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双重生） 第42章 第 42 章

冬日屋子内冰冷，沈辞暮回来的突然，林嬷嬷并没有命人提前准备好炭盆，屋子里冰冷的的如同夏日里的冰窖，只教待在里面的人冻出一身鸡皮疙瘩。

林嬷嬷派来送炭盆的人被平安拦在外面，她张望了眼虚掩着的房门，见沈辞暮坐在高位上，神色淡漠看着竟是比冬日里的寒风还要冷上几分，不免心疼：“世子爷穿的这样少，冻下去怎么受得住。”

闻言，平安的目光也落入屋内，昨夜沈辞暮从谢朝朝那一处回来之后，因着在前厅发落府里头的下人未曾着披风，只那单薄的衣物，前厅有炭盆加之人多尚不觉得冷，此时在只一人的屋内，这点衣物抵不住冬日里的冷风。

可此时沈辞暮却命人不准进去打扰，如今平安心里只剩下懊悔，若是早知道府里头的下人敢做的这般过分，他便不会隐瞒，原是想要让谢朝朝吃些苦头好知晓些进退，不能同主子扭着来，却不曾想将事情闹到这样大。

平安将林嬷嬷拦住，无奈摇摇头，道：“嬷嬷先去休息，小的在这里盯着，若是主子允许奴才进去伺候，定第一时间将炭盆送进去。”

好说歹说送走了林嬷嬷，只沈辞暮那般坐在案前越久，平安越是担忧，先是从岭南连夜赶回来一路上未曾怎么合眼，昨夜又连夜惩治了府中的下人，今日未曾用过早膳。

便是沈辞暮身子强健，这般下去也是吃不消。

终于，在下午的时候，小厮来报郑薛前来求见，平安听了小厮的话心底一喜，郑薛鲜少登门，每回来都是有要紧事，沈辞暮不会不见，只消转移了注意力，心情便也能好了。

果然，在平安前去禀报之时，沈辞暮应允了见郑薛，平安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吩咐小厮去将人请进来，他则从偏殿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炭盆趁机放进屋子里。

郑薛今日来是禀报邺城王哪边的事情，二皇子虽然被禁锢在封地被晋元帝下令无召不得出，但是到底在上京城中经营了这些年，只要二皇子还活着一日，将全副身家压在二皇子身上支持他夺嫡的人便不会死心。

加之二皇子李承泽也不是个这样甘愿认输的，所以沈辞暮早就安排郑薛按查了探子在邺城王的封地，时刻关注二皇子的动向。

他们此回去岭南找到的关键人物，策反了赵量，传了一封假的暗信，对于这份假的暗信谁有动作便可大致推测出同岭南宣国后人勾结的是谁。

恰巧此时邺城王李承泽在封地传来异动。

郑薛见到殷切异常的平安，不禁多看了两眼，但是到底未曾放在心上，他径直入了书房之中，入目便瞧见了坐在案首的沈辞暮，心下感慨，这般安静坐着的沈辞暮，倒是有两分旧日不问世事的清冷公子模样，这样的感慨很快便被压下去。

追随沈辞暮这么久，他知晓沈辞暮这幅样子只不过是一层伪装，内里是何等的野心勃勃和运筹帷幄与果决。

郑薛将探子传来的消息，与他的推测说完，半响没有听到回应，郑薛有些探究的目光落在沈辞暮的脸上：“世子可是在听？”

鲜少见到沈辞暮神思不属，难免好奇几分，却又不敢太过直白窥视，生怕惹了沈辞暮不喜，平白吃一顿挂落。

察觉到郑薛探究的视线，沈辞暮收回脑中的思绪，他眸光微敛，片刻后出声：“这些消息还不足以断定，上京这边不能放松，继续盯着。”

眼见他所说的消息沈辞暮都听在了耳中，郑薛放下眼底的疑惑，玩笑一句：“若不是世子爷回到属下，属下当世子爷昨日未曾休息好呢。”

这些消息郑薛一早便得到了，便是为了不打扰沈辞暮休息，所以才等到下午才来，但是沈辞暮的面色不似是休息好了的样子。

郑薛本是随口一句玩笑话，说完对上沈辞暮的目光，嘴角笑意渐渐落下去，眼底生出诧异，吃惊脱口而出：“世子爷不会昨夜当真未曾休息吧？”

沈辞暮没有正面回答郑薛的问题，但是细看他眼底的神色便不难看出。

即便沈辞暮再是厉害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这般连夜赶路终究还是会累，沈辞暮的目光不自觉看向幽兰苑所在的方向，想到了谢朝朝对他的利用算计，四肢百骸的冰冷抵不过心底的冷意，沈辞暮的眸中闪过一丝冰芒，身影冰冷：“郑薛，你同你夫人的感情如何？”

鲜少听闻沈辞暮同他说公务之外的事情，郑薛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沈辞暮的言外之意，虽然说的是他与他的夫人，但是恐怕当真想问的是国公府后院中的女人。

这等问题若是说错了恐怕会引起沈辞暮的不喜，郑薛沉吟斟酌片刻，揣度沈辞暮的心思，最后小心翼翼：“让世子爷见笑了，属下是有些惧内的，非属下的夫人凶神恶煞，实乃属下在意自己的夫人，由爱故生忧，担忧某一日彻底惹恼了夫人，便不要属下了，因着属下这一份担忧，故而平日里若是与夫人有了口角，气过之后便会舍了自己的面子，去将夫人哄回来。”

郑薛这一番话虽是揣测沈辞暮的心思所言，但是说完却也心中忐忑，谢氏女的事情他多少知晓些，若是一句话说的不对，惹了沈辞暮便不好了。

郑薛说完，见沈辞暮却并没有反驳悬着的心方才放下来，而后连忙起身告辞，离开这是非之地，不去掺和沈辞暮后院之事。

在郑薛离开之后，沈辞暮眸子微眯，凭借他洞悉人心的本事，如何没有察觉郑薛那一番话是投其所好，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幽兰苑的方向，有些事情若是太过较真，恐怕会步入上一世的后尘，非他所愿，有些事……便不去计较罢。

沈辞暮合衣而眠，再睁眼，已然过了戌时，他命人传来水沐浴，换了身衣物，起身朝着幽兰苑的方向去。

***

冬日里日头落得早，不到戌时天色便已经彻底暗了下去，腊月瞧着亲自给丫鬟换药的谢朝朝，尽心尽责的将谢朝朝需要的东西一一递过去。

昨日半夜的事情国公府上下都知晓了，幽兰苑因着伺候谢朝朝没有人去跪着领责罚，但是经此一遭，如何还不知晓谢朝朝在主子心里头的地位。

往日伺候谢朝朝不尽心的丫鬟婆子，此时只觉一把大刀选在颈上，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叫她们人头落地，伺候起来如何还敢不尽心，只恨不得将每件事儿做的仔细到极致，讨来谢朝朝的欢心。

腊月虽然自林嬷嬷责罚过后，便没有敢再偷奸耍滑，但亦是提心吊胆。

此时等到亲密的主仆二人换完药说好了话儿，腊月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姨娘，暖阁里头的菜快凉了，冬梅姐姐这处奴婢来伺候便是，姨娘先去用膳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冬梅虽是因着那一日问话不喜腊月，但是对于谢朝朝的事情冬梅素来都最为上心，听闻谢朝朝此时还没有用晚膳，冬梅连忙同腊月一起劝谢朝朝先去用膳。

谢朝朝抬眼看了眼天色，并未拒绝，她替冬梅掖好被角，又吩咐腊月给屋内的炭盆添好炭火方才起身离开前往暖阁。

一路上，提灯的小丫鬟踩着小碎步，将灯笼始终放在谢朝朝身前半步的位置，确保谢朝朝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好几次为着能够跟上她的步伐，弓着腰的小丫鬟差点追不上绊倒在地。

谢朝朝知晓今日院子里的这些丫鬟为何会对她这般小心翼翼，虽然不喜她们前据而后恭趋炎附势的模样，但是也知这些手段不过是她们在府里头生存的法子。

都是些身不由己的人，谢朝朝想要报复罪魁祸首元娘子，对于这些没有权利只能任人摆布的小丫鬟没有心思为难，她放缓了脚步，让小丫鬟能够跟上她的步伐。

察觉到谢朝朝刻意放缓的脚步，小丫鬟嗫喏着嘴角，声音低低：“谢谢姨娘。”

***

面对小丫鬟的道谢，谢朝朝没有表示，她心中想着事情，一路沉默走到暖阁，待走到门口看清楚里面等着的人，跨入房内的脚步猛然顿住。

沈辞暮不知何时来了，顺匀自己的呼吸，片刻后谢朝朝垂下目光走进去坐在沈辞暮的对面，她声音低低询问：“世子爷怎么来了？”

这一系列的细微动作落入沈辞暮的眼中，察觉出她的抗拒，他的眸光微凝。

即便说服不去计较谢朝朝对他戒备的态度，可是看见了仍旧令他心生不悦，压下心底升起的想要捏起她下巴的冲动，沈辞暮声音淡淡反问：“不欢迎本世子来吗？”

沈辞暮的声音平淡，让人听不清楚里面的喜怒，谢朝朝分不清楚他此时的意思是简单的疑问还是嘲讽，便抿唇不再说话。

她垂着眸子心中思绪飘远，谢朝朝今日心中并不安宁，她没有以为她昨夜的伎俩能瞒过沈辞暮的眼睛，即便当时他因着怒意未能想明白，但是过了一夜当他冷静下来，定然能够发现她的目的。

沈辞暮发现了她的目的后会如何呢？沈辞暮最不喜欢有人欺瞒背叛他，昨夜她利用这一点让沈辞暮发难了元玉娘，可她又如何不是在欺瞒沈辞暮。

今天白日里，腊月将元玉娘被责罚的消息，周婆子钱婆子被打了板子赶出府邸的消息说给她听，谢朝朝先是忐忑的心思落地，因着今日这一遭，日后这府上没有人会轻易欺负她与冬梅了。

而后又是担忧，待到沈辞暮反应过来，会如何责罚她呢？

想到了入府那一夜，谢朝朝的面色渐渐变白，即便要得到沈辞暮的宠爱才能在这府中好过些，可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愿……不愿再做那样的事情。

谢朝朝的表情落入沈辞暮的眼中，只需稍稍一猜沈辞暮便能猜到她想到了什么，察觉到到她的害怕，沈辞暮的眸光暗了暗。

那日谢朝朝心不甘情不愿，他又如何会从中得到乐趣，不过是两败俱伤，掩盖住眼底的冷凝，沈辞暮缓和了语气：“朝朝可还在生我的气？”

只是寻常一句问话，并没有说明白是什么，二人却是心知肚明。

谢朝朝没有想到沈辞暮会这般直白说出来，眸光微怔，不明白他又想要做什么，她藏在衣袖之中捏紧的手松开又收紧，不去看沈辞暮，平静：“妾身不知道世子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谢朝朝没有因为沈辞暮的态度缓和而放松心神，上一世她便知道，沈辞暮最为伪装骗人，每每骗她说出心中所想，又无端生怒折磨她。

吃了那么多的教训，谢朝朝学会了谨慎，她不轻易回答沈辞暮这样似是而非的问题。

察觉到她的抵触，沈辞暮眼底闪过冷意，却又很快克制住，他起身靠近并不再戳破她的谎话。

就在他俯身之际，谢朝朝的呼吸滞住，屏住呼吸等待沈辞暮撕破刚刚的假面，暴露出他今日来的真实目的，而沈辞暮只是动作顿了顿将她面前的碗端起来，盛了一碗肉糜粥递到她的年前。

谢朝朝看到放在她面前的那一碗温热的粥，愣了愣，意识到是她太过紧张误会了沈辞暮。

但即便是知晓她刚刚误会了他的意图，心底的戒备仍旧没有松懈，她没有去碰那一碗粥，声音中带着些谨慎疏离：“妾身不饿，世子爷来寻妾身有什么事情……且直说吧。”

沈辞暮无事不登三宝殿，若非像昨日那般来寻她的麻烦，便是为了……上一世沈辞暮去找她，几乎只做一件事情，只一想到，便觉得屈辱。

明明今日是来哄人的，可是在看见谢朝朝这样的芥蒂防备，沈辞暮心中仍旧克制不住升起怒意，为何便要在面对他之时竖起这满身的刺，他眼底的冷意乍现：“你若是不吃东西，那丫鬟的药本世子便吩咐大夫停了。”

习惯威胁的话脱口而出，见到谢朝朝脸上冷了下去的神情，沈辞暮的心底划过一抹悔意，可惜覆水难收，他顿了顿放缓语气：“本世子不过同你说笑，便当真了？你先用些东西，待会儿才有力气听本世子同你道歉。”

此时谢朝朝的心神被沈辞暮刚刚的威胁占据，只觉他此时脸上的笑不过是笑里藏刀，心中害怕，可冬梅是她的软肋，她没法拿冬梅的安危同沈辞暮置气，她默然片刻，沉默的端起桌上的碗一口一口逼着自己咽下碗中的粥。

谢朝朝心中藏着事情，有一勺没一勺喝着碗中的粥，未曾注意到沈辞暮看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