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缭绕,沈砚之将马场下毒的线索一一呈于御前。烛火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右手绷带渗出新鲜血迹,在雪白袖口绽开红梅。
“马鞍银针淬的是北境的醉马蒿,与三年前...”他话音未落便是一阵闷咳,指节抵着唇生生将咳声压成气音,”与先帝遇刺案所用毒物同源。”
皇帝指尖轻叩鎏金案几,目光扫过裴琰紧绷的下颌:“裴卿驻守北境时,可曾见过此物?”
裴琰抱拳行礼,玄铁护腕撞出清脆声响:“回陛下,末将只识得战马,不识毒草。”他忽然转向沈砚之,笑意不达眼底,“倒是沈大人,既知毒物来源,还大费周章以巡查猎场的名字三番五次盘查在下的马,是何道理?我难道还是北境人不成?”
茶盏在沈砚之手中轻转,釉色青瓷映着他骨节分明的指:“本官按规矩巡查猎场防务,有何不妥?”
“沈大人确定只是巡查防务?你当本将军是傻的么?”裴琰拳头砸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敢问沈大人与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砚之端坐如松,右手伤口还没愈合,又开始渗出血来,将雪白的绷带染红一片。
沈砚之端坐如松,绷带上的血迹已蔓延至腕间。他抬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青影:“这与将军无关。”
“无关?”裴琰抓起茶壶斟茶,水流声掩盖了他齿间磨出的狠意,“那沈大人不妨说说,你与公主二人既是师徒,为何却在马厩里搂搂抱抱?”琥珀色茶汤溅在沈砚之袖上,晕开一片深渍。
“裴将军。”沈砚之掸袖起身,血珠顺着手腕滑入袖中,“偷窥非君子所为。”
“怎么,敢做还怕人说?”裴琰猛地逼近,腰间佩玉撞在沈砚之案前,“陛下!臣请将婚期提前!”
皇帝突然将茶盖重重一合。
瓷器的脆响中,沈砚之喉结滚动咽下腥甜,官袍下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晃。
“裴卿。”皇帝摩挲着翡翠扳指,“你当真想娶昭阳?”
裴琰单膝砸地:“臣倾慕公主已久。”
“沈卿呢?”
屏风后传来珠帘轻撞声。
沈砚之望向声源处,恍惚看见一抹绯色衣角。他撑着案几的手指突然痉挛,咳得整个人都佝偻起来。
“沈卿,可愿求娶公主?”萧明煜又问了一遍。
萧明昭屏住呼吸。
“臣…只想知道,”他苍白着脸,哑声道,“谁要谋害公主。”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神色凝重地看向裴将军,缓缓开口道:“裴卿,迎娶公主一事先缓缓,当务之急,是尽快揪出凶手,保我皇家安全。”
裴琰闻言,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恢复恭顺,拱手行礼道:“陛下所言极是,臣定当以大局为重,全力协助查办此案。”
然而,在他心底,愤怒与不甘如潮水般翻涌。
这门亲事筹备许久,那皇帝之前分明也准了,现如今,各种推脱。
想到自己的付出可能就此搁置,不禁对那莫名的凶手和这意外的安排生出深深怨气。
退下后,裴琰一上马车,脸色瞬间阴沉。
他用力攥紧拳头,狠狠砸在车壁上,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什么抓凶手,那萧明煜分明是不把我当回事,这口气,我咽不下!”
那怨毒的眼神,仿佛一场因不甘而起的风暴,在他心底悄然酝酿。
---
沈砚之这边却一心只想着揪出给马下毒的凶手,无心过问其他,一头扎进御书房查案。
卷宗堆满了桌案,烛火彻夜长明,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与熬得通红的双眼。
萧明煜几次前来劝他休息,都被他婉拒。
他只道:“陛下,此案不破,臣难安。”
皇帝无奈,只好在书房旁的偏殿为他安排住处,让他不必再回府邸来回奔波,安心在宫中查案。
就这样,他连轴转了五天,不眠不休地梳理线索、盘问证人。
五更鼓响,御书房仍亮如白昼。沈砚之面前堆满泛黄卷宗,烛泪在他手边积成赤红小山。当他指尖终于停在一行小字上时,窗外已现曙光。
在海量的信息中,他捕捉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呵,三年了,还不死心。”
那一刻,他眼中迸发出沉稳的光芒,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了些许,可身体却在此时发出了抗议,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他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剧烈咳嗽起来,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溢出,在地上晕染开刺目的红。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陷入昏迷。
很快,沈砚之心疾发作咯血不止的消息传到了萧明昭的耳朵里。
有宫人说,沈大人在昏迷的时候低喃:“……明明…是我先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