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双重生） 第30章 第 30 章

谢朝朝不记得她是如何离开京畿处的，也不记得她是如何上的谢府的马车，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明明重活了一世，为何还会招惹到沈辞暮，她当真要为了救林青之委身于沈辞暮吗？为何她只是想要寻常安稳过往这一世，便这般艰难。

谢朝朝的身体僵硬，眼神麻木，将一直焦急等待的冬梅吓的不行，冬梅看着发髻有些散乱，浑身发着颤的谢朝朝，又见谢朝朝神色呆呆，问什么都不知道回答的模样，以为她被京兆府尹欺负，眼泪扑簌簌落下，紧紧抓着谢朝朝的衣袖：“小姐你莫要吓我，你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告诉奴婢，便是再大的官，这般欺负我们，我们去求了家主，定然会给我们做主的。”

谢朝朝听到了冬梅说的去找谢府给她做主，心底一瞬间燃起希望，却又很快熄灭，面对安国公府，谢府给她做不了主，若是求侯府有用，林青之不会被带走，她今日便不会见到沈辞暮。

她垂下眸子，低声安慰冬梅：“无事，我们回府吧。”

可是谢朝朝不知她这般，让人莫名害怕，可是冬梅此时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说到了谢朝朝的伤心处，引得她更难过，更是不敢问林青之的事情如何了。

待回了谢府，所有人都在前厅等着，先前谢府派出去想要拦住谢朝朝的人终究是去晚了一步，加之京畿处的人似乎料到了有人会去将谢朝朝拦下来，在谢府的人还未曾靠近之时，便有拔刀的趋势。

谢府既不敢得罪沈辞暮，也不敢公然硬闯京畿处，去拦截谢朝朝的人铩羽而归，而得知这个消息的谢府众人，皆是软坐在椅子上，暗中祈祷不会出什么事情。

此时谢朝朝回来，众人的目光看向她，先是松了口气，将高高悬起的心放下，紧接着又在看清楚她脸上的神色后生出了些紧张，便不由猜测谢朝朝定然是已经见过了沈辞暮，一时间众人静默，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无用了。

可是即便如此，王氏看着面色惨白还未从恐惧中彻底回神的谢朝朝，还是犹豫开口：“朝朝，你想要回巴州吗？”

言外之意，若是谢朝朝还想要回去，王氏不会阻拦，会派人相送。

此话一出，谢府的几人都看向王氏，如今猜到了沈辞暮的目的，沈辞暮也已经毫不掩饰，不能够再当做不知，此时再送谢朝朝回巴州，无疑会得罪安国公府。

但是，众人的目光看向谢朝朝，都不由得生出几分怜悯，这些时日知晓了谢朝朝的处境，看着谢朝朝由原来的自私自利，变的有情有义，也看到了谢朝朝对林青之的心意，都不忍见她被逼迫着无名无分跟着沈辞暮。

即便是谢府此举会得罪安国公府。

谢朝朝又如何不知道这些呢，且她心底生出绝望，她了解沈辞暮，纵然最开始的时候他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是他当真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未曾得到便不会罢休。

即便是她不管林青之的性命，如上一世一般再自私，忘恩负义一次，沈辞暮便会放过她吗？

谢朝朝的眼前浮现出今日在那一方种着翠竹的院落里，沈辞暮所说的那些话，只觉得沈辞暮不会放过她。

既然如此，何必再连累谢府呢？

她向王氏行了一礼，拒绝了王氏的好意，垂眸看不出情绪，道：“多谢伯母，朝朝不能走。”

不能走也走不了。

刚刚一时冲动的提议，在提出之后王氏便想到了会给谢府带来什么祸端，见谢朝朝拒绝，心下也不觉松了口气，只很快，心中又升起愧疚。

谢朝朝来上京，即便与谢靖算不得亲厚，但是既然答应了要照顾谢朝朝替她说亲，却又没有办到，还让谢朝朝陷入这等两难的境地，多少是他们侯府未曾思虑周全，便补了句：“朝朝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做的，只要侯府能办到，定会尽力而为。”

此话较于刚刚说的要送谢朝朝回巴州真心许多，只要不会牵连侯府，无论是添妆还是说将谢朝朝认作养女，给她挣一个妾室的名分，侯府都会尽力满足。

这一回谢朝朝没有再推辞，她朝着王氏行了一礼，道：“伯父、伯母，兄长和两位姐姐，朝朝想再去见一见林青之。”

如今林青之被关押在大理寺的牢房之中，虽然犯的是重罪，但也不是不能使银子见上一面，虽然此举可能会给侯府带来些非议，但是终归不是太过为难的事情，谢献答应下来，由谢修文安排此事。

说完这些，谢朝朝拜别几人回到自己的院中，这两日的担惊受怕，加之今日未曾怎么进食，此时已经是撑着的强弩之末，还不待安寝之时，谢朝朝便挥退了冬梅，独自一人将自己用厚厚的被子裹着在床上缩成一团。

这是谢朝朝不知何时养成的习惯，总是会在感觉到惶恐无助的时候下意识这般，她想要汲取一些安全感睡去，忘却烦恼，可是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却又让她睡不着。

这疼痛，让她恍然间如同回到上一世在安王府的后院之中的时日，沈辞暮便是用铁链系在她的脚踝处，沉重的铁链即便是被用心的用布条缠好，不会磨破她脚踝处的皮肤。

但是却总是让她的脚踝有一种隐隐作痛之感，谢朝朝知晓那不是真的脚踝在疼，而是她心底里觉得那一处束缚住她的铁链，让她失了自由与任何尊严。

疼的不是脚踝，而是心。

重活一世，还是要过回那样的日子吗？

许是太累了，谢朝朝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睁眼天已经蒙蒙亮，她看了眼天色愣神了片刻，出声唤冬梅来给她梳妆，睡好了的谢朝朝容色较于昨日好了许多，不用胭脂水粉已经足够好看，她却还是让冬梅给她细细装扮，最后眉间那一朵梅花最后一点画好之后，只看镜中之人，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谢朝朝看着自己镜子中的模样，牵动嘴角想要笑一笑，可即便是说服自己了，终究还是笑不出来，她垂下眸子，换好衣裙出去。

待谢朝朝收拾好出去的时候谢修文已经等在了前厅，他见到谢朝朝出来看清楚她的装扮，有些欲言又止，只是最后终究是没说什么，只在快到大理寺的时候，低声提醒了一句：“等会儿便会见到林公子了，你……做好准备。”

即便是得了谢修文提前的提点心中猜到了林青之的惨状，但是在见到林青之的那一刻，谢朝朝眼中还是不受控制的蓄起了泪，她看着在监狱之中浑身是血，露在外面的肌肤没有一处好肉的时候，好似看到了上一世她死了之后林青之的下场。

许是这边的动静终于惊醒了林青之，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在看到谢朝朝的那一瞬，眼底生出一抹亮光，艰难的爬到牢房边，想要伸手去拉谢朝朝的衣袖，又在意识到他手是什么模样，会弄脏了谢朝朝的衣裙之时收回。

他靠在木门之上，自惭形秽：“朝朝，你怎么来了这里，快些出去，我这副模样吓人的很，会吓到你。”

此番言语，令谢朝朝终于再忍不住，泪水滑落，她低声：“朝朝不害怕，林公子你也莫怕，你会没事的。”

即便如此说，林青之却还是不敢看谢朝朝，他气若游丝艰难道：“我恐怕没机会出去了，耽误了谢姑娘是林某的过错，虽是不该再有奢求，但还是想要厚颜求谢公子帮忙照看一下家中母亲，莫要……莫要将此事告诉她。”

竟然已经做好了死在牢中的打算。

林青之家中只有一个多病的寡母，谢修文知晓此事，此时听闻林青之这般交代后事一般说着这些，眼底不知不觉生出不忍和同情，却还是较于谢朝朝理智一些，他稍作犹豫还是将始终存在于心底的疑惑问出，谢修文微蹙着眉头开口道：“林公子，我知你才华，你当真参与了科举舞弊？”

此也是谢朝朝想要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敢问出口，怕伤了林青之的自尊心，但是此时谢修文问出，她也不免看向林青之，等着他的答案。

即便她不相信林青之会参与舞弊，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谢朝朝都相信林青之是有苦衷的，可在等林青之答案这瞬间，心底里还是生出了紧张。

本是毫无生气的林青之，在听到谢修文此问，他先是下意识想要辩驳，却又泄了气一般，自暴自弃：“林某不屑舞弊，但确实未曾拒绝二皇子殿下的授意。”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还不忿觉得命运不公的林青之，在见到大理寺戳破他与二人皇子党的人暗中勾结之时，反倒认命了，他本以为他这等微末的身份不会被牵连，却不料被查了出来，他自己运道不好，即使不甘也怪不得旁人，只望不会牵连到他的母亲。

闻言，谢朝朝心中一怔，眼底划过一抹不敢置信与失望，她前世今生始终相信林青之风光霁月，原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想象。

谢朝朝缓缓起身，她趔趄扶着墙方才站稳，若是前世今生林青之与沈辞暮本就敌对，那她这些时日所做的事情，心中的怨怼，竟然都是错了，想明白这些，谢朝朝被打击的几乎站不稳。

林青之察觉到了谢朝朝的异样，他本以为这些事情不过是前朝的纠葛，未曾料到谢朝朝有这样大的反应，张了张嘴想要喊住她，却又涨不开口。

半响，谢朝朝未曾再看林青之，踉踉跄跄出去。

她走出地牢，只觉得阳光刺眼，心底生出一阵恍惚，为突如其来得知的消息生出茫然，她微眯着眼，在适应了刺眼的日光之后，看清楚地牢出口处站着的人。

谢朝朝被眼前人吓的变了面色后退几步，即便知晓了林青之不是沈辞暮构陷的，但是上一世他对她的折辱伤害，昨日他对她的逼迫是真真切切不容抵赖的，这些都让谢朝朝对沈辞暮生出无限的恐惧。

看到一见到他便露出害怕的神色的女人，本是因着得知了地牢情形尚可的心情被破坏殆尽，沈辞暮眸子沉了沉，压下心底那一股若隐若现的烦躁，看着眼前犹如受惊的小兔子的女人，淡淡开口：“怎么样，谢姑娘今日来大理寺见了林公子，考虑好了吗？”

听到沈辞暮的话，谢朝朝渐渐僵立在原地，即便是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可却始终不想要认命，她看着如上一世初相识极为相似的沈辞暮，心底生出些希望，他对她的这点忤逆，说不定她求饶几句，他便将执念散去了，想到这里，谢朝朝鼓起勇气对上沈辞暮的目光，小心翼翼的试探：“若是我不愿意，沈世子你会放了我吗？”

这话说的磕磕绊绊，有几分色厉内荏的模样，如同兔子被逼急了，跃跃欲试的想要将主人的手咬一口。

谢朝朝的表情变化尽数落入沈辞暮的眼底，本应该为谢朝朝忤逆拒绝他而生气，却又在看到她此回终于不再是为了林青之能够舍弃性命，不顾一切的的模样，将那怒气和烦躁无端抚平几分。

他心情稍稍好转，甚至露出了一抹浅笑，将问题抛了回去给了谢朝朝，不疾不徐反问：“谢姑娘觉得呢？”

自然是不可能放她离去，无论谢朝朝怎么选择，她都只能待在他的身边。

声音缓缓，明明听起来犹如世上清泉一般清脆，却不知为何让人畏惧的紧，谢朝朝读懂了他这一抹笑的含义。

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谢朝朝心底既然也没有那么失望，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为何不换取林青之的性命呢？即便是知晓了林青之并不如她所想的那般美好。

但是林青之对她的情意是真的，在青城山上他对她的舍命维护是真的，就当她还了林青之往日的情分，谢朝朝咬牙不去看沈辞暮，撇开目光：“还望沈世子说话算话，莫要骗我！”

虽然声音坚定，但是其中暗藏的颤抖却还是暴露了她的害怕，犹如受惊的小兔子。

还是太过胆小了，沈辞暮在心底暗暗想，不自觉的滚动喉结，却又在面上没有丝毫破绽，沈辞暮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满意笑，既然他的猎物知情识趣，今日也没有再说那惹他不悦的事情，他便放她一马。

不到逼不得已，他也不想要将谢朝朝如上一世那般关起来。

蛰伏许久，见落入陷阱的猎物终于不再挣扎，沈辞暮的心情好上了几分，既然林青之没有威胁了，他不吝啬放林青之一马，终归是败军之犬，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他道：“自然，谢姑娘说话算话，本世子也会信守承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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