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病秧子有毒 第25章 归鸿

“父皇！是不是新丹人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不能让我们的母亲陪在我们身边？重要到……你宁愿召回一个离开十年的方子显回来，也不愿让我做大熙的储君！？”

此时，即使面对方子琼这般凌厉的质问，熙帝也淡定从容，甚至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不重要，是不是新丹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中无仁，不择手段，不配为大熙储君。”

“哈哈哈哈！”方子琼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心中无仁？不择手段？那你，又配不配呢？”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方子琼说的是熙帝身为皇子时，为登上帝位对手足至亲的赶尽杀绝，与他今日行径一般无二，一时间都禁了声。

“朕为胜者，只有朕，才能说配不配。”

方子琼冷笑出声，拔出了手里的剑：“那今日，我便要做这胜者！”

他举起长剑，一道刺眼的光闪过方子衿的眼，此时此刻，她心中想的却是：终究是低估了方子琼的心狠。

熙帝的这一群儿女，没有任何一个是像熙帝为皇子时那样，几乎已经是亲父的弃子了，方子衿以为，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做到逼宫夺位这一步。

砰！

铁剑相击的声音骤然响起，方子衿再睁开眼时，方子琼已经摔倒在地，长剑就落在他身侧，她看着眼前这道挺拔的身影，笑说：“子显，我就知道，你既然猜到了，就不会毫无准备。”

“方子显！你在这里，那南下的是谁！？”董毅中愕然看着突然出现的那道身影，他与他师父分明已经传讯确认过，方才动手。

他还不及细想，便将暗箭指向熙帝，今日，无论如何，熙帝必死！

咻的一声，箭的速度，根本不是护在熙帝身边那个护卫能反应的，熙帝倒像是早有所料，伸手一抓，将护卫拉到了身前挡箭。

一道火红的剑气斩来，恰护卫身前斩过，扑面而来的灼烧感与箭头的冷冽肃杀同时袭来，吓得护卫全身抖动，幸而下一瞬，剑气消失，断成两截的冷箭相继落地，发出砰砰两声响。

“灼光剑!”董毅中恍然，“纪岁安！”

*

“方子显”坐在房檐上，一手捧着册子，一手慢慢掐算，仰头看天，嘴里呢喃道：“这个星象……二龙争辉，江山易主。”

他皱眉，低头翻看自己的手记：“不对啊，哪里这么快，可我的步骤没错啊。”

一阵冷风袭来，他顿觉不妙，将册子收回储物戒的同时，手一握，清心剑便出现在了他手里，他迅速跃起，长剑一横，便与偷袭而来的那柄长剑相击，发出一声脆响。

这猝不及防的一剑，力量大得出乎意料，可见执剑人修为深厚，竟直接将“方子显”手中的剑震得飞了出去！

清心剑在空中飞旋几下，栽落到檐下城墙之上，“方子显”则脚尖一点，落到了房脊上。

他看向来人，冷眼道：“左凌云。”

另一边，原本已经在房顶上睡着的周黎率先醒来，她先前的长弓已毁，只能拿出一张从儋南兵士那里拿的普通弓箭。

关云随后醒来，抄起身旁的大刀跃身而起，横刀对着“方子显”对侧的左凌云。

“清心剑传人？不过如此。”左凌云一身玄色法衣，立于“方子显”对侧屋脊，一副睥睨桀骜之态。

“方子显”冷笑一声，再度伸手一握，一道赤芒闪出，在他手中逐渐凝结成一柄日纹灵剑。

左凌云当即觉得不对劲，他看了一眼落到城墙上的清心剑，那清心剑也在片刻间消失不见，可显然，不是到了眼前这个“方子显”手中！

“灼光剑！”他惊诧喊道，“竟敢戏弄于我！”

此时此刻，纪岁安脸上的幻术已经消失，露出真容，她扬声道：“戏弄？不知我替方子显跑个腿，如何戏弄到了左掌教？”

她余光中瞥见一旁的周黎二人一脸警戒，眼中又是疑惑，又道：“周黎！这是我二人的私人恩怨，你们快走！”

“私人恩怨？”左凌云心知中计，丹阳那边，约莫也未成事，此事之后，不仅纪正明会知道他在丹阳的筹谋，三大宗也会插手。

权衡片刻后，他道：“贤侄，你我二人能有什么恩怨？想当年，我和你父亲，还做过同门呢。”

“哦？”纪岁安倒是从来不知，“莫非左掌教，曾是我云山弟子？”

“此事说来话长，贤侄大可以回去问一问你的父亲，今日是误会一场，咱们日后东华顶再见！”左凌云说罢，御剑而出。

前世今生，难不成是误会两字就能带过的？

纪岁安自是不服，纵身御剑追了上去。

关云见二人一会儿便没影了，有些着急：“这这这！方兄当真是个小姑娘！她哪里打得过那个老头！”

周黎拦住想要纵身跃下房檐的关云：“你追不上，留在这里，我去！”

她无力御剑，只是运用灵力，几个飞跃跳下城墙，不一会儿，也消失在了关云视线之中。

儋南城外十几里，左凌云见甩不掉纪岁安，轻身落于一棵枯木顶上，纪岁安随后落下，星空明月之下，二人在一片枯木林上，两相对峙。

“纪贤侄，此事我已就此揭过，你还想做什么？”

“就此揭过？左凌云，若今日在儋南的当真是我师弟，你又想作何？”

回想起上一世方子显的凄惨模样，纪岁安心绪难安，握着灼光剑的手，又紧了几分。

“纪岁安，你的灼光剑是有几分名气，可与我交手，你觉得你又能胜几分？”

能胜几分？纪岁安尚无把握，但洛书门插手凡朝事，左凌云企图刺杀方子显，若今日左凌云死在这里，合情合理，洛书门也难以追责。

“能胜几分，要试过才知道！”

周黎急行于林间，落于一道枯树枝桠上，霎时间，前方林木鸟兽惊飞，一道热浪扑面而来，她两指相并，点在眉心，双眼中的视野便随之展开，她向着热浪源头看去，只见远处无数道赤色剑气正与一只青龙法相相斗。

她自知帮不上忙，若是盲目过去，指不定还会托人后腿，是以蹲守原地，伺机而动。

另一边，纪岁安就算剑术再绝妙，修为上，与左凌云还是差了一截，二人来来回回交手数个回合后，纪岁安便觉吃力，逐渐落了下风。

“纪贤侄，年纪轻轻有此修为不易，现在逃，还来得及！”

左凌云法相显化一术，已是修得炉火纯青，此时，他与自己的青龙法相已经合二为一，盘旋在空中，居高临下看着纪岁安。

纪岁安一身金袍文武袖，高束马尾，衣摆被青龙生出的风吹得猎猎作响，她单手执剑，神情冷厉：“逃？我纪岁安，还没有学会这个字！”

她心知自己与左凌云自身修为灵力上的差距，如此耗下去，最后败的一定是她，左凌云不见得敢杀她，可之后，她却灾难有这样的机会，名正言顺，将左凌云斩于剑下。

拿定主意，她竖剑身前，两指相并置于剑柄，一用力，剑刃便划破了她的两指，鲜红的血珠咕噜噜冒出。她向上一抹，便在剑刃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片刻后，血痕消失殆尽，尽数被灼光剑吸收。

左凌云见状，亦知晓她的心思：“素闻贤侄的灼光剑诀乃是在尊师青锋子的指点下著成的，从未有人见过其第九式，今日，便让我来领教一番！”

话罢，青龙盘旋而上，直冲云霄，原本一望无际的星空之中，竟无端聚起一重叠一重的黑云，云层之中，隐隐发出些电闪雷鸣。

“要下雨了！？”远处观望的周黎见状，眼中冒出精光。

“灼光诀第九式——归鸿！”纪岁安清脆的声音与灼光剑炙热的光芒传遍枯林，话音一落，她的身形便消失在了金芒之中！

霎时间，灼光剑与她都化作一道赤金色剑气，剑气越盛，越接近一只赤红色大鸟，冲向空中飞掠而下的青龙。

炽热的耀光照亮了半边天，此刻，她为剑，剑即她！

与此同时，左凌云化作的青龙法相亦凌空而下，无数道紫色的惊雷伴随他身，宛若神龙将士，所向披靡。

一青紫，一赤金，两道身形赫然在半空中两相撞击！

霎时间，一股巨大的能量冲击而来，方圆几里的枯木纷纷倾倒。

强烈的光刺得周黎睁不开眼，她只觉纪岁安这剑芒宛若耀日，下意识抬手挡住，待光芒渐弱，她只能从指缝中瞧见一点那边的情形。

此时，青龙已经散了形，左凌云嘴角带血，悬浮半空，看着另一边执剑而立的纪岁安：“想不到，纪正明那块朱雀骨，予你做了剑！可即便如此，你十一岁方才入道，小小年纪也不该有这般修为！”

“这些话，你还是等着去问阎王吧！”纪岁安举剑，丝毫不给左凌云喘息的时间。

“呵，我身居一门掌教，你当真以为我就这点能耐吗？”

话罢，左凌云双手结印，身形一闪，瞬时间，便化出数十虚影，将纪岁安围困起来。

“一人成阵！”纪岁安暗叫不好，当即低身起手，转剑如轮，她周身迸发的环状火环，正好挡住了诸多虚影的一剑又一剑。

“猜猜，哪个才是我！”数十个左凌云同时开口，密密麻麻的声音钻进纪岁安的耳朵，此阵唯一的解法，自然是找出真身所在。

她聚灵于眼，不料，开眼的一瞬间，竟与一双闪烁着紫色瞳光的眼睛对上，左凌云就这么将真身露在了她面前！？

是瞳术，中计了！

只一眼，纪岁安迅速挪开了视线，却避之不及，下一瞬，她只觉天旋地转 ，再度稳住身形时，整片天地，赫然已经成了一个血色世界！

这里是……云山！是被万鬼屠尽，血流成河的云山！

正在她恍惚的这片刻，她身后一只飘着的恶鬼直向她的右臂袭来，剧烈撕扯的痛感袭来，直钻心脏，令她原本紧握着灼光剑的右手骤然失力。灵剑脱手的一瞬，另一只恶鬼再度袭来，她迅速闪身，却避之不及，身上再添一处新伤，鲜红的血，将她原本的金袍染红，使她更加融入了这个世界几分。

远处，周黎只见数道身影围攻了纪岁安片刻，随即，那数道身影合而为一，那道金色身影，则直坠而下。与此同时，左凌云还未罢休，随着他双手结印，他的身后便出现了七道巨大的虚影，虚影逐渐由虚凝实，赫然成了七只形貌各异的修罗恶鬼，纷纷奔向从空中坠下的纪岁安！

周黎心中不禁一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下已经蓄力完成，她顷刻间便化作了一道流光，飞奔向那道坠落的金色身影。

待她将纪岁安一揽入怀时，纪岁安身上，已经多了一处被撕咬出来的血痕，那处血痕，连衣带肉，都没了一块，沁出来的鲜血，已经将大片金衣染作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