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霁还没落地就挨了一拳,虽然不疼,但是很懵:“怎么了这是?”
宿回甩手:“你们走过来的吗?这么慢?”
闵霁扫一眼烧得焦黑的屋子,了然:“你们打架了?
“遇到那个鬼修了。”从照脸上还是很幽怨,看起来对他们没赶来的事情耿耿于怀。
闵霁一手一个提着柳松松和钟明和,御剑落到地面。
钟明和上前绕着三人转圈:“有没有伤着?放心交给我来治吧。”
宿回把他推远:“给他看看,刚被鬼气贴脸了。”
游绥刚想说没事,钟明和就已经按着他掐诀,替他清除剩余的鬼气:“还有一点点,别动。”
柳松松担忧地询问:“那鬼修呢?你们打跑了?”
从照侧头示意:“他放鬼焰烧了医馆就跑了。”
“也幸亏他跑了,再打下去我们可讨不到好。”
宿回道:“游绥引雷劈中了他,但伤势不重,明明能一锅端了我们,却只是烧了屋子。”
游绥祛除了鬼气,和钟明和一起走过来:“看来这鬼修不想让我们继续调查下去。”
宿回眯眼:“那我还非得查到底了。”
游绥失笑,摇摇头:“你们那边怎么样?”
柳松松说:“有些眉目,收到你们的信号我们就赶过来了。”
闵霁上前查看医馆前馆的余烬:白术、决明子……也没什么好东西。
嗯?这是?
他捡起几枚半透明的种子,捏在指尖仔细端详:“哦?这个倒是有点意思……”
他扬声道:“阿回?你们过来。”
宿回五人闻言,把他团团围起来:“怎么了?”
“看这个。”
闵霁一手捻着那种子:“是很有趣的妖卵呢。”
“卵?”
宿回问他:“医馆怎么会有妖卵?”
闵霁笑盈盈的:“不奇怪,银鹭城许久之前曾有妖魅盘踞,想来是那些妖留下来的。”
谢绥仔细端详着那小小的妖卵:“悬河长老,可否借我一观?”
闵霁随手从地上捡了几颗:“无妨,这些妖卵没有毒性,给你便是。”
“药性倒是很有意思。”
……
闵霁袍袖一扬,弹指间轻松熄灭了鬼焰:“此地不宜久留,松松,我们先传送回明长老那边。”
柳松松应声:“好。”
——
街上声音消失,好一会儿以后才有人大着胆子从门缝里往外看。
男人一脚踢开门:“都出来吧,那鬼东西被打跑了。”
吱呀——
街道上的门窗纷纷打开,男人们手里拿着菜刀和长镰走出家门,面面相觑。
他们大多已过不惑之年,神情惊恐。
性命被鬼修牢牢捏在手里的滋味儿他们已经受够了!
一个年轻的男子鼓起勇气:“没,没问题了,那几个小孩子都能打跑他。”
“等那些大仙人出手,一定能把那鬼玩意儿打死!”
“对,没错。”
“仙人来了,我们不用害怕了!”
“嚷嚷什么!”
率先走出来的男人低声呵斥他们:“万一!那件事被他们知道了呢?”
那件事……
恐惧的表情又回到了他们脸上,只是这次更多了几分阴毒,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视线交流,彼此的眼中俱是恶毒的阴光:“不是还有……”
“有他在呢……”
“对啊,……出手,应该没问题……”
男人眯着眼:“我今年还没资格,这群不识相要是真的发现了……”
他握紧镰刀:“那就……”
哐——
轰隆——
巨大的声响从焦黑的医馆中传来,那看起来坚固的柱子竟然蓦地倒下,连带着整个房屋都坍塌了。
“啊啊啊啊它来了。”
原本就如惊弓之鸟的精神被震响刺激,立马有人惨叫:“鬼来了!”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全都软着腿踉跄跑回家去了
为首的男人更是跑得飞快,关上门后落了五六道大锁,拼命缩在箩筐里不敢出声。
街上又恢复了死寂。
一道人影立在空中,睨视下方:“恶心的臭虫。”
那人的声音冷亮,说的话却十分恶毒:“死的真是太便宜你们了。”
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眼神沉戾。
“下地狱吧,蛆虫。”
传送阵旁。
明予时早就回到这里和其他宗门汇合了,见几人毫发无损的回来,松了一口气。
“突然放信号弹,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她走过来:“你们查到了什么?”
游绥行礼:“此行确有收获,待弟子信息整理好后一起向各门派汇报。”
明予时点头:“好,交给小绥你了。”
游绥耳朵红红的,小声抗议:“长老,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
宿回歪头:“那回去就可以叫了?”
钟明和学舌:“那回去就可以叫了?”
“回去也不行!”游绥对上阿回总是气咻咻的,牙齿痒痒的想咬他一口。
平日里的端方有礼荡然无存,素来澄澈的眼眸含怒,看上去像个毛刺刺的小狮子。
明予时很满意他的表情,看上去总算像个小孩子了:“你们商量着,我和悬河长老说会儿话。”
闵霁跟着明予时走到一旁:“他们遇上了鬼修。”
明予时并没有太惊讶:“我大概猜到了。”
她表情平静:“修为最低的弟子们都已经传送去了最近的城镇,有其他宗门的领队长老在,没什么大问题。”
“太玄宫长老已经没有可以代替传送阵石的东西了。”
“意味着我们得保护剩下的弟子,还要查清鬼修作乱的真相。”
明予时抬头看天:“申时了,哥哥他们全速赶来也得到明日丑时。”
“只要不打草惊蛇,自保没问题。”
“城东突然聚了黑云,我就猜测大概是小绥动手了。”
闵霁饶有兴趣,瞥游绥:“那弟子是变异雷灵根?现在已经很少见了。”
明予时没好气道:“你那宝贝阿回是变异冰灵根吧?也不常见。”
“你俩这就打扮打扮出来了。”
女人双手抱胸,明艳的脸上满是奇异:“闵霁,怎么越活越倒退了?”
“这么多年不见,从宗主混成长老了?”
“要不要来我们瀚海?”明予时眸光流转,顾盼生辉:“我给你个峰主玩玩。”
闵霁苦笑:“出来陪小孩玩。”
“至于去瀚海……算了吧,你哥不得打扁我。”
明予时凑到他耳边蛊惑道:“胡说,他哪次打赢你了。”
闵霁再次婉拒:“你们天天就睡几个钟头,我真起不来。”
瀚海剑派每日寅时起来修早课,戌时睡觉前还有晚修,他疯了才放着逍遥自在的宗主不做跑去瀚海。
明予时顿时翻了个白眼:“真白瞎,衡明的宗主怎么是你这么个懒货。”
闵霁也不生气:“不好意思了,我们衡明心宗的懒是一脉相承的。”
明予时调侃了他几句,敛了笑:“说说情况吧。”
——
另一头。
“我们去那些女子的家中试探了,一提起她们就含糊其辞。”
“说什么时间太远了,有些细节记不清了!”
宿回等人围坐成一圈,钟明和拿着一份卷宗:“亲生的女儿还能记不清?出生年月和特征都说的马马虎虎,可疑,很可疑!”
他哗啦啦翻户籍簿:“松松发现那些人家里都女儿都是分散嫁出去的,类似于刘家的女儿嫁王家,王家的女儿嫁赵家,这样一直反反复复的。”
“然后我学着阿回诈他们,他们果然上钩了,按着错的信息一通胡说,要不是我们早就知道有问题,真会被骗过去。”
柳松松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的符走一家毁一张,全都说了慌。”
游绥接过卷宗:“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果然有古怪。”
柳松松:“那鬼修不杀人反而袭击你们,肯定有问题。”
从照:“他最后的鬼烟不伤人却烧了医馆,是故意要毁了记录。”
“这玩意儿这么通人性啊?”
钟明和听从照说几人缠斗的情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拜托拜托,我菜菜的不好杀,大哥你可千万别砍我。”
宿回:“奶妈你就老实躲着吧。”
半垂着眼睛,她沉思:“时机太巧了,怎么正好去了医馆。”
游绥看他睫毛密匝匝的,衬得他眼睛很好看,伸手拨了一下。
随口道:“说不定他一直跟着我们呢?”
恶寒,脊背上一阵恶寒。
众人:……
游绥茫然:“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柳松松讪讪:“其实我们有这个想法。”
钟明和笑得勉强:“但你怎么直接说出来了……”
从照更耿直:“没情商。”
宿回捏捏眉心:“拟人没成功?”
游绥又慌了:“我,我又说错了?”
宿回看他:“您今年贵庚啊?”
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行事说话老实又大胆的,情商换智商了吗?
宿回原本是揶揄他,游绥还真认真回答:“十三。”
“但我八岁才开蒙,所以严格来算也可以说五岁。”
“……什么?”
“我八岁之前都傻傻的,家里人都以为我会一直这样。”
游绥字字斟酌,生怕又说错话:“但我八岁后立马就会识字练剑,而且学的很快,算是因祸得福吗?”
钟明和: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从照戳柳松松:“原著里写这个了吗?”
柳松松掩嘴:“没有啊!我记得他原著里是个天才,两三岁就过目不忘的那种!”
“怎么可能八岁才开蒙?”柳松松压低嗓音急声说。
宿回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几岁开始修炼?”
“九岁那年。”
“现在什么修为?”
“筑基中期。”
游绥不好意思笑笑:“阿娘教我要谦和,所以我都不同人讨论修为。”
四年,筑基中期。
原身从小刻苦修炼才刚刚筑基。
确实不能提,很拉仇恨。
原身这个修炼狂魔在的话估计会认为游绥在挑衅她。
“我擦,”钟明和拉着几人背过身:“要不是他是男主,说出来我都感觉他吹牛皮!”
柳松松大惊:“怎么跟原著不一样!”
从照苦笑道:“居然还是个小孩哥。”
宿回真感觉没招了:难怪说话那么直,还手欠摸人眼睛,这不就是小孩儿吗?
游绥还是很迷惑,怎么说完他们就凑到旁边头对头了?
他还没跟人说过这种事情,阿娘说别人不理你就是不想说话,自己也不用理他们。
可自己刚刚交上朋友……
游绥从小受父母影响,开蒙后骨子里也和父亲一样天性温和,但再怎么温和也很难和别人搭话,不是冷场就是平平无奇的问候。
这次在银鹭城遇上宿回几人,惊讶他们居然熟悉的如此快,不知不觉中就被他们带偏了。
游绥说不清这是什么感情,但他觉得很温暖很喜欢。
他也小心挪到几人身边,想要加入话题:“你们说什么呢?”
几人蛐蛐正主,还被人听见,吓了一跳:“没事,没什么!”
他们,看上去好紧张。
慌乱、提防……那种神情游绥见过很多次。
一边讨好他:“师兄,内门弟子的一些东西你也用不着吧……”
一边和同门:“游绥师兄?可好骗了,说两句好话就行了,要什么给什么哈哈哈……”
瀚海剑派里有不少执着修炼的人,也有不少绞尽脑汁走捷径,企图一步登天的人。
前者不理会他,后者不理解他。
因此游绥在门派里,总是形单影只,孤零零早课晚修,然后回到空荡荡的居所。
屋子里其实很温暖,但每次回来游绥都会很失落,默默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
就像他刚开始一个人睡觉的时候,阿娘总是把他严严实实裹起来,说这样就不会害怕了。
等到天亮了,就会有温暖的手轻轻抚摸他的头,用好闻的香气叫醒他。
但现在每次睁开眼,都只有冰冷疏离的客套。
其实,我也想和你们交朋友。
但游绥说不出口。
因为,他们看上去真的很默契啊。
游绥看他们一脸戒备地盯着他,心里空落落的,勉强笑笑:“那……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他起身欲走,手腕却被人拉住,微凉的手指碰到他手腕上,牢牢抓住不容拒绝。
耳边忽然一阵嗡鸣,心脏猛地一跳,脉搏鼓动得好像在放烟花一样。
旁边怎么这么安静,他耳畔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砰砰——
宿回一把拉他回来:“去哪儿呢?正说事儿呢。”
“可,”游绥睁大眼睛:“你们不是有事吗?”
钟明和摆手:“现在没了,我们继续讨论鬼修。”
柳松松正色:“不排除那鬼修一直跟着我们的可能,不过他既然之前没出手,看了并不会轻易攻击我们。“
宿回赞同:“我们已经发现那些女人的疑点了,还得继续查下去。”
淡漠的声音是从照:“城主府有问题,那些女人的户籍被篡改,那胖子绝对沾点边。”
钟明和砸拳:“OK,就去城主府。”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三两下定好了再探银鹭城的目的地。
游绥听他们跳跃的话题听得懵懂:“啊?”
“对了,”钟明和又指着城边的一处:“这个,是那个付洹的住处,但是那草屋里很久没住人了。”
“这个月死的那个?”
宿回记得很清,鬼修杀了他以后莫名有四五天没有动手,很值得探究。
不管是这个男人情况特殊,还是鬼修自己的问题,去一趟看看总不会出错。
钟明和点头:“对,这人是个泥瓦匠,听邻居说最近总在山里出没,好像住到山上了。”
他仔细看地图:“离得很近,直接传送过去?”
“好,我去画阵法!”
……
看吧,真的很有默契。
游绥缓声道:“等等。”
几人扭头看他。
“我还是……不和你们一起了。”
游绥脸上依旧温柔,微微抿唇,垂下眼:“你们看起来很有经验,我去了应该也没什么用……”
不是这样的,我想和你们一起的。
“而且这边也需要人加固防御阵,”游绥手指不自觉地抓紧剑鞘:“所以我留在这里也好。”
我不想留在这里,他们都不理我。
游绥低下头,榛色的眼眸笼罩在阴影里:“你们去就好了,有什么事长老一定会支援的。”
不要,等一等我……
“捆妖绳你们带走,万一鬼修卷土重来还可以争取一些时间。”
好了,停吧,别在说了……
手指抠着冰冷的剑鞘,用力到指甲都开始发白。
没关系,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我留下来也没事。
只要保持距离,只要对所有人好就可以了,他们总会需要我。
不要死缠烂打,会让人厌烦的。
别讨厌我,别无视我。
我,不会……
不会缠着你们——
带我一起……
游绥头上一紧,是阿回在晃他的发尾:“你刚才就怪里怪气的,到底怎么了?”
游绥任由他拽,低头小小声:“反正我不去你们也可以找到线索。”
宿回蹙着眉头:“啊?你闹什么脾气?”
游绥笑笑,轻声道:“我没有闹脾气。”
“不是闹脾气你为什么不去?”
“我有不去的理由。”
“什么鬼?之前你还信誓旦旦说自己一个人要查出来真凶,要我们助你一臂之力。”
“现在反悔什么?”
游绥侧过头,声音有些紧绷:“这件事很抱歉,但我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们分头寻找线索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谁惹你了?”
宿回眉眼烦躁,游绥不在虽然也能找到线索,但不一定能找出来鬼修。
那鬼系统的触发制好像得游绥本人在场吧?
这人又开始闹脾气,可恶,当她是老妈子吗!
“给我个正经理由,别拿加固阵法糊弄我,你又不是符修。”
不止宿回恼火,游绥也猛地抬眼:“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你们一样可以找线索。”
游绥:“我也没什么特殊的,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我去?”
宿回真气笑了:“没什么特殊的?”
她一把拽住游绥的衣领:“那我告诉你,我、我们!”
“会聚在这里查什么烂鬼修全都是因为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这里,谁会多看这个鬼地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