。她修炼的条件,怎么能和高均相比?能登上仙途,足以说明她天分不一般。”
“不对。”白澈反驳,“要是凡人修炼真有这么难,怎么每年还有很多凡人出身的筑基修士?”
“因为凡人多啊。”陆鸣说。
白澈不服:“温燕的修炼条件,能差到哪里去?最多是没有丹药吧?如果她的天赋真有那么好,只要稍加勤奋,二三十岁也该成功筑基了。”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静默一阵,陆鸣突然说:“不如我们再来打个赌。”
“赌什么?”
“归藏门的聚灵阵,不是开始修了吗?那里肯定有很多求道的凡人。”陆鸣说,“我们就来赌,要是你在那里修炼,要多久才能筑基。”
“可是我早就筑基了呀。”
“我们凑合估计一下嘛,又不能真让你在凡人堆里修炼。”陆鸣说,“总不能用我举例吧!我当年都快要把筑基丹当糖丸吃了。”
白澈想了想,说:“我六岁修炼,八岁筑基,差不多用了两年。如果我是凡人出身,十五岁也该筑基了吧?要是超过十五岁,就算你赢。要是我赢了,你得把玉髓还给我。”
“行。”陆鸣爽快地答应,“要是我赢了,你得帮我一个忙。”
二人击掌为誓,立刻前往归藏门。
归藏门。
余管事往椅背上一靠,看着摆在桌上的,巨大的,有数不清标注的聚灵阵群图,感觉自己累得像不眠不休了三天三夜。不对。她掐指一算,不是“觉得”,如果算上今天,她根本就已经连续工作三天了。而且她今天还没去巡视,如果被其他元婴同僚发现,肯定要向真人打小报告。
叩、叩。
余管事本来就又累又烦,听见敲门声,没好气地问:“又怎么了?”
敲门的下属肩膀一缩,硬着头皮说:“管事,有人求见——”
没等他通传完,白澈已经探头探脑地往屋内望去。余管事看见白澈,凭借当差多年的本能,下意识地换了一副表情。
余管事挂起标准笑容,对白澈说:“原来是小公子。”
“余管事好。”白澈说。又有另一个筑基男修冒出来,和白澈一起向余管事执晚辈礼。这个人也不陌生,余管事认得他是妙觉真人的儿子陆鸣,时不时会来归藏门。
白澈问:“余管事,我们想去看看聚灵阵,可以吗?”
要是别的哪个筑基修士为了参观聚灵阵来找余管事,还没等通报就被赶出去了。但是白澈是太瑛真人的儿子,在归藏门有极大的特权,而且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别人绝不敢提的要求,他会很平常地提出来,并且觉得自己来提前请示负责管理聚灵阵的余管事,是很礼貌、很规矩的做法——倒不能说他的这个看法不对;而余管事愿意亲自带他们去,也是因为余管事是尽职尽责的好人——白澈遇到过的好人特别多。
余管事面带微笑,心里祈祷着这两位她惹不起的世家子真的只是“看一眼”。她腹诽着,引着他们越过几座山头,前往归藏门附近的凡界:反正她今天也要巡视这里的聚灵阵。再者,在凡界修建的聚灵阵比较稳定,一旦这两个人心血来潮惹出事来,她也容易善后。
他们乘风而行。愈往前走,灵力愈稀薄,空气中潮意、寒意却愈浓。白澈没有来过这里,心里好奇:归藏门在一处洞天福地:因为灵气鼎盛,灵草灵木也受滋养,总是一派绿草碧树生机盎然。溪边湖边虽然也潮湿,但不像现在这样连呼吸里都掺着水汽,更不会冷。
他们攀上一座很高的山脊。向下眺望,白澈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空中有无数细碎的冰晶簌簌落下,被风翻卷着弥漫在天地间。朦胧白色遮蔽了视野,他只能看到山谷里有人影绰绰。
“这是什么?”白澈不自觉地激动,“法术?符文?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这是雪。凡界有四季,冬天会下雪。”余管事简要给他解释了四季的概念,又说,“这种时候,凡人干活的速度就会变慢……不过冬天来修聚灵阵的凡人也更多。”
“哇,还真冷。”陆鸣说。
白澈倒不觉得。习惯了气候合宜的环境,寒冷反而让他觉得新鲜。说到底,这种程度的寒冷还不至于把他们冻伤。他们向下飘去,雪片落在皮肤上,即刻就融化了,像一场格外凉的雨。地面上的雪却堆积起来,白澈降落在积雪上,新奇地踩了踩。不等余管事引路,白澈就迫不及待地往前走。雪幕阻隔视线,走得近了,他们才看清建筑工事的面貌——承载阵法刻印的粗糙石台很大很大,比刚才余管事办公的屋子还要大不知道多少倍。数不清的凡人蹲在石台上,用凿子形状的法器在上面刻下纹路。
他们的到来引起了注意。白澈旁边的中年男人停下手里的活,赶紧向他行礼:“仙家。”
白澈睁大眼睛:“你没有引气入体,应该感知不到灵力,怎么知道我是修士?”
中年男人干笑:“仙家说笑了,凡人哪能在雪地里穿这么单薄。”
白澈向四周张望,恍然大悟。正如男人所言,这里的凡人全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而监工的修士都穿着寻常的仙袍。白澈又想起方才余管事说过的话,疑惑道:“既然你们怕冷,为什么冬天来修聚灵阵的凡人却比其他时候多?”
“开春之后就得下地干活,一直忙到冬天才有工夫来这里修阵。”男人冻得搓手,“咱不敢妄想仙途,不与他们争只有每月第一名才能得到的筑基丹;只为了每日发的辟谷丸,挣口饭吃。”
开春?下地?白澈听得云里雾里,但好歹听懂他是为了辟谷丸而来。白澈没筑基的时候也是靠辟谷丸果腹的,那时他只管每天从玉瓶里倒一粒出来服用,却不知道有人要用许多的劳作去换。初见大雪的惊喜散去,白澈张了张嘴,有点说不出话来。他又看了看男人的手——粗糙,红肿着,满是裂口和疮。白澈不忍,绘出符文治好他的手。男人大喜,一叠声道谢。白澈总觉得有些愧受他的道谢,又问余管事:“不能让雪停下吗?”
余管事嘴边虽然还挂着笑,额角青筋却一跳。要驱散整座山谷的雪,得是多大的法术,耗多少灵力?不过是几场雪,年年都这样,凡人早也该习惯了。她转念一想,说:“小公子有所不知,凡界有俗语‘瑞雪兆丰年’,下雪其实是好事,虽然现在受罪,来年却大有好处。”
白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一转头,却见陆鸣已经又和男人攀谈起来。男人对白澈态度恭敬,跟陆鸣说了几句话的工夫,却已经笑弯了眼睛,侃侃而谈起来。这会儿,陆鸣和他已经聊到家里有几口人,成亲几年,孩子多大了。
余管事终于不耐烦听他们闲聊,她说:“职责所在,我得去四处巡视一番,你们——”她挑了个尾音。
“前辈您放心去!我们就在附近走走。”陆鸣立即接话。白澈也点点头。
余管事离开了。走之前,她隐晦地用目光警告周围那些投来好奇目光,没在好好干活的凡人。那些凡人被她一瞪,不敢再看,继续埋头苦干。与白澈陆鸣闲谈的男人也有些紧张,笑容褪去,他小心地说:“仙家要是没有别的话要问,我也该回去干活了。”
白澈与陆鸣相视一眼,都没有强留他。谈笑声散去,只剩下凡人用法器凿刻印叮叮当当的声音,和修士偶尔的指挥和训话声。放眼望去,这里的凡人大体分为两种:一种和刚才的男人一样,为了填饱肚子而来,所以干活也量力而行,不算太上心;另一种则是渴望仙缘,想争夺筑基丹,所以铆足劲狠干,不把自己累趴下誓不罢休,且用警惕的目光盯着每个潜在的竞争者。
凡人虽然无法使法术,但若有法器,却可以刻阵。然而凡人刻阵比修士慢得多,也更费力不知道多少倍。只是七十二聚灵阵规模太大,刻阵枯燥,又对增进修为没有好处,所以修士们谁也不乐意花几年时间去亲自刻阵,宁可把法器交给凡人用。而凡人为了温饱,为了挣一个仙途的可能,却肯年复一年地重复劳动。
陆鸣戳戳白澈:“有结论了吗?”
白澈才想起来他们的打赌。“如果我是凡人出身,只是修炼的话,十五岁之前能够筑基。”白澈犹豫,“但是如果像他们一样,从早到晚都要刻聚灵阵……我也不知道要多久,至少也要再加一二十年吧?”
“如果是我,肯定这辈子都没机会筑基了。”陆鸣说。
陆鸣的语气低沉,不像平时的他。白澈看着陆鸣,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们面前不远处,凡人卖力挥着法器,这么冷的天,也是满头的汗。
陆鸣接着说:“我从小修炼就很勤奋,修为却怎么也不增长,全靠丹药才堆到筑基。其实我心里知道,和你比,和姊姊比,我真是一点儿天赋都没有。”
风中传来懊恼的痛呼声。一名凡人不小心砸了手,皮肤立刻变得青肿。他抓一把雪敷在伤处,改用单手刻阵,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陆鸣看着那凡人,又转向白澈:“事到如今,如果我不能结丹,我再活几十年也要陨落,和凡人有什么区别?娘和姊姊逼我修炼,是因为怕我死,”他认真又平静地说,“我却怕我这一生都活得没有意义。”
白澈心里狂跳,他好像已经意识到陆鸣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吓到他:“陆鸣……”
“我要离开两岳。”陆鸣宣布。
白澈想劝,话未出口,却已经感到言语苍白无力。他与陆鸣关系好,所以不忍心说破,总是鼓励他勤加修炼,但心里也清楚,陆鸣此生恐怕结丹无望了。现在陆鸣真心向他剖白,他要是只说些虚伪的空话,还算什么朋友?
他犹豫,问陆鸣:“你想清楚了吗?”
“我说话做事,什么时候反悔过?”陆鸣转眼又是笑嘻嘻的样子,被白澈瞪了,才收敛神色,郑重道,“我想清楚了。你可千万得替我瞒住,不然我娘亲自来抓人,我就哪也别想去了。”
白澈哼声:“这就是你想让我做的事吗?”
“打掩护这么小的事就不要计较了吧?赌注另算!”陆鸣耍赖。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陆鸣说:“陆家生祠里有一盏我的魂灯。你得帮我把它换成你的。”
白澈听了差点跳起来:“不要吧?又不是说……”他感到不祥,话说到一半就沉默了。
白澈不敢说的话,陆鸣替他说出来了。
“我会死的。我阳寿还剩多少,四十年?反正不多。”陆鸣言辞恳切,甚至像在请求他,“我不想让我娘、我姊姊难过。生而没有天赋,我不怨恨上苍,因为我已经比大部分人幸运,可我又何必连累她们呢?不如就让她们以为我一直活着,可能遇到了什么机缘成功结丹,总之又活了许多许多年。这样一来,她们也能安心些。”
白澈听得鼻酸,眼眶都有点红了。他低着头,不想被人看见他的表情,闷声闷气地说:“可是,我也不会点燃和熄灭魂灯的法术啊?”
陆鸣又笑:“我不信,有什么法术是你不会的?”他推推白澈,“你可以去学,肯定难不倒你。”
白澈别扭一阵,还是答应了:“好吧。”
陆鸣满意地点头:“那我走啦。”
白澈瞪大眼睛:“现在?”陆鸣定定地看他,眼睛带笑,像在问“为什么不是现在?”
余管事终于巡视完毕,回来找白澈和陆鸣。她看见白澈独自望着远处出神,心中警铃大作:“陆公子呢?”
“他有急事先回东岳了。”白澈低声说。他吸吸鼻子,掩饰性地指着旁边不知名的树说:“这树真好看,我能折一段树枝带走吗?我想把它种到家里。”
余管事心下稍安,看了看那棵树。树是常青的品种,长得确实还行,可惜在仙界肯定种不活。她说:“带走没问题,但凡界的草木承受不住太盛的灵力,越过那边的山脊就会枯萎。”
“那、那还是不要了。”白澈心情低落地说。
余管事费解。不过是一棵树,至于这么难过吗?真是没吃过苦。她在心里狠狠艳羡了这位天之骄子一番。他们腾空而起,沿原路返回。高空中,白澈向下望去。
他看不到陆鸣的身影,唯见大雪茫茫。
东岳,问心台。现在。
水镜散去。白澈复又睁开眼睛,问心术对他的神魂消耗极大,他不住地喘息,衣袍都被汗水浸透了。
而陆绮眼眶发红,身形不稳。这时,一双手从背后靠近,扶住她的肩膀。是妙觉真人陆英华。不知何时,她已经赶到这里。她亦神情哀伤,轻轻揽住陆绮。白澈起身,不安地对上陆英华的视线。
看到她的眼神,白澈不自觉地瑟缩。他下意识地又看向李伏,李伏则没在看他。白澈于是垂首,盯着地面。
事情的原委已经很清晰,现在该裁决了。侯长老看李伏,李伏闭目,是不做干涉的意思。于是,侯远一边疯狂给白澈使眼色,一边说:“元婴修士陆绮打伤金丹修士白澈,犯了斗伤之罪。但情节轻微,如果伤者不上诉——”
白澈低着头,完全错过了侯远丰富的面部表情。然而听到最后,他一激灵,连连摇头,语无伦次地说:“我不上诉!我、陆前辈怀疑我是人之常情。”
侯远又说:“金丹修士白澈调换魂灯,虽然有陆鸣许可,但陆鸣的魂灯实际上归属妙觉真人所有,所以白澈仍犯擅闯、偷盗、犯上不敬——”
陆英华打断他的话:“我不追究了。”她看着白澈,冷笑一声,“这就是白圭教出来的好儿子。”
周围人听了这话,皆小心偷觑李伏的脸色。但李伏没有把她的话进一步解读成对自己的攻讦,只是吩咐侯长老说:“结案吧。”
问心术完毕时,侯长老悄悄对玲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退下。玲走下问心台,有修士从不起眼处冒出来,趁机叫住她。
“玲前辈。”谢融低声说。
玲注意到他,似乎不惊讶他也来了东岳:“怎么了?”
谢融把一枚玉简呈给她:“郦掌门派我来送信,请您转交给广武道尊。”
玲拈起玉简,看了看。谢融自己也察看过这枚玉简:郦掌门给它设了禁制,神识扫过它,只能看到“广武道尊亲启”六个字。想看信中内容,必须破开禁制;禁制拆过即毁,无法复原。
只见玲径自破开禁制,读了信。谢融眼皮一跳。
几天前,他也是这样拿着郦自衡的信物突然找到她,说“郦掌门让我来找您,说您一定会帮我。”玲前辈根本不认识他,却为他谋划,连身法也传授给他。谢融想,也许她和郦掌门之间约定了什么暗号;比如,信上的“广武道尊亲启”只是幌子,这封信本来就是给她看的。
紧接着,他看到玲走到广武道尊旁边,把拆了封的玉简递给他。
“郦……掌门的信。”她说。
广武道尊正要接过,听到信的来历,又停住了,看着玉简的眼神明显变得不悦。饶是离得老远,谢融也忍不住心生紧张。玲看起来没有被吓到,反而更往前递了递。广武道尊最终还是接过它,扫了两眼,未再有什么表情。谢融放心下来,又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郦掌门的用意——
如果由他直接递交那枚玉简,广武道尊肯定不会看的。
陆英华带着女儿告退,执法堂的修士们忙碌地善后,白澈额头上的汗都还没干。封铮闪身而上,转眼已经站在问心台最高层。除了李伏,没人看清他的动作。众人被封铮吓得不轻,好几个离得近的修士来不及反应,险些被他手里的长戟划到。他们顾不上手头的工作,行着礼连连后退,给封铮让出一大片空地。
封铮径直走到李伏面前,表现得好像问心台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小事,根本不值得他关心。封铮还没说话,李伏就知道他肯定又要下战书。
封铮说:“枯风原。从两日后的辰时开始,灵力耗尽为止。”
李伏本来已经准备说出拒绝的话,闻言,却探究地看着封铮。
枯风原在两岳的南边。东西岳灵气丰沛,它们之间的凡界也蒙受余荫;但离两岳越远,灵气就越稀少,而枯风原正是灵气干涸的土地。实力相近的修士在仙界切磋,打上几天几夜也难分胜负。但如果在枯风原打斗,灵力只有消耗没有恢复,打不了多久。
以及,两日后恰好是预计举行聚灵阵激活仪式的时间。李伏近几十年都忙于组织修建聚灵阵,等聚灵阵正式落成,他的确有些空闲时间。
以前广武从来不会折衷、让步。李伏思考。仅仅十几年不见,他身上似乎发生了不少变化。如果广武真能学点变通,也不算坏事。
“不如改到三日后。”李伏说。
“不如改到现在。”封铮说。
这又像平时的广武了。
李伏于是说:“两日后可以,但有条件。我需要整个西岳配合东岳派去的阵师,在两日内查验完所有聚灵阵;否则什么时候聚灵阵正式落成,就什么时候再议。”
“行。”封铮说。
事情已经商定,但封铮并未像往常那样直接御风而去。不远处的树荫下,器灵方无倚着树干,和旁边的金丹女修闲聊。封铮跃下问心台,朝他们走过去。见他来了,女修对他一笑。
“回去吗?”女修问。
“嗯。”封铮说。
以威严著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李伏,此时脸上显现出不容错辨的震惊。
长戟腾空而起,悬浮在封铮身侧。封铮牵住她的手——
李伏的脑海里只剩下“非礼勿视”四个字。他闭目,没继续看他们的行为。风声呼啸,大概是广武携人离去。这个世界的变化比他想象中快得多,如今甚至有点陌生。连广武,几百年来除了修炼就是追着人打架的广武也有了一段情缘……十几年不过问世事,兴许还是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