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行 第21章 第 21 章

房门被叩响，不时桌案上便堆置上菜肴。

许武取筷递与沉昭，道：“老头这几日在禁足，今日便由我照看于你了。前厅吃食规矩极多，身旁还有人看着，与你谈话都放不开，委屈你陪我在这小院。”

沉昭接过银筷，道：“无事，我也不喜人多之地。”

许武往嘴中塞着肉片，乐道：“那便好！”

忽得想起何事，她就茶水吞下肉片，道：“昭昭这几日可要多来寻我玩。”

沉昭停筷道：“为何？”

许武脸上的笑意敛下，戳着碗中的肉块道：“再过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我想着待看过她，便要进军营中了。”

沉昭愕然，搁下筷道：“我想，你父亲未必会同意。”

“我自是知晓，”许武烦躁的塞了口肉，半响道：“所以，我要偷偷溜去！”

沉昭晃神一瞬：“是吗。”她盯着那□□的鱼汤道：“他若是想抓，不出第二日你便又在房中了。”

“抓了再说，”许武举肉，开朗道：“有一次，便又第二次，他能抓我几回。”

沉昭：“……”

当真与之杠上了。

午膳后，沉昭既已知晓大概，并未过多停留。

马车上方，小田理着许武搬上来的物件，惊道：“王妃，这当中竟还有西街膳堂铺的糕点，进了王府后许久未瞧见了。”

话落，马车一颠，骤然停滞，小田稳住身形后，掀开轿帘一看。

马车前方，乍然站着位少年，灰色斗篷遮面，下方藏青色劲装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身躯，包裹得严实无法断言其有曾携带刀具。身形不高，倒也未曾叫人生畏。

马夫不敢妄言，小心翼翼试探道：“公子，可是来此问路？”

小田紧张得攥紧轿帘，京城中竟也有人动手吗？此处于小巷确实是偏僻了些，但若是叫人，还是能赶上的。

“小田。”

小田一惊猛然回头，道：“王妃……”

沉昭借掀起的一角，自是看见马车前的少年，她泰然自若道：“自己人，唤他进来吧。”

“是。”小田挪出几步，对马夫低声道：“老伯，是自己人。”

马夫拂袖抹汗，吞咽道：“是，是吗。”他说着跳下马车，取下轿凳：“小公子，这边请。”

马车驱动，马夫忧心忡忡的往后盯了几眼。

车轿内，弎岁坐稳后，揭了斗篷。

午时的烈阳，穿过雕花窗棂，照晒他的身上，约莫十三四的样子，却好似对何事都提不上劲，一张死人脸上，倒显得他脸上稚嫩是多余的。

他将手中的大包裹丢在一旁，将斗篷取下，叠好垫在座处，嘀咕的几声像是在抱怨着马车。

待这一系列做好，令其坐得舒适后，他才堪堪从怀中取出纸条，递上前，随即是闭口不谈。

沉昭：“……”不久前，此人还让她改了这坏毛病。

小田在侧死死盯着此人，生怕他会对沉昭不利。此人，她见过，是上次在郝府婚宴上，那报信的小厮，只不过两人在面部表情上可谓是天差地别，完完全全可以说是两不同的人。

若是他手心中没有那道结痂的刀伤，小田谈何都不会信的，只是上次见时，他手指间还未曾有似百足虫渗人的伤口。

他究竟是何人？

沉昭展开纸条。

上面写着：浮香楼。

沉昭：“……”仅仅三个字都不愿说一声吗。

此事是沉昭逃离南伯侯府前，便就派弎岁着手查着。

那人一向警惕，但并不是毫无办法，只是当时处在南伯侯当中，未曾有合适脱身的机会。

上次还是覆雪楼，玩得花呀，来来回回不知为隐藏踪迹换了多少家。

沉昭淡然拿过他的包裹，解开后果真是件男装。

小田一愣，正欲问道便被少年猝然起身，吓得不轻，她惊慌失措道：“你要作甚？！”

弎岁充耳不闻，弯腰走出轿，坐在马夫的另一侧，道了声：“慢。”

马夫噤若寒蝉，手上却拉紧了缰绳，减缓了马车的进程，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身侧的少年。不是王爷的人，也未曾在沉昭身旁见过。身子瞧着也弱，不像个侍卫，方才上马车时还在抱怨这轿凳太矮了，费力；进轿也是，道轿门太矮，抱怨要弯腰。

这孩子事事要抱怨几句，瞧着都累。

车轿驶入小巷，刹那间，两道身影迅速跃下车，没入黑暗。

——

华灯初上时分，浮香楼内早已热闹非凡，楼中舞姬的叫唤声，与门外小摊小贩、轿夫的吆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这纷纷扰扰的市井。

一马车着“元”字吊牌停在楼前，不时，青楼女子拥簇着一持扇遮面男子走出，他身形丰满，不断的挥舞他那长袖，似是喝醉，对周遭事物指指点点。

他嗓音沙哑雄厚：“那鼓何时有这般多了。”

知晓其是醉后乱语，一旁老鸨附和着：“是多了，大人几日未曾前来了，浮香楼日日在变，大人可要常来。”她挥着手中花枝招展的蒲扇。

“是是是。”他摇摇晃晃被两侧的人护上了马车，马夫驱车，扬长而去。

浮香楼正前方，两人望着目标人的马车离去，并未追去。

这元擎声惯用的便是这调虎离山之计，马车中是他寻来骗取刺客的替身，好保障他在楼中夜夜笙歌，行欢乐之事。

两人样貌清秀在进浮香楼后，周围招客的姑娘都围了上来。

青色女子唤道：“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此。”

“是。”弎岁一副生人勿进的摸样，倒叫方要上前的女子都停了脚步。

他无所谓，指着远处的两位姑娘，直言道：“那两个。”

“哎——”老鸨欢喜冲两人道：“还不快过来，这公子可指定你们了。”

两人推挤两下，上前将沉昭二人领上楼。

当推开房内那刻，两人“手起刀落”将人打晕，扛上榻。

弎岁知晓其要做何事，从桌上取了块黄豆糕，走出帷幔，正对这房门听着外面的动静。

床榻旁，沉昭与当中的舞姬换了衣裳，青丝垂下，几只朱钗穿插，其身着黄色长裙，赤色丝绸点缀，肩膀上方披着一条赤色几乎透明的薄纱水袖，这般穿着显得身姿轻盈、婀娜多姿。

见沉昭走出，他推开房门指示着往右走，思量过后，他从怀中拿了瓶药递给沉昭，道：“催疼，问话用。”

沉昭将其接过，道：“多谢。”

“哦。”他应着自顾自地走下了楼，出了此处。

——

东侧角一处烛光程亮的屋子里，时不时传出女子追逐的欢闹声，一道粗犷的声音夹杂在其间，欢乐的很。

房门被敲响，里面的声音静了静。

随即那尖利声想起，他道：“愣着作甚，方不是有个替我取酒去了。”他指使着：“快，你去开门，可别误了我的酒。”

“得了，爷，我这就去。”

脚步声逼近。

房门被拉开，蓝衣女子见到面前蒙面的歌姬，迟疑了一瞬，垂眸看见她手中端着木盘中承装着酒瓶，便侧身让道，说着：“进来吧。”

“哦？”元擎声瞧着面前着面纱的女子，死死盯着其那漂亮的眸子，道：“何处来的，许久没见这么标志的人了。”他推开身旁的女子让其挪位，呼唤道：“来，来啊，来坐本官身侧来。”

沉昭将酒水搁置在桌，闻声顺着他的意走过去，坐在床榻旁，与之相隔有一个人之差。

可谓是厌恶。

“美人，怎的离本官这般远？”元擎声拍着身旁的空隙的床榻道：“再坐近些，何须要怕，来。”

沉昭沉默，稍微坐近了些。

只是一些。

元擎声笑着，还当这是欲擒故纵，伸出手想去揽住那节细腰，还未曾得逞，他的后腰处便抵上一节锋利的匕首，刺穿了衣物，后背传来的刺痛让禁不住大叫。

沉昭熟知，先开口，声音低沉，像是对耳畔处道出的声响：“若是不想我刺下去，就闭嘴，叫她们都退下。”

元擎声因恐惧，半响不见开口。

沉昭不惯着他，匕首偏一侧，再刺破了一处。

元擎声好似是被这两刺吓破了胆，支支吾吾半天，才道出声：“都，都下去吧，这儿留个身旁的小美人在此就可。”

元擎声大手大脚，呆在身旁好处可不少，房内的几位都不愿离去，恳求道：“大人，这位妹妹怕是第一次在此服侍您，诸多事宜不知，何不让我们都呆在此。”

身后匕首有所动作。

元擎声怒吼道：“出去！都出去！！”

众人纷纷起身，一窝蜂向门外跑去。

待人散尽，元擎声哀求道：“姑娘，你若是有何苦楚，就同本官说，本官职务在身，应当能帮上一二。这，这刀可不能乱使。”

沉昭将匕首跟近，制止他挪动，道：“安分点。”

“是是是，姑娘可拿稳了。”元擎声认怂道。

沉昭淡然道：“能不能拿稳，取决于你说得是否能让我满意。”

元擎声贪生怕死，连忙道：“是，您问，您问。”

沉昭眸子寒意乍现，道：“当年送往边疆的圣旨可经过你手？我需知晓当中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