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双重生） 第50章 第 50 章

待到京畿处的所有属官离去，议事厅内只剩下沈辞暮和郑薛两人，郑薛看着咳嗽不止，就连用上好狐狸毛做成的大氅都让人觉查不出来丝毫暖意的沈辞暮，心道沈辞暮对他自己当真心狠。

围猎那一日，晋元帝明明让太医给沈辞暮处理好了伤口，第二日郑薛去了京畿处见到沈辞暮的时候，见他面色竟然比刚刚中箭那一会儿还差。

当下心中疑惑，却并未往他左肩上的伤上想，郑薛行伍出身，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在猎场沈辞暮对着自己左肩来的那一下郑薛看在眼里，虽然看着可怖，但是避开了要害，又加之跟在晋元帝身边的太医处理的及时，抛开箭上的蛊不谈，那伤倒不至于严重成这样。

又因着左肩被衣袍挡着，郑薛倒也一时之间没有看出来沈辞暮面色这般差是因为他昨夜在马车中将处理好的伤口又刻意弄裂开导致的。

他来汇报陆元来京畿处阻拦他们查刺客的事情，待到说完了，见沈辞暮习惯用左手去取砚台面上表情细微的变化，方才察觉沈辞暮的左手竟然抬不起来了。

明明因着一番折腾左肩的伤已经严重到了一定地步，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面色如常听完了郑薛的汇报，若不是左手连砚台都拿不起来，倒让人以为他没事。

郑薛见状心中担忧，问了几句见沈辞暮没回答，也不敢追着再问，只在出来后问了守在门口的平安，从顾左右而言他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个大概沈辞暮这左肩上的伤为何突然加重了。

沈辞暮与谢朝朝的事情郑薛是知道的，只他没想到沈辞暮竟然是心思深沉到了这个地步，这伤不仅仅要算计到闲王，还要算计自己后院的女人。

待到沈辞暮的咳嗽止住了，郑薛眼尖的看见他手中的锦帕上殷红的血迹，眉头紧皱：“大人，你的身子当真没事吗？”

沈辞暮要利用他的伤势来迷惑闲王这事郑薛知晓，但是他以为沈辞暮只是装装样子，没想到他真的咳血了。

这样的情形让郑薛不免担心，若是沈辞暮当真被闲王的蛊毒操控，那他苦心经营的这些将付之一炬，郑薛不仅仅可以预料到他自己的凄惨下场，连带他身后鼎力支持他的郑氏一族都会从此没落。

许是看出他的担忧，沈辞暮换了一方干净的帕子漫不经心将嘴角的血渍擦干净，声音淡淡：“不假戏真做怎么能够欺骗过闲王，放心吧，这蛊毒奈何不了本世子。”

接触到沈辞暮淡漠的眸光，郑薛只觉心底的心思被看穿，他垂首称“是”，虽是被沈辞暮看穿了心思，但是得到沈辞暮这个话，郑薛悬着的心放下来些，觉得沈辞暮说的不无道理。

若不是将戏做的逼真一些，恐怕真的骗不过闲王，他以往以为闲王只是对那个位置有企图，仗着皇室的身份积攒了些势力。

但是从猎场第一次正面交锋到现在，郑薛察觉到，闲王不仅仅有野心，也足够有手段，也不怪以往二皇子一党被玩弄于股掌之间，其城府之深是二皇子李承泽比不了的。

思及此，郑薛看了眼上首的沈辞暮，闲王有计谋，但是沈辞暮棋高一着，追随沈辞暮这么久了，他对沈辞暮也有了几分了解，只要沈辞暮不死，闲王想要达到他的目的也没那么容易。

郑薛从思绪中回笼，道：“下一步我们该如何？”

“静观其变，盯紧岭南那边传来的消息。”

眼下已经设好了陷阱，诱饵也足够的有诱惑力，接下来就等着闲王往里面跳，让他从猎手，变为困在王中的猎物，沈辞暮严重闪过一缕暗芒，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沈辞暮的语调平静，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只觉得平淡的语调下尽是森然。

***

沈辞暮从议事厅内出来，此时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起了雪来，他的脚步顿住，平安很快上前给沈辞暮撑起油纸伞挡住雪花。

行至中庭周遭无人处，平安压低声音：“世子爷，荟萃楼那边传来消息，全安中见了闲王，将你咳血的消息传了过去，但是闲王谨慎，并未彻底相信。”

沈辞暮眸光淡淡，既然不信，那他便做足了样子让闲王打消疑虑，已然给闲王铺好了路，这样好的报复机会，他不相信闲王能够忍得住不出手。

平安察觉出了沈辞暮身上淡淡的杀意，将头垂的低了些。

虽然这近半年平安已经习惯了沈辞暮偶尔泄露出来的狠厉模样，但是到底是不敢直视，心中也不免觉得，眼下的沈辞暮虽是杀伐果决，能够带着国公府跟上一层，甚至到那至高无上额位子上。

但是若是论起平日里侍奉，还是原先只是有些冷漠不近人情，但是却也不狠辣果决的沈辞暮更好。

这个念头平安只敢在心中想一想，断不敢说出来，他眼珠一转，想到了什么，道：“世子爷，今日从巴州传来的书信，奴才亲自送去了幽兰苑，奴才将世子爷吩咐的话说给了谢姨娘，谢姨娘听了有所触动。”

平安说完，小心的看了眼沈辞暮，只见他左手捻东手腕上的佛珠，眼底露出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沈辞暮擅长兵法，对谢朝朝亦是一收一放，那日做了逼迫她的事情，便给些空间让她喘息，不让她被逼急了眼，只是放任了这样久，是时候该去收一收，让她记起来他些才是，他眸光微转：“吩咐下去，将那只狐狸抱来。”

狐狸是沈辞暮那日从猎场带回来的，放在笼子里关了这些时日，起初那狐狸张牙舞爪对着沈辞暮露出尖利的爪子，但是在被沈辞暮打一下给一颗甜枣的法子训练的已经温顺的如同一直家猫儿一般，用来做冬天暖手的炉子再合适不过。

平安称“是”，看到笼子里的狐狸心中下意识觉得这只狐狸与谢朝朝很是相似，只在山野间长大的狐狸都能被驯服，谢姨娘如何抵得过自家主子这样的手段，迟早也会如同那一只狐狸一样，变得温顺起来。

***

冬日天光收的早，不到酉时外面的天色便暗了下来，暖阁内，因着沈辞暮许久不来已然没了等沈辞暮来了再传膳的必要，上次被周婆子牵连受责罚最为重的厨房，不敢再因着沈辞暮不来便慢待谢朝朝，到了这个时候厨房已经送来吃食，皆是依着她的喜好，做了好几样小菜，虽是分量不多，却极为精致，一看便是花了心思的。

因着上一场雪还未消融殆尽，院子里冷的很，腊月便在暖阁内伺候谢朝朝用膳，她扫了眼今日的膳食，眉头微蹙：今日怎的没有藕粉丸子？

昨日谢朝朝用了两个，谢朝朝鲜少很是喜欢什么吃食，见她喜欢这藕粉丸子腊月记在了心里，昨日便传了话去厨房，厨房派来送膳的丫鬟讪讪解释：“今日未曾买到新鲜的粉藕，那脆藕做出来的口感不好，便自作主张取消了，只等着明日一早便去城外买新鲜的粉藕回来再做。”

昨日谢朝朝吃到藕粉丸子觉得鲜美，便多吃了一个，没曾想竟然给厨房的众人带来这么多的麻烦，这些个东西本也就不是非吃不可，她放下手中的著子出声：“天寒地冻的也不必特地出去买，只消有的时候随意做一点便可。”

见谢朝朝发了话，腊月没有再追问，看着静坐着小口小口用着饭菜，毫不恃宠而骄，也不怕没了沈辞暮恩宠的女人，只觉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愈发美的惊人了，只是心中有些忧色，容貌再好，若是不懂得示弱，总是与主子逆着来，便是再好的容色，也很快会被厌弃。

谁会喜欢一个总是闹别扭的女子呢？

自从被拨来这院子这许久，腊月总觉得她看不懂眼前的女人，若说她不喜世子爷，非要逆着来将主子推出去，若说是毫不在意世子爷，只厌恶了世子爷去，可今日下午为何又会出现那样的神情。

今日上午，因着上一场冬雪未曾彻底消融，屋外冷的紧，腊月跟着谢朝朝去看偏殿看伤还未痊愈的冬梅，屋内主仆两人本是在屋子说话，但许久未曾出现过的平安管事来了幽兰苑一趟，当时腊月被打发了出去，倒也不知晓平安前来所为何事。

虽说主子不需要她近身侍候，腊月却也不敢走远了，便在耳房与小丫鬟围坐在一起烤着碳火，待到听到外面的动静，腊月急忙起身，待将身子探出耳房，瞧见的却是谢朝朝立在廊下望着不知何时又在落的雪花出神。

腊月看着这副场景心底思忖，平安前来定然是受了主子的授意，眼下谢姨娘这样的神情，想必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主子。

既然心底是在意主子的，何必又将主子推远？

腊月想不明白她的心思，只得在心底摇头叹息。

***

谢朝朝今日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为了不让在这样冷的天气冒着大雪送膳的丫鬟白跑一趟还是勉强多吃了些。

虽是名义上是小姐，但是在巴州的时候也过的是苦日子，身边只有跟她差不多大的冬梅，许多事情需得自己动手，谢朝朝知晓下人的辛苦。

但是到底白日里未曾多走动，吃的太多恐怕会积食，谢朝朝停下著子吩咐丫鬟将碟子碗筷撤下。

待到屋内的下人都出去了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谢朝朝坐在椅子上看着放在塌上的竹筐有些出神，脑海中今日平安来说的那些话总是挥之不去。

谢朝朝知道沈辞暮对她的心思，那晚他受伤前来将她此前隐约的猜测坐实，当时她不知如何应对，这些时日沈辞暮信守承诺不曾来让她有了喘息的余地。

但她知晓，沈辞暮不会这样一直等下去，凭着谢朝朝前世今生对平安的了解，若是没有沈辞暮的授意，他是不会僭越私自对她说出这样一番话。

平安借着送巴州传来的家书的由头来她院子里说的这番话，恐怕背后是沈辞暮的意思。

这意味着，他恐怕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谢朝朝心里清楚，这些时日的平静安宁不过是沈辞暮愿意信守承诺，若是他不愿意，她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若他当真不愿保持这份平静要来打破逼迫她，她又该如何应对呢？往日还能装作不知他的心思寄希望于沈辞暮腻了便放她离去。

可如今沈辞暮已经挑明了心思，那便是没有余地了。

上一世她引的沈辞暮动了心，即便是他后来成为了安王都未曾放过他，这一世纵使许多事情起了变化，兴许安国公府不会再如上一世一般倾倒，沈辞暮也不会跌入泥淖而后性情大变，但是一个人刻在骨子里的秉性是不会变的。

沈辞暮是不会容忍有人辜负他的心意，自打那一夜沈辞暮将他的心意说出口后，谢朝朝便没了退路，只能选择留在沈辞暮的身边。

即便是有一日沈辞暮厌弃了她，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他也不会允许他曾经动过情的女人离开国公府。

这样的猜测，让谢朝朝这些时日处于一种莫名的不安之中，沈辞暮不来，便如那一只没有落下的大刀，但是她知道那时刻悬在她的脖子上，只等时机一到，便会重重落下。

看似沈辞暮给了她时间衡量，但却从未给她选择的机会。

谢朝朝在心中想，不若就这般罢，上一世的事情过去便过去了，合该不是这一世的沈辞暮所为，她没道理迁怒。

总归她这样的身份，又跟过沈辞暮，即便是离开国公府，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良缘，且跟在沈辞暮身边，至少她的母亲兄长再不会受欺辱。

谢朝朝抬眸痴痴的望着国公府外那一片漆黑的夜空，兴许，兴许她能够再喜欢上沈辞暮呢？毕竟这一世他对她算得上很好。

她不该有太多奢求，不该不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