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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惹了一个纨绔 第15章 纨绔(四)

作者:长衿酹江月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5-01 01:17:54 来源:文学城

陆亭尘刚捏起一颗蜜饯往嘴里送,顿时吓得脸色煞白,猛捶胸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看看你,着什么急?都吓成这个样子了。”江岺得逞地笑着,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不也什么事都没有?”

陆亭尘艰难咽下蜜饯,心中平复些许,问她:“你自小在浔阳城中长大?”

江岺道:“不是。我在外乡长大,后来兄长因仕宦移居江州,我就随他一起来了。”

陆亭尘又问:“那你来浔阳以前,又住在哪儿?”

江岺道:“京畿。”

江屿被贬以前,曾在京畿任职,后来都累迁至扬州,在陆长史手底下为官,最后才到了浔阳。

江岺只听兄长说起过这些,而她撒了谎。

五年前的江屿,是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过路人。

赵府后院的一场大火,分隔了江岺的两段人生。

一段是她走出杭州赵府,去了一趟扬州,与陆家三郎君在街头巷陌放肆胡闹,在廿四桥畔霍霍大片的芍药花,在陆府后院摘了青梅酿酒。

每逢四月,是扬州芍药花盛的时节,垂髫喜欢在廿四桥上玩耍,溺在芬芳丛里,折一朵芍药花。

陆三郎藏在花丛里吓她,江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落了水,被捞上来后心悸了三天。

后来,江岺喂他吃了颗野果子,小郎君当场口吐白沫,也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三日。

他们曾有过一段“过了命”的交情,也是自幼相识的孽缘。

直到江岺随耶娘回了杭州,小郎君“不计前嫌”,舟车迢迢去寻她,还约定了与她的下一次相见。

他们的确有过一个约定,约好了在许多年以后,一起挖出青梅树下的那一坛酒。

绝非他口中的狗屁婚约!

至于另一段,是江岺回了杭州,被关在赵府后院,日复一日听着夫人的教导,学女红,听女诫、女则。她卑微地蜷缩在一方逼仄的天地里,捱过夏炎、冬雪。直到后院的一把火燎过天际,烧塌困住她的高墙,回首时是阿娘的一声声叮嘱:“再也不要回来。”

从此,她明白了贵与庶的分别。

她再不是赵家的四娘子,院墙之外,是纵横的阡陌,也是坦途。

许多年以后,她还是与幼时相识的玩伴遇见了。彼时相见不相识,他却一如小时候一样缠着她,在她耳畔喋喋不休。

“江娘子,要不要一起去浔阳江上泛舟?”

“江娘子,你那些花什么时候开啊?说好了送我的月季呢?好几日了也没个着落。”

“江娘子,你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我是说……只有你和你兄长?”

“江娘子……你人呢?”

“天天躲在家里不出门,是要长菌子吗?”

江岺烦躁地背起竹篓,提着药锄出门,骂骂咧咧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江娘子长江娘子短,你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陆亭尘想了想,回道:“还真没有。”

江岺总算接受了现实,那些说他斗鸡走狗的传闻并非虚传,每日游手好闲也不是装的,此人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江岺问他道:“那你怎么直缠着我一个人?”

他倒也坦诚:“整个浔阳城,我就只认识你啊。”

“哦——”江岺道,“那我还挺倒霉的。”

陆亭尘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哪里亏欠了她,果然欠钱的才是大爷,欠他恩情的也是。他恼羞成怒质问道:“认识我是什么很丢人的事吗?”

江岺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呢?陆三郎君。”

陆亭尘尴尬一笑,又邀她出门:“六月里晴光好,正是荷花盛开之时,当真不去泛舟?”

“不去。”江岺想了不想便拒绝了,又指着身后的背篓,说道:“我今日有事要忙。”

陆亭尘问道:“去哪里采花?”

江岺笑了笑,只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啧,那便算了。”他自讨没趣,末了只能转头归家。

江岺大清早挎着背篓,拎着药锄出门,要山上多寻些稀奇花木。

地里种的寻常花木在花市里难以脱颖而出,也难卖出个好价钱,入不了那些富贵娘子的眼。

庐山南麓是个极好的去处,向阳之面生有许多珍奇花草。

长得奇形怪状的矮树,最得那些富商大贾青睐,移栽到盆里,枝上悬几枚铜钱,称作发财树,身价就涨了十倍不止。空谷幽兰,则最受那些被贬官员欢喜,也是江屿所喜欢的。许是千年前孔圣人见陌上兰花,作一曲《碣石调·幽兰》,后世之人便常以幽兰自比,聊以慰藉自己的怀才不遇。

不过浔阳城的妇人,都喜欢她园囿里种出的花,野花在她们眼中,总是不受待见的。

江岺几乎把山南翻了个遍,一天下来,收获颇丰。

已而夕阳在山,树影散涣。林鸟倦飞,樵采的人也归家了。

下山途中,江岺突然见到野陌上多了两个人影,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在浔阳城里与那纨绔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罢了,怎么在这荒郊野岭也能遇着他?

可那一主一仆真实的疲态作不得假,闲来无事往庐山上看飞瀑悬泉的,不是陆家三郎又是谁?

他许是得了富贵病,脑袋里不知道塞了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只带着一个随侍,就敢独自上山来。

怕是还不知近来山中匪盗猖獗,布衣白丁他们自是不稀罕,专挑那些过路的富贵人家下手。

江岺再看向那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时,俨然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没等同他打个照面,江岺转头就走。可这人好没眼力见,带着仆从就凑了过来,那神色,跟她见着野兰花时一样欣喜。

陆亭尘一拱手,装模作样地同她打招呼:“江娘子。”

江岺艰难挤出一抹笑,拱手回一句:“陆郎君。”

他又说:“好巧啊,我闻名来看匡庐瀑布,没想到归途还能遇上你。”

“哦,好巧。”江岺走了一天的山路,早就倦了,无心同他寻消遣。

再说,逢着好事那才叫巧,遇着坏事只能叫倒霉。

陆亭尘跟在她身后,说道:“这个时辰游人早就散了,你竟也这么晚才归家,一个人走山路多不安全。万一遇上了什么歹人——”

“呸!”江岺气得破口大骂,“你就不能念我点好的?”

话音未落,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跳出来几个山匪,持刀蒙面,拦住了下山的去路。

“站住!”

江岺顿住脚步,刀剑已对准了她的脖颈,堪堪隔了几寸。

“什么人?连我的去路也敢拦?”陆亭尘瞪大了眼睛,显然没见过这阵仗。

江岺忙给他使眼色,又颤着声哀求道:“大侠,有话好好说,咱们先把刀放下……”

那山匪道:“少废话!想活命的话,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

江岺一咬牙,浑身上下就剩一条烂命,兄长不在连个能给她交赎金的人都没有,她哪里有什么买命财?

她同山匪大哥使了个眼色,但凡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某人身上的锦缎华服价值不菲,大哥你知道该劫谁的对吧?

可大哥的刀依旧对准了她,比六月的凶宅更让人背脊发凉,寒毛倒竖。

江岺心一横,指着陆亭尘,哭着喊道:“大爷,我是真没钱啊,你要劫就劫他吧!他是扬州来的,家里有钱得很呐!”

陆亭尘:“?”

谁成想他方才一番坦诚,自报家门,转眼就被这软骨头给卖了?

未等众人反应,江岺两条腿抡得飞快,一溜烟跑没影了。

金山银山就在眼前,劫匪自不去管那一身粗布麻衣的娘子了。

江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下山,片刻不歇,累得喉间血腥之气翻涌。

江岺一拍腰间瘪瘪的荷包,好险,差点就痛失五十文钱!

下回上山采花,无论如何都不能带钱财傍身了。

至于那陆三郎,估计连人带财被绑回了山寨。

算了,还是去县衙一趟,好心帮他报个官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在县令面前夸大其词,说那山匪光天化日下行谋财害命之事,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回绑的是谁?那可是扬州陆大人家的宝贝金疙瘩!

虽说这金疙瘩刚被陆大人扫地出门……

若让陆大人知道他儿子来浔阳求学不成,反被山匪劫了去,这哪还得了?

猖獗至此,连官宦子弟都敢动,以后哪还有商人敢途径浔阳做买卖啊?

好在县令大人并非像传闻那般不管事,核实了此事,当即派县吏上山寻人去了。

临了,他还请江岺到家中喝茶。

江岺连连道谢,一面说着天色已晚,一面又道还有事要忙。推辞了县令大人一番美意,便归家去了。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被山匪劫去的陆三郎毫发无损地被送了回来。

听说他无甚大碍,无非是饿了两顿,被山匪扒去了衣服……谁叫他的衣裳也值钱。

经此一难,县令终于舍得下令一举清剿城外的匪盗。

还得是陆郎君金贵,若换作是其他过路人被劫,只要没闹出人命,县官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

以后途径庐山南麓的路人兴许该给陆郎君磕一个,幸有郎君大义,竟以身入局。

只是平乐巷子的江宅,又响起了敲门声。

确切来说,是大力拍门的声音。

温馨提示:擅自挖采野生兰花犯法的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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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纨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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