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下雨了,蜀地多阴雨,果然没错。
京都来的就是大手笔,这一节卧铺车厢都被包了,熙熙攘攘的也就住了十几个人。
她和两个同是考古系的女孩子在一间,上铺放了一些家伙事儿。
两个女孩子也不聒噪,也没有像之前的女孩纸一样,逮着自己给她们算命。一路上都很安静的整理着笔记,只是偶尔和般若说几句,看样子也是第一次参与外勤。
看剧看的眼睛疼,般若索性关了手机,看着打在窗户上的雨珠愣愣的放空……
她是今年封大历史系大一的新生,因为一些自身特殊的原因,不方便参加校园集体生活,所以就一直在外租房子住。
加上自己是高二参加的春考,以省前十的成绩入校,校领导和老师们都对她很关照,何况她还有一层‘孤儿’的身份加成。
记忆里自己是在福利院长到五六岁了吧,就被一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男人领到了封市下面的某个镇子去了,读书习字,学本事。
这个本事么…无非就是以降魔除妖为己任,立志除尽世间鬼怪,凭着一身浩然正气游走于阴阳两界!
好吧,说通俗一些就是当代马小玲,和一些不可抗力以及科学层次解释不清的超自然的东西打交道。
只不过,马家呢,的确确有个马家,也的的确确是驱魔一族,有没有马小玲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楚般若就是个算命的。
楚还是她给自己冠的姓氏,记忆里那位不苟言笑的小舅舅,每天除了让自己画符、练功、背口诀、背宝诰、看八卦、写周易,就是学习学习学习。
关于她的身世,只字不提。
差不多有七八年的时间,封市大大小小的白事,她都去过,参与过。
小舅舅说,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好好学着,一年抵人家十年。虽然小舅舅对她十分严厉,但那时还是孩提的她,总归是想着,努力点再努力点!
因为,她至少有家,有亲人了。
她比同龄人上学晚了一年,倒是还算争气,学习成绩和功法一直都拿得出手,就这样看似安稳实则飘荡的一路长到了十六岁。
那年她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却自此再没有任何关于那位小舅舅的消息,同时也没有了任何的经济来源。
拿着提前准备好的证明入了学,凭着自身各种buff,拿了最高档的奖学金,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她无法住在校寝室里,就在学校附近租了小小的一间屋子,那时候为了活下去,就开始在夜市遮帘子给人家看手相、测字。
这年头装神弄鬼的人多了去了,真正有本事的没几个,何况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毛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自家摊子被客户和对家砸过好多次。
对家砸因为抢了人家生意,客户砸是因为不愿意听实话。
砸着砸着,般若也变得市井圆滑了起来,招牌也砸出来了。
干她们这一行的,只要有了点风声,也就不需要再去摆摊子了,自然有人找上门。
夜市西街口那个算命的小师傅,很灵的。
…………
“呼——”火车猛地钻进了隧道,车厢里的灯也在这时瞬间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仅仅几秒钟后,那原本微弱的手机光亮也一个接一个地暗了下去……
在这片漆黑中,般若的眼前却闪着一抹绿莹莹的光亮,冷不丁地闪得她眼睛生疼。
般若托着腮,目光落在坐在对面的乘务员身上。
虽说她三岁开阴眼,十岁开天眼,见惯了世间的鬼魅,但她到底还是个女孩儿。
女孩嘛,内心深处还是喜欢美的东西,那些恐怖的景象,看多了总是会多多少少影响食欲。
比如,眼前的这位乘务员……
从左肩开始,一片血淋淋的伤口一直延伸到小腹,几根肋骨耷拉着插在胸腔里,黑乎乎的内脏一跳一跳的若隐若现,不停的流着黑褐色的液体。
再看那张在惨白七窍流血的脸上,乌黑的大嘴巴,以诡异的弧度咧开到耳根处,露出一个傻了吧唧的笑容,冲着般若不停的嗅着。
般若撇这嘴看着眼前的景象,真想给她的大脑袋推的远点。
这个乘务员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夹死的,死状极其惨烈。
一般这种横死的鬼魂,会维持自己死的时候的样子,看着实在是下不去手……
好在她早已见怪不怪,伸手拿起那副没有镜片的眼镜,轻轻戴好。
这副眼镜是她特制的,用桃木一点点精心雕刻而成,然后用无根水泡了四十九天,最后又用香灰埋了四十九天。
这样处理过的眼镜,能让她看到鬼魅时,那些恐怖的死相和原型变得稍微美一些,不至于太过刺眼和震撼。
戴上这个眼镜,眼前这位就只是一个面色惨白的死人样了。
般若和对面这位鬼魅依旧是对视着,气氛诡异凝重,还带点莫名其妙。
不同的是,这位鬼魅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丝陶醉的神情,那眼神就像是肉食掠夺者闻到了顶尖食材,贪婪而炽热。
般若却依旧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嫌弃。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坐在自己身前的鬼魅,也是少数。
至于这位为什么这么陶醉,她之前也友好地“逼问”过那些可爱的小鬼鬼们。
那些小鬼鬼们都说,是因为她身上有一股清香,
那是一种混合了天地灵气和纯净灵魂的气息,让他们不自觉地靠近,甚至想吃了她。
然而,小鬼鬼们也说了,要是真不要命的靠近,只有他们自己被般若“吃了”的份儿……
般若掏出随身带的小本子,用手指在上面勾画着符箓,这是她特制的,根据八卦玄符打造,不显人间字,却能与鬼书。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和空气说话,不把别人吓死,也会让人觉得自己有病。
所以,很早之前般若就有了这个习惯——有事您就说,然后我们就写下来,也算立个契约。
火车在黑暗的隧道中疾驰,般若一边画着符箓,一边打起了哈欠…她已经连续打了六个哈欠,对面这位鬼魅却始终没有开口讲过话,就知道傻乐……
般若伸了伸懒腰,把插在发揪上的那只银制的簪子拿下来,悬在纸上虚空写了一句:“超度800,结愿1500,加钱托梦,没钱滚开。”
笔落话出。
般若看到到对面的鬼魅明显一怔…
此时火车终于开出了隧道,雨又重新打在窗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与此同时,面前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般若收起了小本子和簪子,啧啧了两声。
一些魑魅魍魉总是这样的,出现和离开都悄无声息,不然怎么吓你一跳呢?
一夜无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