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芝不明白小姐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心中满是困惑:“小姐,小姐?您一直盯着我看什么?”
昭郡见她神色不自在,赶忙收回视线:“无妨,你先把药碗拿回去清洗吧。”
兰芝得了应允,连忙捧着药碗退了下去。
昭郡心中默默考量着时日,想着私塾开课的日子就快到了。这些天虽说身子不适,但课业却丝毫没有落下。
相比于学究课堂上开展的激烈辩论,她还是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案前,捧着一两本书卷,默默畅读,思索着先贤的道德情操以及教导人礼义的事件。
若说喜欢,那倒也不是全身心的都扑倒那上边。平常无事时,也常翻看着沈颐拿来的画本,细细品味画中主人公的神态与言行。
她不愿只读圣贤书,更不愿不闻世事,她只觉得,这样便像个被蒙在鼓里的小人,没有足够的自由使她破壁去呼吸新鲜空气,甚至是外面的世界。
此时,正值正午十分,微风吹拂,阳光洒在她随风轻扬的发丝上,温柔又惬意。
她静静坐在凳子上,任由暖阳包裹着自己。若不是心中堆积着诸多烦心事,在外人看来,定是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不过半刻钟,兰芝便洗好了药碗,匆匆跑了回来,见昭郡还在院中晒太阳,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微微欠身,凑近昭郡耳边问道:“我看小姐今日心情不错,都在外头待了这么久,平常您可都是在房里闷着不出来的!”
昭郡望着兰芝的眼睛,轻笑着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是啊,心情确实好些了……”
如今的她,被命运裹挟早已不算离奇,唯有愈发谨慎,才能步步安稳。
兰芝在旁侍立着,见日头渐渐升高,阳光愈发刺眼,便开口问道:“小姐,阳光有些晒了,要不要给您拿把扇子挡挡?或是回屋歇息?”
昭郡点了点头:“好,进屋吧。”
兰芝跟在昭郡身后,把凳子抬进屋内。屋内被阳光照得透亮,暖洋洋的一片,窗户缝隙中透进来的光,宛如割不断的丝绸,耀眼又珍贵。
巧白抓完药,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生怕磕着碰着——这可是小姐的要紧东西!
回到昭府后,巧白把药送到后厨,便快步来到昭郡的屋子。
昭郡见她回来,并未开口责怪,只是一边看着手中的书卷,一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步履轻快的巧白:“难为你大老远跑去抓药。”
巧白见小姐和兰芝姐姐坐在屋门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行礼:“小姐!”
听闻小姐夸赞自己勤快,巧白笑嘻嘻地凑近,见昭郡久坐看书,想必会累,便想着给她揉揉肩。
她侧身上前,可兰芝所在的位置刚好挡住了去路,旁边是屋门,没有多余空隙。巧白抬眼望去,兰芝的眼睛圆圆亮亮的,看起来天真又可爱。
兰芝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见她这般殷勤,便默默退到一旁,把位置让给了巧白。
巧白力气不大,揉捏得却格外轻柔,昭郡舒服地眯了眯眼。“小姐,这力度还行吗?”巧白好奇地问道,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昭郡有些出神,默默享受着她的服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打趣,想让略显严肃的氛围活泼些:“你今日为何这般殷勤,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巧白连忙摇头辩解,一脸天真懵懂:“哪儿能有什么好事呀,只要小姐开心,我做什么都乐意!”
昭郡被她这番话逗笑了,身体微微前倾,示意她不用再揉了,也让她歇歇。
巧白乖巧地侍立在一旁,与兰芝分站两侧,三人就这么沐浴在暖阳中,仿佛想借着这冬日里难得的阳光,驱散身上的愁绪与烦闷,格外享受这份惬意。
兰芝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口提醒:“小姐,巧白刚从药铺抓回来的药,按时辰算,您用完午膳就得喝一副。”
昭郡闻言心中了然,问道:“李医官开的药方还有吗?”
兰芝看向巧白,巧白起初有些疑惑,反应过来后,赶忙从荷包里取出药方,小心翼翼地交到昭郡手上。
昭郡抬手接过,她不懂药理,自然看不懂药方上的字句,只问道:“药都是严格按比例抓的吗?”
巧白郑重地点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小姐放心,我办事您尽管安心!”
昭郡轻“嗯”一声,目光落在药方上,又问:“那这药方……就只有这一份?”
兰芝和巧白都点了点头,示意确实只有一份。
昭郡心中暗自疑惑:“?”
午膳过后,昭郡躺在软榻上,准备小憩片刻,等候兰芝端来汤药。
没多久,兰芝便端着药碗进来了。药味虽冲,但比起药渣已经好了许多。
昭郡指尖轻抚过药碗外壁的花纹,吩咐兰芝去别院把自己落下的书卷拿来。兰芝应声离去。
见她走远,昭郡才悄悄下床,把药碗里的汤药倒进屋内植株的花盆中,又倒了些茶水,掩盖住药味。
兰芝很快取回书卷,轻轻放在书案上,又整理好案几,见小姐侧身倚在软榻上,床头放着空药碗,便上前把碗拿走了。
巧白则帮小姐放下软榻上的帷幔,帷幔落下后,屋内的日光顿时变得柔和了些。
昭郡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她是真的有些困倦。前些日子不知怎的,总是睡不安稳,思绪紊乱,自从这些天不再服用汤药后,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汤药确实有问题,她的状态竟真的好了些。
她轻轻躺下,盖好被褥,终于合上了眼睛……
睡梦中,她见到了沈颐。不知为何,沈颐竟成了皇族,被困在一座幽闭、暗无天日的皇宫里,宛如一座巨大的迷宫,让她无法脱身。
昭郡急忙冲进去,紧紧握住沈颐的手,想把她拉出来。可就在这时,皇宫突然像幻境般崩塌瓦解,她们之间出现了一道裂纹。
裂纹渐渐扩大,最终变成一道深不见底的裂谷,将两人彻底分隔。
沈颐还在皇宫的那头,昭郡急得大喊:“沈颐,你过来!”
可沈颐却像是被人操纵一般,不受控制地转过身,愣愣地朝着皇宫深处走去,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沈颐,我是郡儿啊!你快回来,别再往前走了!”昭郡拼命呼喊,可沈颐却像是听不见一般,丝毫没有回应。
她只觉得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沈颐走上一条不归路,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宛如一个局外人,只能束手无策。
豆大的泪珠从昭郡脸上滚落,一滴滴砸在地上,闪烁着微弱的光,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不要!”昭郡声嘶力竭地怒吼,事态终究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猛地睁眼,直直地望着屋顶,随即坐起身来,双手用力攥紧被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兰芝闻声赶来,一把掀开床幔,轻轻拍打着昭郡的后背帮她顺气,关切地问道:“小姐,您还好吗?”
昭郡有些后怕地闭了闭眼,指尖不自觉地抚上太阳穴,轻轻按压着。
兰芝跟着她的动作,也帮她轻揉着太阳穴,安抚道:“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昭郡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颤抖:“无妨。”
兰芝自顾自地说道:“小姐以前也常被噩梦吓醒,后来好了一阵子,怎么今日又这样了?”
“许是近日气温回升,身子还没适应,瞧着也憔悴了些。”昭郡抬手抚上自己的脸,指节白皙,指尖透着淡淡的红。
平静了片刻后,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兰芝想了想,回道:“才未时呢,小姐。您刚睡下不久就醒来了。”
昭郡点了点头,明明没睡多久,却做了这样一场耗神的梦,醒来后腰酸背痛的。
许是做梦太费精力了吧,她这般想着,不愿再多琢磨——如今她总告诫自己,无关紧要的事不必多想,太费脑筋。
只要事情没闹到严重地步,没牵扯到自己,便一概不理。
“小姐,您还要继续睡吗?”兰芝手搭在床幔上,只等她发话。
昭郡轻轻摇头,有些呆愣地坐在床榻上。兰芝见状,便把床幔完全拉开,此时的阳光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先前那般径直冲进屋内。
见只有兰芝在,昭郡便问起巧白的去处。兰芝笑着解释,说最近巧白有些嗜睡,自己不忍心叫醒她,便中午不休息,生怕小姐有吩咐时没人应答。
昭郡点了点头,很是赞赏兰芝的周到,又打趣道:“这丫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兰芝点头示意自己有分寸,不会耽误小姐的事。
“你中午不休息,就不怕没精气神吗?”昭郡有些关切地打量着兰芝,见她面色红润,看起来很是健康,便稍稍放心。
兰芝轻笑一声,有些尴尬地把手背在身后:“小姐,我不困,身体好着呢!”
昭郡见她这般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待让兰芝下去休息后,她的目光落在了那盆被倒了汤药的植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